第十章 皆敵
秦宇沒有出手,看着季命和花惜月遠去的背影,眼裡一片落寞之色。自己是真的老了嗎?在季命的面前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那個從地獄來的人。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死在季命的手裡,老婆孩子會有怎樣的下場,這麼多年來憑着花家的威名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會放過自己的妻兒嗎?不會,同樣花家也不會保護她們。秦宇跪了下來,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一聲嘆氣,一個壯碩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他身邊,花正趕來了,只差了一步。他的臉上有可惜也有陰沉。
“屬下……屬下見過家主!”秦宇的心神不能平靜,說出的話都不連貫。花正的神色他看到了,這次會受到懲罰是一定的。花正只有在懲罰下屬是纔會露出可惜的表情,他覺得每個下屬都應該盡心盡力的辦好自己交代的事,懲罰他們是一件無奈而又可惜的事。
“秦宇,我這些年來待你如何?”花正的語氣有些感慨之意。
“情深意重!”秦宇的眼眸灰暗了許多,通常花正和下屬談感情,那個下屬一定會受到重罰。
“今天的事你做得實在令我失望,我向來獎罰分明……”花正將手負到背後,臉上的可惜之意有加重了幾分,“二十個離別衛盡數喪生,還有數十個子弟再也見不到日落,讓我蒙受瞭如此大的損失,你說該怎麼辦!”
“屬下辦事不力,願請家主責罰!”到了這個時候,秦宇也不想辯解什麼,確實是他領導無方。
“這離別衛你本不應該用,這是你犯的第一個錯誤,我想你讓他們放離別鏈殺季命時並沒有避開月兒,這是第二個錯誤”,花惜月是花正的逆鱗,說到這兒時他的語氣威嚴了不少,“還有第三個錯誤……”花正沒有說下去,淡淡地看了秦宇一眼,秦宇此時面如死灰,雙眸徹底黯淡下去。他死了,是閉氣死的,在花正講到第二個錯誤時他就知道活不下去了。至於花正沒說出來的第三個錯誤現在已經不是錯誤了,因爲秦宇死了。
“你這又是何苦……”花正看着天,閉上了眼睛,似是在傷感。
事實上眼色灰暗的不止秦宇一個,他還沒死,向之洞。他親眼目睹了黎青打敗王越帶來的四個人後,他就絕望了。他原以爲黎青只是稍微有兩下子,沒想到他的武功足以和江湖的一流高手相比,試想這樣的高手怎麼會做偷雞摸狗的事?王越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到向之洞的身上,糧賬肯定有問題,他已經派出手下人去詳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一個木訥的漢子走了進來,是王越讓他去仔細覈實的,他在王越的耳邊說了幾句,王越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向之洞,真的是他們竊取了糧倉的糧食?這是王某最後一次問你!”王越的聲音很高,蘊含着怒氣。黎青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幕,這個該死的向之洞敢冤枉她,這次有苦頭吃了。
“旗主,這……這……”向之洞冷汗直流,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求救似的瞧了向福一眼,哪裡想到向福的眼神癡癡呆呆,竟是嚇傻了。
“哼,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販賣私糧,謀取暴利,你置我黑虎幫幫規於何地!”王越拍案而起,茶案讓他打破了,向之洞嚇得跪在地上。黎青心裡有怒意,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嚇到了。
“旗主,屬下知錯了,知錯了……“向之洞的頭像小雞啄米一樣在地上扣個不停,沒人發覺的是,他每扣一次,眼神裡的陰狠就多一分。王越正在想該怎麼處理他,按幫規,販賣幫中的物品是大罪,饒恕不得,但向之洞畢竟是他旗下的人。思索間,一道勁風襲來,是匕首,鋒利的匕首,還有向之洞狠厲的臉。事情敗露,他選擇了孤注一擲,殺了王越。
“好膽!”王越不愧爲旗主,一瞬間就反應過來,打出一掌,正中向之洞的胸膛。向之洞狂吐鮮血,身體似離線的風箏,他沒有落在地上,落在了兩個堅硬的懷裡。暗衛的統領。無法,無天的反應只比王越慢一步!他們抓着向之洞的幾處大穴和致命部位,待王越一下令,向之洞就會被撕成碎片。
王越目露殺機,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先廢了他的武功,再帶回幫中處置!”黑虎幫堂級及以上的兄弟生死唯有幫主才能決定,王越不能越權壞了幫規。一陣連續的慘叫,無法,無天打斷了向之洞所有的經脈,讓他武功全無。他們的手法極其殘忍,要的就是向之洞活受罪。黎青有些看不下去,白無塵也皺起了眉。
“讓兩位見醜了,沒想到黑虎幫出了這樣的叛徒,誣陷了兩位,還望恕罪!”王越雖然嘴上說着道歉的話,表情卻不像在道歉,白無塵知道這件事還有後文。果然,王越話音一轉。
“不過兩位大鬧我黑虎幫糧鋪,打傷我黑虎幫兄弟是確有其事的,如果讓你們就這麼走了,我黑虎幫的威嚴何在?
黎青臉上露出了冷笑,“那你想怎麼樣?”
“黑虎幫不喜歡爲難朋友,兩位自斷一臂已示懲罰,此事就算揭過,不僅如此,以後兩位還是我黑虎幫的座上賓!”幫醜不可外揚,黑虎幫一個堂主出了這樣的事,還是在冤枉了黎青和白無塵的情況下,王越怎麼也要找回點場子,否則黑虎幫在揚州的威名會有損。
“爺要是不呢,憑這幾個酒囊飯袋還留不下爺!”黎青聽到王越的要求嘴角的冷意更甚,瞥了白無塵一眼,發現他還是那麼淡然,真不知道他是什麼做的,從頭至尾就說了一句話,現在受人威脅還那麼逍遙自在。
“他們留不住你,要是再加上我呢!”王越身上的氣勢陡升,緩緩的站起來,那四個木訥的男人也死死地盯着黎青……
季命在吐血,一直吐血,胸口的傷口不住的流血,花惜月用力扶着他,她沒有再哭,有的只是堅強。必須找一家醫館,季命的傷勢拖不得。揚州大街上的醫館是去不得的,只能去鄉下找大夫。蹣跚的走了幾里路,季命幾乎虛脫了,臉似白紙,沒有一絲血色,一路上都是花惜月硬拖着走的。她的頭髮凌亂,汗水浸溼了髮梢,咬緊牙關,一聲苦也沒有叫。季命咳嗽了一聲,花惜月腳一拐,摔在了路邊。腿摔破了,她沒有管,而是先把季命扶起來靠在路邊的石頭上。
“季命,你要堅持住,說好了讓我永遠跟着你,你是天下第一的殺手,絕不能食言,你醒醒,醒醒!”花惜月喊着季命的名字,季命嚶嚀一聲,想要去握劍,卻怎麼也抓不穩,然後徹底昏厥過去。
花惜月簡單的處理了腿上的傷,望着季命,神情決然,用嬌小的肩膀背起了季命,剛背起來,又摔了,她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姐,哪裡有力氣背一個男人,一次不行那就兩次,三次……在第五次的時候,她終於站了起來,本來華美漂亮的衣服被汗浸透,一步,兩步……步履蹣跚,泥土上留下她的小腳印,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暖。
花正還在揚州,現在的揚州沸沸揚揚,天下第一世家花家貼出了懸賞貼,誰殺了季命重傷十萬兩白銀,但有個前提,必須保證花惜月毫髮無損,這幾個字是紅筆寫出來的,意義極重。想殺季命的人多了去了,但卻沒有一個敢出手的,如果只是賞金十萬兩白銀這個龐大的數字,去殺的還是不多,錢再多命沒了也毫無意義。但懸賞貼上公佈了一條重要消息,季命重傷!這讓衆多想殺季命的人蠢蠢欲動,他們不是爲了錢,只是單純的想殺季命。爲了錢而動的人則更多,揚州沸騰。不僅是揚州,花家再天下廣佈懸賞貼,天下震動,在貼出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向揚州趕來的人已到一個恐怖的數字,殺手,世家,門派……各路高手都在拼命向揚州趕,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必須抓緊時間在季命傷好之前殺了他!
舉世皆敵,昏迷中的季命不知道,揹着季命的話惜月也不知道。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找大夫,汗水模糊了雙眼沒時間擦,腿上的傷隨着走路時不時的流血也沒時間管。前面快到村莊了,近了,近了,花惜月心裡默唸,有村莊的地方就有大夫。春雷想起,在空中劃過幾道閃電,春天的第一場雷雨就這樣暴力的下了,打溼了季命,打溼了花惜月。雨下得很快,也很大,路變得泥濘,花惜月的腿在爛泥裡,艱難的行走着,村莊就在眼前,可爲什麼還是不到?雨水並沒有把花惜月衝得清醒,反而更加模糊,漸漸什麼都看不到了。老天也似乎和他們作對,又是幾個響雷,雨更大,像水倒。天快黑了,花惜月還是沒到村莊,爲什麼這麼遠,她倒下了,季命也倒下了,他們似乎成爲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