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劍
江城的悅來客棧,幾乎每座城都有一家悅來客棧,白無塵在喝酒,也在等季命。他知道季命會來,因爲他現在是季命想見的幾個人之一。季命只見想見的人,不想見的人見到他都死了。但白無塵也不知道季命在哪兒,也許在殺人,也許在睡覺。悅來客棧的人不少,還有說書的,彈曲的,甚是熱鬧。談曲的是個小姑娘,說書的自然是個老頭,這是很容易在客棧見到的組合。小姑娘扎着兩個小辮,眼睛很大,似乎會說話,十六歲的模樣,談的曲很好聽。老頭就像是個乞丐,全身都破破爛爛的,他今天講的是四大家族年輕一代高手被殺的事。
“說江湖,話江湖,今天老頭就來給各位看官講講江湖的兇險,話說前天晚上,金刀門王飛,柳葉刀趙水邦,銀槍小霸王周聰,乾坤一袖門離風都慘遭毒手,真是江湖險惡,不可多涉。”
客棧裡的江湖客還是不少的,兩個長得比別人高一頭的漢子正坐在白無塵的旁邊桌子上喝着酒,吃着肉,其中一個稍微精壯點的聽到這話,連忙站起身來,“老頭說的什麼胡話,這四人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誰能啥的了他們?”這四人的死不過一天,很多大家族已經知曉,但江湖上知道的人還不是特別多。
“這位看官,老頭我說的可不是胡話,且聽老頭子慢慢道來,先說那金刀王飛,他是金刀王霸天的獨子,王霸天是何許人物?當年他憑着一把金刀,獨自殺了縱橫嶺南的五大寇,是何等的威風,他的兒子也不差在江湖年輕一輩高手中也自有赫赫威名,可前天晚上……”說到這裡,老頭停住了,右手輕敲銅鑼,敢情是要要銅板了。聽客們只聽得重要之處,心癢難耐,紛紛向銅鑼裡丟銅子兒,老頭一見銅鑼裡的銅子兒攢夠了,喜笑顏開,連忙道:“這前天晚上,一羣黑衣人闖入王家,這羣黑衣人可是不簡單,個個武藝高強,帶頭的那個連王霸天都不是他的對手,十幾個黑衣人圍住王飛,那王飛果然是少年英雄……”老頭講的眉飛色舞,雖有添油加醋之處,但讓聽客們聽了直呼過癮。
白無塵依舊喝着酒,酒不是什麼好酒,比起在池家喝得瓊漿玉露,這客棧裡的酒連水都不如。但他喝得津津有味,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高雅起來品好酒,吃山珍海味,低調起來糟糠也能下嚥。這時他的左邊來了個青衫客,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看起來很恐怖,他將重刀和包袱放在桌上,叫了一壺汾酒和三斤牛肉。那兩個高漢子見到這個人進來也不禁議論紛紛,顯然是認得的。遠桌一個穿紫黃衫的少年也向這個刀疤臉男人瞥了一眼,然後繼續喝酒,他喝酒的樣子很文雅,不是江湖豪客的作風,怕是位世家子弟。
不久,客棧又來了三個人,他們的刀是一色的,走起路來也頗有官腔,白無塵知道這三人是捕快,他覺得有趣極了。這小小的客棧來的好手倒是不少。兩個高漢子氣息厚重,是外家的高手。刀疤臉的手上老繭很多,刀法定然高強。那三個捕快話不多,只是讓小兒上了壺茶和幾個饅頭,應該是來辦案的,他們的下盤穩重,腿上的功夫定然了得。最有趣的還是那個紫黃衫少年,他的氣息很弱,好像一點武功都不會,白無塵卻看出他的武功是這些人裡最高的。
“最是江湖險,莫憑清風客”,一個酒鬼進來了,手裡提着壺酒,邊喝邊唸詩,他的衣服比說書的老頭還要破,下身只能遮到膝蓋,鞋子是草鞋,幾個腳趾頭都露在外面,他見到了正在喝酒的白無塵,眼裡閃過精光,朝他這邊走來,白無塵見到他也笑了,這酒鬼是他的朋友。
“朋友賞杯酒喝”酒鬼大大方方的坐在白無塵對面,白無塵也不說話,將他面前的杯子斟滿。他一飲而盡,似乎還不滿足,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起來。
“我們這次是來殺季命的,來了幾個捕快,事就不好辦了。”那兩個高漢子在竊竊私語,和他們同桌的幾個漢子顯然以他們爲主,連連稱是。說書的老頭依然在說書,彈曲的姑娘依然在彈曲,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正常裡往往透着不正常,客棧裡的溫度忽然下降了很多,是天氣降溫了嗎?白無塵放下了酒杯,皺起了眉頭,酒鬼的眼睛在一瞬間彷彿有了生氣,不像剛纔那般渾濁。刀疤臉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重刀,高漢子那桌和三個捕快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來。紫黃衫少年將手縮進了長長的衣袖中,其餘的食客包括說書的老頭和彈琴的姑娘只是打了個冷戰。
突如其來的劍光,客棧的溫度下降到了極致,白無塵和酒鬼都已不在座位上,三道聲音,第一聲是氣流擊中兵器的聲音,後面兩道聲音是兵器碰到兵器的聲音,不同的是第二道聲音脆而清晰,第三道有些低沉。兩聲慘叫,一聲驚呼。客棧裡的溫度回升了不少,多了一個人,帶斗篷拿劍的人。兩聲慘叫是捕快發出來的,胸前一點紅。一聲驚呼是第三個捕快發出來的,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兩位同伴的屍體,下身有一股暖流,竟然尿褲子了。他的腿法真的很好,一溜煙就不見了。是季命,只有季命才能刺出這樣的劍。
白無塵和酒鬼站在季命前面,他們出手想檔住季命的劍,他們失敗了,也成功了。失敗的是季命還是殺人了,成功的是季命只殺了兩個人,逃走了一個人。季命要殺人,誰也擋不住,白無塵也不行,因爲他也算不到季命要殺誰。季命的臉色不好看,身上的殺氣很重,他盯着酒鬼,“清風劍客?”
酒鬼喝了口酒壺的酒,沒有說話。四周的食客見到殺人都驚散了,說書的老頭和彈曲的姑娘也跑的沒影。兩個高漢子嚥了口口水,見到這劍法,哪裡還有挑釁季命的心,拉着同伴們也偷偷的走了,只有刀疤臉和紫黃衫少年依然坐在椅子上。刀疤臉的手鬆開了刀,臉上卻很沉重,紫黃衫少年的手也早已從袖子中露出來。
“你狠不錯,值得我不收錢殺你“,這話是季命對酒鬼說的,酒鬼淡淡的一笑,季命又轉頭看着紫黃衫少年,”暗器還差些火候,別髒了我的劍!“少年聽到這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無法反駁。繼而季命的目光又掃過刀疤臉,“你是來找我殺人的?”
刀疤臉道:“是,還請季夜帝出手。”
季命的臉上有些不耐煩,“今天有更重要的人要少,不接客,滾!”
刀疤臉還想再說兩句,見到斗篷下季命冰冷的眼神,話又縮了回去,提着重刀和包袱離開了。
這時白無塵纔開口,“你不應該殺人。”
“我殺人還要經過你同意?”季命眉毛一挑,殺氣更甚。
白無塵知道他的性格,沒有理他,看向紫黃衫少年,“這位少俠是乾坤一袖門的人吧?在下白無塵。”
那少年聽到對方是白無塵,不敢怠慢,“原來是白奇俠,我正是乾坤一袖門的人,離風是我的師兄,我是離巽。”
乾坤一袖門最擅長的就是暗器,剛纔那第三道聲響正是離巽發出的暗器打在了季命的劍上,不過是在白無塵的劍氣和酒鬼的劍招先打中季命的劍之後才擊中的,所以季命說他的暗器還差些火候。其實離巽的暗器功法已不在他的師兄離風之下,剛纔更是用了全力,季命說他暗器不到家他自然不服。
“你找我有事?”季命的語氣依舊冷漠。
“有”,白無塵回答得簡促,“天大的事!”他還在爲季命剛剛殺人而感到不滿,白無塵從不殺人,他也不希望別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
酒鬼發話了,“這裡似乎沒我什麼事,你們聊,我還是去喝酒吧。”
“郭兄,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無塵還真有一事要找你幫忙。”酒鬼就是清風劍客——郭清風。他的名字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這不代表他武功不好。他是白無塵的朋友,白無塵的朋友沒有武功不好的。況且能讓季命不收錢就想殺的人至今才兩個。這兩個人都在這客棧裡,白無塵,郭清風。江湖事急,這樣的幫手白無塵當然不會放過。
“此地不宜久留,季兄,還是到你那兒去說話吧,離少俠,你也跟着一起來,畢竟和你師兄的死有關。”季命冷哼一聲,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季命在江城的屋子很偏僻,殺手住的地方自然隱蔽。
“季兄知道四大年輕高手的事吧?“
“知道,他們還不配稱爲高手!”季命的臉色有些不屑。離巽聽了有些不樂意,畢竟其中還有他的師兄,那是他非常尊敬的人。白無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些黑衣人是你的人?”
“是!”這一次季命回答的斬釘截鐵。
白無塵又笑了,“我知道了,不是你的人。”離巽聽得奇怪,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到底是不是啊?郭清風大感有趣,喝了口酒,他不開心時喜歡喝酒,開心時也喜歡喝酒。
“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歷?“白無塵又問。
季命沉默了一會兒,“血樓!“
臥虎崗在殺神做崗主時是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現在季命在那兒,才使威名不墮,要說天下最嚴密的殺手組織,卻只有一個——血樓。血樓一向隱秘,就算是武當,少林,六大世家,武林衆多家族知道血樓的人也不多,因爲他們很少出手,近十年來更是銷聲匿跡,所以他們都沒懷疑到血樓頭上。
白無塵知道,季命說的話不會有假,他蹙眉,因爲他聽白楓,蕭雨說過,這是個很可怕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