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新命案

就在所有人認爲最近這樣晴朗的日子兇手不會犯案放鬆警惕的時候, 有人遇害了。就在昨日與顏查散幾人一同入住的香客之中,有一人慘死山腰,被早起的僧侶無意發現。如今, 馬縣令已經派人將屍體發現地點嚴守起來, 等着仵作上山來查驗。

王朝馬漢是住在縣衙的, 自然與馬縣令一塊來到案發地點。此時, 他們兩個正在盤問那個發現屍體的僧侶。而馬縣令則是安排衙役禁止讓山上任何一個人下山。

“仵作到了麼?”盤問完, 馬漢過來問馬金。

馬金搖了搖頭,說道:“昨日那仵作回鄉下了,我已派衙役去叫回。”

王朝皺眉:“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去?”想了想, 對開封府其中一衙役說,“去山上請公孫先生。”

馬漢立即阻止道:“不行, 這樣不是暴露了顏大人一衆人?”

王朝沉思, 想了想, 指着尼姑庵的方向,對那個衙役說:“去找珍珠姑娘。”

那衙役愣了愣, 然後就飛快往尼姑庵方向跑去了。

馬漢有些擔憂地說道:“也不知道珍珠肯不肯來。”

畢竟她已不是開封府的人了,還願意爲開封府做事麼?

答案是,願意。

王朝和馬漢沒等多久,就看着衙役領着珍珠下山來了。

一身黑色長裙格外扎眼,對方一到, 先向王朝馬漢點點頭, 便進入屍體包圍圈內檢查屍體。

馬縣令乍一看到有人進來還挺驚訝的, 但看王朝馬漢都沒說什麼便也沒說什麼。但見到對方熟練的驗屍手法又不禁感嘆:這竟然是個女仵作啊!

又看了眼地上的屍體, 原本是未着寸縷, 後來因爲他們來了蓋了一塊白布。

珍珠掀開白布至屍體的腹部,一邊說道:“從屍溫與屍體顏色來看, 這個人應該是晚間子時左右死的。脖子有黑色板塊,應該是……”說到這兒,珍珠頓了頓,而後才繼續,“是人吸吮之後留下的。胸口有傷,是致死傷,從傷口來看,是匕首所傷。”然後查看露出的手,“手筋被挑,被挑後沒有止血,而是任其流盡。”

說完,視線移向死者的腹部。想了想,手附上白布,正要掀開之時,手被人按住。

纖細白皙的手被略帶米色的大手覆上,手心的溫度灼熱。還未說想,就被那手的主人拉起,然後聽見他暗沉的聲音:“她不是你們的仵作,爲什麼讓她來驗屍?”

話裡帶着怨,帶着冰冷。

“呃……”王朝也尬尷起來,解釋道,“白五爺,那個仵作沒到……所以我們就請珍珠姑娘……”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白玉堂冷聲說道:“以後不要讓她隨便驗屍。”

話音一落,拉起珍珠就往外走。

王朝與馬漢面面相覷,而後馬漢問了一聲:“怎麼辦?”

王朝嘆了口氣:“不知道……”

還在傷神之際,有人叫道:“仵作來了!”

王朝馬漢對視一眼。怎麼不早點來啊……

而這一邊,珍珠被白玉堂一直拉着往尼姑庵這邊的方向走。

她任由他拉着,沒有反抗,沒有抽手。只是想着,讓手心的溫度一直保持下去。

白玉堂拉着她遠離了案發地點一些,卻是沒有再走了。

停下,他轉過身,一雙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而珍珠,也擡着頭看他。

兩人相視,似乎有許多情愫,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不知相視了多久,是白玉堂先開的口:“以後不許再驗屍。”

“呵。”珍珠冷笑一聲,“白公子是看不得我管開封府的事吧?”

想說並不是這樣,卻不知爲何,話裡都帶着刺兒。

“不許再驗屍。”

他不管她在說什麼,反正不許就是不許。

“我的事還輪不到白公子你來管吧?”珍珠有些氣急。

“不許再驗屍。”

她不答應,他就一遍一遍複述。

珍珠看着他,他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

心裡頓時柔軟起來,面上卻還是不近人情。拗不過他,她只好撇頭,說了一句:“不驗就不驗。”

說完這句,白玉堂的面色才柔和了一些。

一時間,又是無話。

這樣的相對無言,是一種煎熬。

珍珠皺了皺眉,見他不開口,她只好先說:“若是白公子無事,我便回去了。”

白公子……

久違的稱呼,從白公子到澤琰,然後又從澤琰到白公子……一切,似乎又回到起點。而這個起點,卻似終點。

白玉堂拉着她的手還未放開,看了她許久,他才說話:“小珍珠。”

他叫她小珍珠,昨天便期盼着如此。

期盼着她叫一聲“澤琰”。

她只看着他,並不打算開口。

等不到,他只好繼續:“你做的包子很好吃。”

珍珠面色微變,一雙眼睛不再看他,隨意應了一聲:“嗯。”

這真有一種做了小動作被抓包的感覺,本想着,他吃了就好,無需與她說。可是,他卻是叫着“小珍珠”,說着“好吃”。

“下次,還有沒有?”

他低低的聲音飄入她的耳中,一時間那顆心更加柔軟。珍珠緩緩看向對方,眼中像是起了一層霧,鼻子也有些泛酸。她皺了皺眉,又趕緊移開視線,硬聲回答:“沒有。”

要有多果斷,就有多果斷。真是讓聽的人心酸啊……

白玉堂卻是低聲笑了,帶着些許寵溺:“口是心非。”

珍珠轉過頭看他,正要說:我哪裡口是心非!

對方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他俯下頭,脣便貼了上來。

珍珠的身子緊繃,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白玉堂的吻很是輕柔,一點一點,慢慢深入。

半年未嘗的味道,在她口中漫開。澀澀的,甜甜的。

她緩緩閉上眼,雙手搭在他的脖頸上,迴應起來。而白玉堂微微一怔,卻是馬上便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相擁。

原來,嘴上不願說的實話,身體和心會做出誠實回答。

微風拂過,揚起青絲,揚起衣訣。帶着點寒氣,卻在觸碰他們時,變得灼熱。

所有的冷淡,所有的冰冷,一時間化爲虛無。這個世界,一時間只剩下他們。

只剩下他們該多好,可是……

還想吻深,白玉堂只覺得腦袋一沉,脣離開,頭一偏,意識便全無。

珍珠抿了抿因他親過而水潤的脣,用全部的力量支撐他,半扶着他移到路旁。將他放下,讓他靠着樹不倒。

她的手中還拿着小塊油紙,上面仍還有着點點白色粉末。

珍珠順手扔掉,而後蹲下靜靜看他的睡顏。

果然,衝動有時候會大於理智。

他們明明立場不同,卻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什麼時候起,這人已深入骨髓?拿不出,那隻好……越藏越深……

待到藥效快過的時候,珍珠才站起。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一切,就當做是一場夢吧。

*

白玉堂回到寺廟的時候已經到午膳時間了,他直奔公孫策的房間,將手中的油紙一遞:“公孫先生,這裡面是什麼?”

公孫策原本是準備去吃飯的,突然被他攔住,就知道此事對他來說是要緊事。拿起油紙聞了聞,回道:“應該是迷藥。”

白玉堂眉頭一皺。

公孫策問:“這是案發現場找到的?”

“不是。”白玉堂搖搖頭,果斷地回答。

公孫策看着他的面色,似乎想到了什麼。便也不再多說,對他說道:“一起用餐去吧。”

兩人走在前往飯堂的路上,公孫策見白玉堂一直若有所思,捋捋鬍鬚:“白護衛,有些美味並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的。我們在這寺廟,還是好好吃青菜白粥吧。”

白玉堂微微一愣,而後隨意說道:“沒有,至少可以爭取。”

“哦?”公孫策停下,問他,“如何爭取?”

這個時候,白玉堂卻搖了搖頭,眸中露出迷茫顏色:“不知道。”

公孫策想了想,緩緩開口:“有些事,執着不得。”

白玉堂緊鎖着眉,沒有搭話。

他們三人是裝作香客來寺廟的,所以案子的事情他們只能秘密討論。而此時,王朝和馬漢正在顏查散的房裡彙報這次之事。白玉堂和公孫策用過午膳回來之時,公孫策便直接去了顏查散的房間,而白玉堂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現在毫無心思辦案。

打開自己的房門,然後關上。

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尋了一張凳子坐下。緩緩地呼了一口氣,只覺得說不出的累。

他原本是想問她的:願不願意和我隱居山林?

可是,話還沒有出口,他便被迷暈。

情不自禁地吻,纏綿而動心。

他當時以爲,什麼都不是問題,只要他們相愛就好了。

但是他心繫那人,明顯不願意面對。

所以,用了此招。

他自嘲地笑笑,手撫上自己的脣。

她的味道似乎還在,當時的溫度似乎還能感受到。

小珍珠,我們……只能這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