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站在花叢中,回想着那一日的情形,心中抑鬱極了。
雖然在幽雲谷時,輕舞決口不提連奕霄,可是沒到夜晚她總是愁容滿面的站在窗前發呆,夜裡夢魘時,嘴裡喊的也是他的名字。回到蘇府,雖然多了歡笑,但眉宇間總有一抹惆悵,舒不開,解不散。在她心裡,他是這般深重,自己當真是毫無位置可言。
“幽雲宮主來的真早,”連奕霄看着他身影淡淡道了一句,看似漫不經心的話語,卻激起千層浪。
在知道他身份的那刻自己也訝異,原來江湖上神秘的幽雲宮竟然在斷腸崖底,而且傳聞幽雲宮主是位傾國傾城的美嬌娘,卻不想是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俊公子。
莫離轉身,斜睨了他一眼,不以爲然的道:“怎麼,很失望嗎?不是傳聞中的美貌女子。”姐姐確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兩年前,爲了隨自己的如意郎君歸隱山林,便把幽雲宮這個爛攤子丟給弟弟,自己就跑去遊山玩水,逍遙快活。
連奕霄抿脣一笑,“這世上,只有舞兒能入我眼。”
“少廢話,動手吧,”說罷,莫離抽出腰上的軟劍,一個飛身刺向連奕霄。
“小姐,你坐會兒吧,你都站了快兩個時辰了,”小櫻苦着臉,彷彿站的人是她。
輕舞仿若未聞,癡癡的倚在門邊上,兩眼望着前方,心中忐忑不安,連奕霄臨走前的話言猶在耳。他說,等着作我新娘。
可是都過去兩個時辰了,他怎麼還不回來,莫非是出事了麼?不,不會的,她應該相信他。
耳邊似是傳來腳步聲,她探頭問了一句,“奕霄,是你嗎?”手扶着門邊,摸索着走出屋,小櫻見狀忙上前扶她,卻是愣在當場。
“莫公子,”
眼前站着的是莫離,左臂衣袖上血跡斑斑。
輕舞心裡一慌,忙走走上前,兩隻手在半空中探來探去,莫離一把抓住她的手,看了一眼小櫻,“你先下去!”
小櫻被他一瞪,魂魄都快嚇散了,愣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走了。
輕舞不明所以,反手握着莫離的手臂,“莫離,你………奕霄呢?”
莫離表情痛苦的看着她,果然,她心裡是沒有他的,只有那個人!她竟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死活。
輕舞一着急,眼淚也跟着落下,拽着莫離的衣袖急急問道:“你說話呀,奕霄在哪裡?”
莫離雙眼一眯,冷冷的吐出三個字:“他死了。”
聞言,輕舞怔住,身子不自覺的往後退,“你說謊,你騙人!”
莫離逼近她,“騙你做什麼?他死了!他死了。”
莫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輕舞的表情,想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來,到了這個時候,他竟仍然心存希冀,若是他死了,你會愛上我嗎?
“不,不,你騙我,不可能,他不會死的,不會的,”輕舞一邊掙扎一邊哭喊:“不,這不是真的,不是!你騙我!”
“我說他死了,”莫離近乎咆哮的大聲喊道,爲什麼她不愛他,竟然一點情誼都沒有。
“不,不會的,他答應我會回來娶我的。”輕舞忽然用力掙開莫離,步履釀蹌的往前走去,“你騙我,你騙我………,我要去找他。”
莫離一把拉住她,冷漠的說道:“恨我嗎?是我把他殺了,是我殺了他,你恨我嗎?”
輕舞捂着耳朵,一個勁的搖頭,“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是我親眼看着他斷氣,看着他死在我的劍下,他死了,他死了!”莫離不顧輕舞的反映,仍是說着那被扭曲的事實。
是他敗了。萬萬沒想到,他竟是劍神無爲的傳人,還有他那種不要命的打鬥方式,他是真不要命了,還是太愛輕舞了,所以勢在必贏。
輕舞緩緩跌坐在地上,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像是完全隔絕了外界,一個人那樣安靜的坐着掉眼淚。
他真的死了嗎?不,不會的。腦海中回想着與他在懷聖寺的驚鴻一瞥,花燈節那晚的相救,翩然閣共處的日子,斷腸崖上他望着自己無能爲力的心痛…….
再度相見,她卻看不見他了。他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要你…………他說不管她變成什麼樣他都要她。這些話多麼好聽,感動得她的心都彷彿要碎掉了,那麼難受,能做的好像只有流淚,流淚。
莫離的情緒漸漸安靜下來,望着神情悽楚的輕舞,懊惱不已,“舞兒,對不起,我…….”
輕舞像是沒有聽見,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舞兒,”
莫離頓時慌了神,用力搖晃着輕舞的身子。輕舞仍是不理他,緩緩擡手拔下自己頭上的髮簪,像是夢囈般:“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莫離猛的打掉她拿着髮簪的手,心底一陣痙攣,竟也跌坐在地上,無力的說道:“我輸了,我徹底的輸了,原來就算他死了,你也不會愛上我,是我想得太天真了。舞兒,他沒死,他沒死!”
莫離對着輕舞吼出那三個字,猛地站起身往外跑去,他竟落淚了,是不甘,是挫敗,是狼狽,還是心痛?
天際忽然閃過光芒,轟隆隆的巨響嚇得輕舞打了一個冷顫,耳中只回旋着那三個字,他沒死,他沒死,他沒死……
她緩緩地站起身,扶着牆壁一步一步向前走,可是的混亂抹去了她的方向感,她不知道現在在哪兒?更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天啊,她真的是個廢人,該怎麼辦,怎麼辦?奕霄,你在哪兒,我該怎麼辦去找你?
輕舞悠悠睜開眼睛,感覺蓋在身上的是溫暖的絲棉被,她掙扎着坐起身,不想卻擾醒了牀邊的人。
“你醒了?”連奕霄欣喜的望着輕舞,臉上笑意怏然。
那日比武他贏了,可莫離卻請求讓他做最後一件事,他答應了,不想回來後卻見到輕舞昏倒在滂滂大雨中。
輕舞猛地坐起身,攥緊他的手,滿臉不可置信,“奕霄,是你嗎,是你嗎?
“是我是我,舞兒,你怎麼了?”連奕霄不明白她爲何會如此反應,忙坐到牀沿將她摟入懷中。
“奕霄…….”輕舞抱緊他,眼淚又不聽話的往下掉,“你真的還活着,真的還活着,莫離說你死了,他說你死了。”
連奕霄心一震,他說要做得事就是這件事嗎?如果是,那一定是把她嚇壞了。他的手撫上她的發,輕聲安慰道:“舞兒,別哭,我說過我會回來娶你就一定會做到,舞兒,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嗯。”輕舞終於破涕而笑,是啊,她的奕霄回來了。
“莫離,你真的不留下來參加我和奕霄的婚禮嗎?”那日莫離與連奕霄比武之後,爹爹將她的婚事確定下來,然而,卻一連幾天都未見到莫離,後來他回來了,說他要回幽雲谷。她曾出言挽留,可是莫離去意已決,任誰都說服不了。
“輕舞,對不請,宮中有事需要我去處理,他日我再來討你一杯喜酒喝。”莫離看着輕舞,眼中有着不捨、酸澀,然而,這一切輕舞都看不見。不是不想喝她的喜酒,而是不敢,怕自己無法面對這樣的結果,早該想到的,只怪自己太執着。
“連奕霄,好好照顧她,若有一天讓我見到她爲你傷心,我和幽雲宮鬥不會放過你!”他說的不止是他自己,而是整個幽雲宮。
連奕霄看着他淡淡一笑,手不自覺地摟緊輕舞,“你放心,不會有這一天。”
“最好如此!”莫離看了看輕舞,她微微靠在他的懷中,臉上透着淡淡的喜色,這樣便好,她快樂就好。
“輕舞,我走了,後會有期。”不等輕舞回話,莫離已轉身大步流星地向遠處等候的馬車走去。後會有期,其實只要她過得好,即使後會無期也無妨,只要她過得快樂。
“我欠了他一份情。”許久,輕舞才說出這句話,她將頭靠在連奕霄懷中,如果她早些同莫離說開了,想必他也不會陷的這麼深。
“我們都欠了他的,”連奕霄輕嘆一聲,摟緊了懷中的人兒,出神的望着愈來愈遠的馬車,“舞兒,只要有你,就算欠了全天下人我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