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洱的空氣中漂浮着海的味道。
當車隊行駛到山崖與堤岸間的官路上時,就見到從堤岸的另一側隱秘處跑出了幾隻狼。爲首的是一隻體型中等的黑狼,它在距車隊二百米處停下了腳步,冰冷的目光警惕地注視着車隊和車下的人。
“怎麼停下來了?”
“凰王,車前有狼阻路。”和雪回稟道。
“是麥芽西獸嗎?”陰若水挑起車簾問道。
“屬下看不出來。”和雪伸手扶陰若水下車。
剛一下車,陰若水銀白色的斗篷便被海風吹得鼓了起,人也不由的踉蹌要摔倒。一旁的和雪趕緊緊緊地抱住了她。
“凰王,您不要緊吧?”
“無礙,孤只是坐得太久而已。”她強撐着讓身體站直,感到咽喉處有着甜腥的味道。內府傳來的刺痛讓陰若水明白此次自己的一意孤行,致使這付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她拍拍和雪的手,示意她放手,沒了支撐的身體在海風中就像輕羽般的搖曳。
“凰王!”和悌、和雪等人大驚,一起涌了過來。
“孤——無礙。”陰若水背對着衆人,以袍袖拭去嘴角的血跡。她擡手製止衆人的靠近,強自穩住了腳步走向黑狼。
黑狼擡起頭,抽搭着鼻子,在雜亂的空氣中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它歡快地撒開了四蹄跑了過來,一邊“嗚嗚”開心地低哼着,一邊用溼潤的鼻子觸着陰若水冰涼的手。
陰若水撫摸着黑狼的頭:“首領呢?”
黑狼高興地仰頭嚎叫“嗷嗚——”,只見從山崖的隱蔽處竄出來數十隻野狼,爲首的巨狼正是麥芽西獸。它幾個跳躍便從崖上來到了陰若水的面前,撒着歡就像是大狗見到了主人。
“麥芽西獸,你的族羣又多了不少的同類了。”看着比出發時要多出不少的野狼,陰若水也高興地摸着它的狼頭。
“是。”麥芽西獸用頭撞在她的手,不知爲什麼它忽然停下了撒歡的動作,犬坐在陰若水的面前,歪着頭打量着她。
“怎麼了?”陰若水不解地問道。
麥芽西獸沒有出聲,只是焦躁的挫了挫前爪,冷酷的眼眸中有着莫名的憤怒。
“咳咳——”海風中的陰若水,不由咳嗽起來,她忙用右手按緊刺痛的肺部。
“誰傷了你?”
“你是在爲這個生氣嗎?”陰若水衝它招手,讓它到自己的身邊來。
“那個笨虎呢?”麥芽西獸氣哼哼地走了過來,支撐着她的身體。
“不關莫罕的事。”陰若水爲莫罕辯解道:“樹林中被人灑下了香料。”
正說着,莫罕也從車中下來。嗅到了老虎的氣味,麥芽西獸立時呲牙裂脣低嘯着。它身後的狼羣聽到了首領
的進攻命令,迅速地衝了過來,將莫罕與車隊團團圍住。見這陣仗,莫罕一反前幾日的萎靡,弓腰低首預備好進攻的姿勢。衆人愕然,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莫罕與狼羣的衝突。
“停下。”陰若水用獸語大喝道:“咳咳——”,她急用衣袖擋住嘴角涌出的鮮血。
麥芽西獸發現了她的異樣,馬上停止了咆哮,轉頭滿眼擔憂的看着她。
“讓狼羣退後。”陰若水冷冷地命令道。她雖然明白狼羣的忠誠,但是卻不想看到狼羣失控。
麥芽西獸恨恨地盯着莫罕,心有不甘地圍着莫罕挑釁着。
“退後。”陰若水的聲音中有着冷冽的殺意,衆狼這才俯首低耳地退到她的身後:“麥芽西獸,你留下十隻機警的狼,其餘的和你速到大池與和星匯合。”
麥芽西獸聽到命令,戀戀不捨地看着陰若水:“我聽話。”
“乖,我沒有生氣。”拍拍一臉委屈的麥芽西獸:“我隨後就到。”
“很快?”
“是,很快。”
麥芽西獸衝着狼羣低吼了幾聲,黑狼和它的手下聽到後一起跑到了陰若水的身邊。臨行前,它弓腰踱步到莫罕的面前,圍着莫罕轉了一圈,大尾巴一掃,似是警告地打在莫罕的鼻子上,方纔轉身帶領着狼羣消失在衆人的面前。
陰若水平息了虎狼的爭鬥,回過頭髮現和悌的目光一直留在自己的身上。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納悶地問道:“怎麼了?孤的衣服有什麼不對嗎?”
“您吐血了?”和悌的眉頭緊皺,輕輕地扶着她的腰。
“沒有。”陰若水虛弱的一笑,矢口否認道。她靠在和悌的身上,發現自己的力氣好像用盡了。
“可是您斗篷上有血跡。”和悌擔憂地低聲說道。
陰若水這纔看到銀白色的斗篷邊上有着不起眼的斑駁血跡,她面帶尷尬,沒想到謊言被戳穿:“和悌,此事不宜聲張。孤不想讓大家擔憂。”
“您應該留在通海靜養。”和悌傷心地埋怨着她。
“孤知道。”陰若水靠着她緩慢地走着:“可是事發突然,遲則生變。你讓孤如何能安心靜養。”
和悌不再說話,俯身將陰若水抱起,大步走到馬車旁。車旁的歌仁急忙挑起車簾,和悌輕輕將陰若水放在車上,隨後也一同跳上了馬車翻找出醫者配好的紅藥。她看着陰若水服下藥後,才轉過頭看着車窗一言不發。
陰若水倚靠着枕頭半蓋着錦被,看着那個一直與車窗相視的和悌:“和悌——”。
和悌執拗的不肯回頭應聲。
“那個,孤錯了。下次孤一定聽你們的話,好好靜養。”陰若水細聲地道歉。
“您,您還要有下次?”和
悌生氣地說道,她真不知道凰王是怎麼想的,受一次傷不夠,還想着再來一次。
“額?孤是說到了大池一定靜養,可好?”唉,這是什麼世道還得看手下人的臉色,陰若水不由得嘆氣。
“到了大池您一定要好好靜養。”和悌這才轉過頭掖了掖錦被。
“遵命,隊長大人。”陰若水衝着她一個勁的點頭:“不生氣了?”
“屬下,屬下怎敢生您的氣。”和悌微黑的臉不由發紅。
“你啊。”陰若水閉上了眼睛會心的一笑:“孤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可是你們對孤的這份心,真的讓孤很欣慰。”
“凰王,屬下們既然做了您的侍衛,就應忠心耿耿誓死追隨。”
“剛剛還說孤,這會兒你又生啊死啊的。孤倦了,到了大池再喚醒孤吧。”
“是。”聽了陰若水的話,和悌嚴肅的臉上也不由舒緩下來。
——
天近酉初董平入黑夜府求見。黑夜的府邸位於聖島之南,離王宮很近,是個不大的二進院落,標準的三正四耳格局。正房、廂房設有外廊,外廊之間由抄手遊廊連接。東西廂房南側各設一間廂耳房,分隔內外院的障牆設在廂耳房南山牆一線。抄手遊廊由廂房南側接轉,沿障牆內側延伸並交於二門的四柱垂花門,二門與兩側遊廊相接。
二人在外院正房中落座,下人奉茶後,董平便俱說來意:“黑將軍,凰王臨行前,命卑職監造攻城之具,今已全部完工。”
“董大人辛苦了。”
“本是卑職分內之事,何來辛苦二字。”董平微微一笑:“凰王有旨,將三分之一的攻城之具密運至越析,不知將軍何時起運?”
“月底便會成行。”黑夜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大人有何建議?”
“建議談不上,只是卑職有一事相求。”
“大人請講。”
“卑職想隨押運隊伍同到越析。”
“爲何?”黑夜不解地看着董平。
“這個,這個……”董平面色一紅:“卑職聽說凰王現身在越析。”
黑夜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面上依舊帶着微笑:“我想大人你不用去越析了。”
“嗯,爲何?”這回換董平納悶了。
“凰王早已離開越析,現身在通海。”
送走了董平後,黑夜一個人走在抄手遊廊上。見一隻蒼鷹在廊的上空迴旋,他將腰間的皮套套在手臂上伸出廊外,蒼鷹俯衝下來落在他的手臂上。黑夜自鷹爪的竹管內取出絲帛展開,當他看到上面的字後手不由地顫抖,絲帛飄落下來。他頹坐在廊邊上:“凰王,您現在何處啊?”
飄落到地上的絲帛上寫着:陰若水遇襲,下落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