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瓏接到溫婉的信後,便依她信上所寫,以要給她家小肥行周禮,邀請溫婉這位“義母”出席。因爲溫嫺“臥病”,所以溫婉便向西王妃請示。西王妃自是不知小肥並沒有滿週歲,想着既然有“母子之義”,便準了溫婉前去,還吩咐身旁伺候的嬤嬤幫溫婉打點禮品。
溫嫺聽聞溫婉三天後要去柴家參加小肥的周禮,略微推想一下,便知其中有異。玲瓏生小肥的時候,溫婉曾經寫信與她說過,記得是年前不久的事情。這會兒年中不到,怎麼就行周禮了?而且周禮這麼大的事情,必定是提前個把月便開始準備的,怎麼會臨場才邀請客人?溫嫺琢磨了會,便起身出了門。
柴家舉行周禮的地點安排在城外十里的別莊裡,溫婉計劃着途中因遭遇山賊,與護送人員失散,趁機脫身。然後騰出幾天的空隙,沿着南下的路過去,看能不能打探到些蘇政雅的消息。
第二天午後,西王妃便派人將籌辦好的禮品送了過來,讓溫婉看看合不合心意。溫婉正在一件一件地查看禮品,採紅興沖沖地跑進來說,溫向東過王府來了。溫婉訝異無比,心想莫非是大長公主看了她的認錯信,准許她回家了?差了採紅去前面打聽着,自己在屋裡忐忑地等待消息。
直到傍晚時分,前邊纔有人來通知,說西王爺邀請溫向東過府議事,現在花廳設宴款待,請溫婉也一道過去。溫婉整理儀容,攜採紅珊然而去,卻見席上除了老王爺與溫向東之外,西王妃,世子,還有溫嫺都在。
溫婉這是第一次見到西王爺,他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卻因爲長年臥病,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西王爺渾濁無神的目光在溫婉的臉上停留了一陣,滿意地點點頭,擡擡手,示意她入座。溫婉向座上之人一一見了禮之後,纔在溫嫺身旁坐下。
“家宴,大家、無需拘禮。”
西王爺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便氣喘吁吁了。西王妃連忙從旁幫他順氣。溫婉心想西王爺帶病強撐着開宴,必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說。怕是又與那事有關,因此心中一直有些不安。但是從開宴,到西王爺身體不支半途離席,基本上算是隻字未提。之後,西王妃也什麼都沒說。直到宴罷,留她與溫向東父女小聚,溫向東才與她說起,今日西王爺邀請他過府,確實是商量她與世子的親事。
溫婉早有預料,連忙回絕說道:“爹爹,這親事,婉兒不答應。”在溫嫺面前,她不好嚴詞拒絕,但父親這邊,她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
“你這樣說,爹爹也明白怎麼做了。”溫向東輕拍她的肩膀,說道。“以婉兒如今的身份,必能嫁得顯赫。西王府雖然乃是嫡親皇裔,但一門淡泊,手無重權,絕非上上之選。婉兒無須多慮,爹爹自會想辦法推掉。等你媛姐姐足月產下皇子之後,爹爹自會託她爲你覓一門佳婿。”
溫婉連忙點頭:“謝謝爹爹。”以後的事情,溫婉如今也沒有時間多加考慮了,只消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也就行了。
明日便是小肥的周禮之日,溫婉連夜在房中收拾行禮。有前院的丫環送來書信一封,說是從溫嫺那邊送來的。溫婉一直是很喜歡這位姐姐的,如今卻聽到她的名字,心中便起了躊躇。打開信一看,赫然驚見竟是世子的筆跡。連忙進得裡屋,獨自坐到燈下看。
世子在信上說,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兩家在商議他們的親事。他雖然很想能夠得成眷屬,但絕不會勉強她。他會向西王爺說明,休再提這門親事。但是信中又寫了許多有關西王爺的病情的東西,說他這幾天精神較往常好了許多,擔心是迴光返照之類。
溫婉是明白他的心思的,他或許還是存了一絲希望,希望她能看在這樁親事是老王爺在彌留之際最後的心願的份上,能將這親事答應下來。畢竟她曾經要求過他,不能再娶他人爲妻。
看罷信,起身來到窗前,對月長思。自己當初情之所致,向他提出那樣的要求,確實過份。難得他恪守至今,其間不論是她的事,還是蘇政雅的事,他都曾竭力相幫。他待她,也算是情深義重,但她卻不能幫他實現他父親的最後一個願望。
深深嘆息,眼角的餘光瞥見方纔送信的小丫環還在門外徘徊。溫婉微作沉吟,回身從首飾盒中取出當初世子所贈的一枝銀釵,用剪刀絞斷,封到信封裡。再喚進採紅,讓她把信交與那位丫環帶回。
獨坐燈下發呆,直到深夜,才上牀休息,卻仍然是一夜無眠。第二日早早地起身,向西王妃和溫嫺道了別,便從偏門坐着小轎離開。西王妃一如尋常地溫和,溫嫺也淡淡笑着,只是眼圈有些犯紅。
出府後,溫婉掀開簾子,回望清晨薄霧下肅穆沉靜的西王府,朝站在門口的溫嫺揮手作別,心底卻長長地籲出了這多日來鬱結在心中的一口氣。
“小姐,是先去柴家,還是直接出城?”採紅在轎外問。
溫婉算了算與水玲瓏約好的時辰,覺得差不多了,但說道:“直接出城吧。”只是不知道水玲瓏那邊準備好了沒有。
晃晃悠悠地出了城,算計着時間,時不時地掀開窗簾往外探望,看看到哪裡了。離京已一段距離,路上的行人已漸稀少。正想着這一路,應該就是這一段比較適合伏兵了,驀地便聽到旁邊山坡上傳來異響,回眸一看,卻見幾個蒙面悍匪模樣的人,持刀衝了下來。
溫婉心中釋然,看來是一切順利。掀開轎簾,大喊一聲:“不好,有劫匪,大家快逃!”護送溫婉出城的,除了採紅,便是幾個王府普通的家丁侍女。看到劫匪,早就嚇得臉色發白。如今聽得溫婉一喊,便紛紛掉頭四散逃去。
“小姐。”採紅護到轎前,溫婉掀開轎簾出去,握着採紅的手,說道。“別怕,沒事的。”回身四望,見那些家僕都已經跑得沒影了,便拉着瑟縮發抖的採紅迎上前去,說道。“你們終於來了,還真準時。對了,玲瓏姐姐呢,沒跟你們一塊兒來?”
蒙面劫匪顯然怔了一怔,對望一眼。爲首一人揮揮手中明晃晃的刀,啞着嗓子說道:“小姑娘真不怕死,快快將隨身財物統統交出來!大爺心情好,可以饒你不死!”
這下輪到溫婉愣住了,心中一沉:“莫非不是水玲瓏安排的,她們還真遇到劫匪了?”但是這京城外,天子腳下,怎麼可能真的有劫匪?而且看這幾個劫匪,雖然衝下來的時候,聲勢浩大。但到了跟前,一沒動手搶,二沒將她們綁了,只是站在那裡規規矩矩地說話,顯然不是動的真格。當下盯着爲首那人的眼睛看,問道:“你們是誰,是認識的人吧?”
爲首那人的眼中隱約浮起一抹笑意,將刀背往自己肩膀上一擱,大剌剌地說道:“那就請溫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
“小姐?”採紅警惕地扯扯溫婉的袖子。
溫婉看那幾人的態度恭謹,沒有失禮之處,料想沒有什麼問題。便大着膽子,拉着採紅的手,跟着他們一道進了山。越往山間深處走,溫婉就越覺得熟悉。當穿過叢叢樹林,隱約看到若隱若現的一個小木屋時,心中才豁然開朗。竟是幾年前,關了她一天一夜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