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在國學界頗有名望,加上他皇室宗親的身份,他的舉薦還是非常有力的。三天後,溫婉便受詔到尚書院協助修書工作。溫婉被分在了一位姓何的都事手下,負責部分古籍的修整工作。具體就是將一些年代久遠,書頁開始發黴破漏的經書重新謄寫,裝訂成新書,繼續收藏,以免造成古籍的失傳於世。由於修整工作,不僅要重新抄寫經書,更重要的是必須將缺損的字補齊,所以參與修書之人必須要學識淵博。不然補錯一字,說不定便要謬以千年了。
溫婉雖然因爲缺考一門,名孫落山,不在進士之列。但由於她的經史那一科考得極好,沒有一題錯答漏答,正好附和此次修書工作者的需求,所以尚書令纔會二話不說,欣然應允,而且直接分派了活計。
與溫婉在一個屋子裡修書的除了主負責的何都事之外,還有兩名尚書院書令使,和一名新科進士。那名進士姓謝,名敬君,出身書香門第,此次名列新科二甲第十八名。年紀比溫婉大些,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臉上總是掛着大大的笑容,十分活潑明朗的性子,跑裡跑外地搭手,非常勤快。
溫婉學着修了幾頁書,送到何都事那裡審閱。何都事見溫婉的字跡端莊秀麗,補的字也並不差池,便滿意地點頭,放心讓溫婉自己修去了。只叫她一天工作完後,將這一天裡修好的書頁按次序疊好,一起交給他即可。
午後,院裡統一派發了點心下來,何都事下令稍歇,大家出屋到院子裡吃東西。謝敬君拿了糕點,便挪身到溫婉身旁,熱情地說道:“會試的考場上,我曾見過你!”
“是嗎?”溫婉微微笑笑。
“是啊!”謝敬君點着頭說道。“因爲參加會試的,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實在太少了,所以特別顯眼!”
溫婉笑着問:“你這是在誇獎我麼?”
“當然是了!”謝敬君用力地點着頭,接着又說起修書工作的事情,以及他對未來的設想。考中新科的,除前三名直接授予官職之外,其他進士是要先進入尚書院學習或者稱爲‘打雜’兩到三年,靜候派職。與他談話,感覺上是個挺爽直的人,溫婉也挺喜歡聽他說話,覺得跟蘇政雅有些像,都是無憂無慮,不知道時世艱辛的大男孩。
兩人在說話期間,一旁的兩位書令使大人也在閒話。與年輕人不同,他們談論的話題大多是朝政以及同僚。溫婉一開始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後來聽到他們說起了幾個月前的後宮鳩殺事件,便專心致志地聽了起來。那件事情由於涉及了喬紛,溫婉一直很關注,但是自從聽說喬紛被釋放回家後,她也便不再關注這件事情了。如今偶爾聽得舊事重提,倒也想聽聽這件案子到底是如何解決。
“聽說刑部的判決下來了,已經呈報皇上和皇后娘娘。只待御筆親批,便要秋後處斬了。”
“唉!”另一人長嘆一聲。“世事真是無常,去年宋先生借調到書閣整理樂籍之時,與我還同事過三個月。不想這半載未到,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我倒也認得他,爲人冷冷清清的,看着實在不像是會如此狠毒之人。”
“所以說,平日裡那些吵吵嚷嚷之輩,倒也不足爲懼,可怕的是那些悶聲不吭的。正所謂會叫的狗,不咬人哪!”
溫婉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上前問道:“兩位大人,我想請問一下,你們談論的那位宋先生,是什麼人呀?”
書令使擡眼見是溫婉,便擺手說道:“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問這些窮兇極惡之事作甚,快快用完點心,修書去罷。”
溫婉連忙解釋說道:“兩位大人不要誤會,不是我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只是當初發生鴆殺事件之時,我正在宮中。而且很不幸的,我的一位閨中好友也被牽連其中。如今此案告結,我也想了解個究竟,到底是什麼人下此毒手,累得喬姐姐遭受了多日牢獄之災,以免他日還心中惦記。”
那兩名書令使聽得溫婉說她曾在宮中,又想到她一個小姑娘竟然能到尚書院參與修書,來歷必定不凡,當即如實相告:“既然如此,是我等多慮了,那便不再相瞞了。這下毒兇犯,姓宋,曾在樂府任職,不過在案發之前,已然辭官……”
姓宋?曾在樂府任職?溫婉大驚失色:“那人之名可是叫作宋清羨?”
“正是他。”【消逝的小草】
另一人補充說道:“他爲官幾年,多不稱意,決計辭官回鄉。楚夫人與他相戀多年,他便想使楚夫人與他共同還鄉。不想,楚夫人貪戀宮中榮華富貴,不願離京。他一怒之下,方纔下毒鴆殺……”
“宋先生不是那樣的人!”溫婉急急分辯了一句,隨即見兩位書令使神色有異,趕緊緻了歉,獨自回到屋裡平復混亂的心情。
她一直以爲宋清羨出京了,沒想到他竟然身陷囹圄。按方纔書令使的說法,宋清羨必是蒙冤。下毒鴆殺,一般是密謀許久。情急之下殺人,一般會更直接一點,比如用刀殺死。她思來想去,宋清羨之所以入獄,唯恐是因爲喬紛受困天牢,無法脫身,他是幫喬紛頂罪而去的。若真是這樣,宋清羨也真是太不明智了。如若是喬紛蒙冤,她有父親在朝貴爲尚書,又有皇帝有意保她,這案件或許還有水落石出之日。他如此一來,將罪認了,只怕是就此要成爲千古冤案了,連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溫婉心中焦慮非常,一擡頭便見謝敬君坐在旁側好奇地看着她。謝敬君問道:“你與那人熟識?”溫婉點點頭:“我在京的時候,他教我們音律課。宋先生外表清冷,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他不會殺人的。而且他與楚夫人乃是多年好友,卻並非戀人……”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冤枉的?”
“我現在怕的就是他不是爲人所冤……唉,我也說不清楚了。”
看溫婉焦慮不已,謝敬君連忙勸慰道:“你也先別忙一個人在這裡煩亂了,還是找個時間去刑部探視一番,將詳情問清楚再想辦法吧。”
溫婉點點頭,本想在回家途中直接過去刑部探視,但是尚書院如今在加班加點,等這邊的工作結束,刑部早已閉門謝客。溫婉略作遲疑,當即喚車伕掉轉馬上,趕往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