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此便是在姑息養奸,和那些貪官污吏又有什麼分別!”徐節怒道,連康尚書都爲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大公主現在可是權勢滔天的人物,他竟然敢罵大公主和貪官污吏沒有分別,這不是找死嗎。
可徐節不但罵了,還怒目相視,儼然一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模樣。
長寧好笑地看着徐節。
現在的大楚官吏裡,敢這麼跟她說話的就只有徐節了。
也正因如此,這小子才顯得珍貴。
因爲今生長寧絕不會犯前世的錯誤,讓自己死在閉目塞聽上。
“我問你,長安城中一共有多少官吏?”
徐節一怔,略加思索便道:“大約有一千多有職,還沒有算上皇親國戚,勳爵貴族。”
“地方上呢?”
徐節乾笑:“數萬之衆。”
“這麼多的官吏,你粗略估計一下,此案徹底掰扯明白的時候,會有多少是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的?”
徐節臉色一白。
官場上向來就是盤根錯節,可能你本身並沒有和貪官污吏有瓜葛,可是你的妻兒老小呢?往來親友呢?
誰也不清楚會在什麼情況下就被牽扯進去。
何況鄭安侯深受陛下寵信,單科舉就主持過兩次,各地都有他的門生弟子,盤根錯節之恐怖,猶蟻穴般四通八達遍佈大楚上下官場,要一舉清除這些毒瘤只怕朝廷要大換血,留不下多少。
外有突厥人虎視眈眈,此刻若造成朝廷內部動盪,只會讓人心更亂,牽一髮而動全身。
長寧看到徐節爆出層層冷汗,微微一笑。
“你很聰明也善於接受現實,日後思路不要太死板,要善於變通,從大局考慮。”她說。
徐節拱手:“多謝殿下指點,徐節謹記。”
“好了,各自去辦事吧。”長寧揮手命他們退下,自己也開始整理案件卷宗。
康尚書跟着徐節出去,哈哈一笑:“老弟能得大公主親自指點,前途無量啊。”
徐節表情侷促,面對康尚書這樣的官場老滑頭就像個靦腆的孩子一樣尷尬點頭:“大人過獎了。”
“哎,這哪裡是過獎,我們這些老骨頭還能給殿下效力多少年,徐老弟纔是未來備受重用的人才啊。”
官場寒暄長寧早就見怪不怪,隱約聽到兩句也不怎麼上心。
只是這二人還沒走遠,就有太監急匆匆趕來稟報:“殿下,貴妃娘娘來未央宮了,說要求見殿下。”
長寧冷笑,目中精光一閃:“她終於坐不住了。”
“回宮。”
……
鍾粹宮本是六宮中最華麗別緻的一宮,因爲貴妃深得皇帝寵愛多年,所以四處的佈置都盡顯精妙。
但今日,所有的花紅柳綠富麗堂皇都彷彿是在嘲笑鄭貴妃現在的落魄。
沒有了母家的支持,縱然貴妃再得聖心也只能淪落成一個玩物。
何況這還是個年老色衰的玩物。
鄭貴妃一夜間冒出數根白髮,憤恨地命紫薇拔掉,又惶惶不知所措。
她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籌碼可以用來翻盤。
“母妃,這可怎麼辦吶!”楚樂陽紅着眼衝進來,舅舅被抓入獄,這就是鄭家衰敗的跡象。
“舅舅不能倒,不能倒啊母親!”她哭叫。
鄭安侯倒了,她就是沒有外族家的公主,連平時瞧不上的八公主,九公主都不如!
不!不!
她是要當嫡公主的人,怎麼能跟楚長寧一樣淪爲罪臣家的公主。
“母妃您快想辦法啊,我還不是嫡公主,舅舅一旦被定罪,我就再沒有翻身之日了!”楚樂陽眼淚刷刷往下掉。
她還沒有婚配。
一旦外家定罪,她別說是嫁給慕清彥,就是曹彧她都配不上,日後能指給一個青年才俊就算是燒高香了。
“住口!”鄭貴妃心煩意亂地呵斥:“要不是你任性觸怒陛下,至於現在連一條出路都沒有嗎?”
楚樂陽瞪大雙目:“怪我?要不是你們不肯讓我嫁給慕清彥,現在遼東慕郎幫的就是我們!”
鄭貴妃臉色鐵青,但她不否認楚樂陽說的有理。
誰也沒想到慕郎竟然這麼有擔當,連公主和親他都敢劫,而陛下竟然也沒有因此將慕清彥怎麼辦。
雖說是戴罪之身,但該有的自由慕清彥都有,連個看守他的人都沒有派去。
足以證明皇帝對慕清彥另眼相待,若是當初能成全楚樂陽的心意,如今慕清彥就是他鄭家一脈的女婿,斷沒有幫楚長寧的道理。
奈何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慕清彥強勢插手阻攔和親,顯然是對楚長寧愛之入骨,根本不可能再回頭。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鄭貴妃質問。
楚樂陽咬住下脣,說實話,她也沒什麼主意。
“母妃,楚長寧這分明是想要我們的命,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鄭貴妃看她:“你想做什麼?”
楚樂陽目光兇狠,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荒唐!”
“你想都不用想,現在這個時候,且不說你能不能殺了她,就是真的殺了她,難道陛下不會讓我們償命?”鄭貴妃低喝,警告道:“以後再也不能有這種想法!”
楚樂陽不服:“那您說怎麼辦?!”
鄭貴妃眼珠一轉:“示弱,至少,要先見到你哥哥才行。”
她說完便脫簪去飾,着布衣布鞋去未央宮替兄請罪。
長寧聽到消息,特意回未央宮看這場熱鬧。
“貴妃娘娘這一身真是出塵絕世,我見猶憐吶。”她嘖嘖讚美,此刻無異於是一句句刻刀似的羞辱。
但鄭貴妃於宮中浸淫多年,豈是這麼簡單兩句就能激怒的。
“鄭氏此來是替兄請罪,不論兄長從前如何得罪殿下,還請殿下高擡貴手,原諒我們吧。”
長寧一臉好笑:“鄭氏?呵,你這脫簪戴罪什麼都可以忘,但是出宮門前有一樣東西不能忘。”
鄭貴妃環顧自身,略顯茫然:“什……什麼東西?”
“腦子。”
長寧清亮的嗓音讓鄭貴妃臉色瞬白。
“殿下!”紫薇忍不住呵斥,卻被鄭貴妃拉住手製止:“殿下可知,我們根本不是敵人,我……”
“陛下駕到!”福安悠長的聲音高唱,所有人回頭行禮,貴妃的話也止住。
皇帝玉輦停在未央宮門前,金黃龍袍緩緩而來。
長寧冷笑,接機低聲語貴妃:“我們當然不是敵人。”
鄭貴妃略顯驚訝地看向長寧,自己竟這麼容易就說服她了?
“你們從來都不配做本宮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