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哥當晚用藥後的異樣她記憶猶新,而且楊大哥和楊德海身形氣質都很相似。
就連聲音。
春曉咬住下脣,楊大哥一直啞着嗓子同她說話,此前她只當是墨子行會的習慣,因爲整個行會的人多數都是低壓着嗓子遮住臉隱蔽行事。
但現在看來,也有可能是怕她認出他來。
楊德海。
這個名字是寫在春曉必殺名單上的。
宋宜晟與鄭安侯設計陷害她爹,楊德海身爲宋宜晟的大統領,他會不知道?
這當中到底有多少事是通過他來執行的,春曉甚至都不敢想。
楊大哥,真的會是楊德海嗎?
春曉攥緊拳頭,在持令者交給她的那份行會名單中翻找。
所有姓楊的都被她找到了,卻沒有與楊大哥相同年齡的人,所以,楊大哥就是名單之外的人?
春曉叫住一個行會的兄弟:“你可知道楊大哥是由誰引薦進來的?”
“楊師兄?楊師兄是令者的土地啊,右矩子不知道這件事嗎?弟兄們都以爲楊師兄已經跟您說了。”
春曉強撐着表情,鎮定自若地揮手:“是,他說過,是我忘了。”
行會的兄弟退下,只剩春曉臉色難看地囑咐一句:“楊大哥若是回來,記得提前通知我。”
“楊師兄已經回來了,剛纔和我一起進來的,矩子要見他嗎?”
春曉繃着臉:“要。”
楊德海進來時春曉正坐在上首的圈椅上,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着。
這個動作是跟長寧學的,每當她猶豫不決時也會做這種動作。
楊德海見到她拱手行個禮:“右矩子,你找我?”
“是,我想問問,楊大哥這幾日去了哪裡,我很擔心。”春曉挑眉看他。
她是長寧親自調教出來的人,一舉一動總有三分長寧的感覺。
楊德海眼皮一垂:“身體不適,去大道宮求了張靈符。”
“靈符呢?”春曉問。
楊德海乾脆利落地取出袖子裡收着的那張靈符,靈符由黃紙疊成三角形,上面用硃砂畫出奇怪紋路底下還追着紅線,精緻整潔,顯然是大道宮的手筆。
“真不容易,還要上山求服作假,”春曉陰陽怪氣的語氣讓楊德海警惕起來。
“右矩子此言何意?”
春曉站起來,她各自不高但站在腳蹬上氣勢十足。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楊德海倒退半步,滿眼震驚地瞪着春曉。
“你都知道了。”
春曉乾笑:“果然,你果然是……”
“楊德海。”楊德海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真容。
“我本想再多維持一段時間,可你卻提前發現這個秘密,是持令者告訴你的嗎?”楊德海語氣依舊帶着關心,春曉卻不接受,抓起桌上的茶盅砸過去。
“楊德海!”春曉滿眼含淚,伸手抓住楊德海的衣襟:“你和宋宜晟聯手害死我爹,你還我一家命來!”
楊德海任由她搖晃自己,表情山海一般凝重。
“對不起。”他低聲。
春曉已是淚流滿面,“爲什麼騙我,爲什麼幫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楊德海不語。
“因爲你失憶了,對不對?”春曉目光一瞬犀利,淚珠順着她臉頰滑落砸在衣襟前。
楊德海緊繃的臉微微鬆動:“是,恢復記憶之前,見你一個弱女子爲父報仇,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春曉倒退。
“恢復記憶之前,所以你現在不想幫我了,是嗎?”
楊德海抿脣,看進春曉眼底:“是。”
“如果你沒有發現我的身份,我或許還能儘量相助,但是如今……”楊德海幾乎苦笑,“就算我幫你,只怕你也不肯再受我的幫助,不是嗎?”
春曉喉頭動了動,鬆開他的衣襟倒退出一段距離。
“是。”她垂下手。
“你是我殺父仇人的人,我不能相信你。”春曉似是在告誡自己,卻又不死心擡頭看去。
“楊大哥,我知道你是有悔意的,你肯在失憶的時候幫我,就可以看得出你也不想助紂爲虐,那你何不……”
“不可能。”楊德海堅定不移地回拒,態度讓春曉感到絕望。
楊大哥恢復記憶,他變回了楊德海,變回宋宜晟的走狗,儘管宋宜晟已死,他依然不肯棄暗投明。
“很多事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麼簡單。”
楊德海嘆了口氣:“聽楊大哥一句勸,放棄吧,現在收手,在你沒有知道真相之前。”
“真相?”春曉冷笑。
“什麼是真相?我已經查出當初的真相,你還想騙我嗎?”
楊德海緊繃着臉。
春曉冷笑着上前:“蔣尚書,就是他命令我爹下調令連送兩批軍械出庫,又毀掉我爹調令的備份,讓第二批兵器消失在記錄中,嫁禍柳家的同時還將責任甩給我父親,這就是真相!”
“你相信什麼,就是什麼吧。”楊德海道。
“這本就是真相!”
春曉強調對錯:“是宋宜晟那個狗賊爲了往上爬不惜踩着我一家的性命,不惜送上柳老將軍一族!”
“春曉!”
楊德海呵斥:“你不知道真相就不要亂說,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正義。”
春曉冷笑:“那你告訴我,什麼是真相,什麼是正義。”
楊德海不語,只想轉身離開。
春曉卻不依不饒,一聲高喝,墨子行會的兩人衝了進來:“右矩子。”
“我會放你走嗎?”春曉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冷酷起來。
楊德海回頭,他的身後響起另一個聲音:“爲什麼不告訴她真相,也叫她死個明白。”
說話的是一個同樣帶着黑臉面具的人,他一出現,兩名墨子行會的手下已經應聲而倒。
他和楊德海十分默契的一人放倒了一個。
春曉倒退,撞在方纔坐在旁邊喝茶的桌子上。
她手指發抖,攀住桌子站穩。
“什麼真相?”
剛出現的人上前一步,楊德海橫跨一步攔住他:“尹統領,她上頭還有人。”
尹統領笑笑。
“大公主不是就要嫁到突厥去了嗎?那還留這丫頭的性命做什麼?”
“不會,公主絕不會遠嫁,她答應過要幫我爹沉冤昭雪!”
春曉大步上前,腦海中像有什麼東西在崩塌。
今天的一切,楊大哥的表現,似乎都在告訴她,宋宜晟的事還有一個可怕的真相。
“給你爹昭雪?你爹死的不冤,連公主的柳家都死的不冤,她怎麼可能還會爲你爹昭雪沉冤。”尹統領猖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