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離開未央宮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晦暗的夜色中內侍點燃宮燈,照亮了皇帝脣邊的笑。
福安行禮:“恭喜陛下,大公主深明大義,陛下可以無後顧之憂了。”
“就你機靈,”皇帝笑罵,手指動了動似乎還能感受到長寧此前平靜的脈搏。
她聽到曹彧的名字心跳沒有任何起伏。
皇帝滿意地敲了敲手心,看來長寧並不喜歡曹彧,至少沒有看起來那麼喜歡。
如此就夠了。
皇帝揚聲:“回乾祥。”
他的一句承諾既換得了長寧的感動,又探知了長寧的真心,一舉兩得。
自古成大事者都甚少有感情羈絆,太過專情的人就是在將自己的軟肋暴露給敵人。
此前長寧爲曹彧做的一切皇帝都看在眼裡,他很擔心長寧會爲情所困,不過現在看來,這份情應該不是男女之情。
只要攔住不讓倆人成婚,相信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皇帝眯起眼,頗有些算計。
是夜,皇帝再翻牌子。 Wωω ▪Tтkд n ▪¢O
他看了兩遍,挑眉問向福安:“怎麼照昨日少了些人?”
福安連忙跪倒:“陛下恕罪,是幾位新秀才入宮,伺候不周,奴才就叫儲秀宮的人多教教規矩,近幾日就先不……奴才該死!”
福安還沒把話說完便叩頭請罪。
他們這樣替主子辦事的猜對了主人的心思那是應該的,猜錯了便是自作主張,尤其是帝王身邊,那是最最容易萬劫不復的。
“罷了,就傳昨夜侍寢的便是。”皇帝慢悠悠道。
福安猛地擡頭,在皇帝看過來前拜倒:“是,老奴遵旨。”
帝令很快傳下去。
“真是便宜她了,陛下一時懶得挑便又叫了她去。”
可不管過程如何,當晚侍寢的還是蔣才人,次日一早還傳來晉封蔣才人爲貴人的旨意,且遷居延禧宮楓華閣交由貴妃教導。
鄭貴妃總算是等到好消息,蔣才人搬來的時候派了紫荊親自上門幫忙。
按制應該先拜皇后再拜主位,如今沒有皇后自然先拜主位,鄭貴妃與成爲蔣貴人的宋宜錦關起門說了不少話。
貴人是貴人,但遇上長寧連貴妃都不好受。
沒人比宋宜錦清楚長寧的可怕,但她長居儲秀宮對外面情況還不清楚,待鄭貴妃親自同她說過才知道此前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羅素,她是羅峰的妹妹卻叫羅氏小姐。”宋宜錦眯起眼。
宋宜晟當初的四個姨娘中只有這位羅姨娘“來歷不明”,是宋宜晟一次外出後帶回來的。
此前宋宜晟因和柳華章的婚約,對旁的女人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但在柳家敗落的一個月裡接連擡了三位姨娘進門,當中就只有羅氏是個外來戶。
只因羅氏長相平平,又是個不得寵的病秧子,也沒人關心。
但如今看來,羅氏卻是出身不凡,身邊的丫頭都是鄭安侯府大統領的親妹妹,那羅氏的身份豈不呼之欲出。
“沒錯,羅氏的確是我哥哥的私生女,當初他礙於顏面將有孕的寵姬送出城待產,只等着生下麟兒就借子擡進門,沒想到是個女兒,就只能養在外面。碰巧她撞見你兄長動了心,我哥哥就順水推舟,成全了這對璧人。”鄭貴妃道出實情。
宋宜錦抿嘴聽完。
難怪又一次她問顧氏爲何不曾找過羅氏麻煩,當時顧氏便說宋宜晟警告過她,說羅氏是他的貴人。
原來是這個貴。
“還不止這些,”鄭貴妃又道:“聽說慶安侯還曾往大道宮求籤,籤底也是說他將有一位貴人輔助運勢,只是如今是真是假已經不得而知了。”
鄭貴妃略帶惋惜地掩面飲茶,宋宜錦臉色又冷三分。
“羅氏現在何處?”
“死了。”鄭貴妃輕飄飄道,“她對你哥哥是一片癡心,被接回府中沒多久就死了。”
宋宜錦將信將疑不過她不想將時間浪費在羅氏身上。
“我只想知道侯爺和娘娘接下來打算怎麼安排?”
“這還要看陛下有多寵你。”鄭貴妃放下茶盞盯着宋宜錦。
宋宜錦臉色一僵,下意識就去摸頭髮。
鄭貴妃也伸手摸她的頭髮:“莫慌,雖然你這頭髮沒個一年半載也長不出來,但是隻要陛下相信你是天星,是柳後轉世,就一定會寵愛你的。”
宋宜錦嚥下一口口水,下意識去舔嘴脣。
鄭貴妃循循善誘:“你別忘了楚長寧這麼得寵還不是仗着柳後救駕的遺澤。”
宋宜錦點頭:“我明白了。”
“還有那東西,一旦陛下不召你侍寢,你知道該怎麼辦的?”
宋宜錦點頭應是:“如今宜錦就住在娘娘宮中,自有娘娘提點。”
“是蔣玉淑,不論陛下是否知道你的身份,你都註定只能是蔣玉淑,一輩子的蔣玉淑。”鄭貴妃提醒。
宋宜錦乾笑:“是,玉淑明白了。”
鄭貴妃點頭:“羅素那邊我們自會處理,你做你該做的就好,來人,送蔣貴人回去。”
後宮這邊有了這樣的喜事自然逃不過秦妃的眼。
“娘娘,這選妃之事明明是您在做主,鄭貴妃卻搶了先,簡直太過分了,奴婢這就報給大殿下知。”
“站住,”秦妃喚道,“大殿下正忙着前朝大事,哪有功夫在後宮浪費時間,何況,殿下將後宮交給本宮就是要我做她的眼睛,做她的手腳,替她安撫後宮。”
“可是娘娘……”
“好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鄭貴妃此番如此得聖心。”秦妃眯了眯眼顯然想不通其中關竅。
鄭貴妃是怎麼知道陛下就喜歡新秀,還爲陛下選了深得聖心的三位新秀?
“去好好盯着那個蔣氏,還有新晉的貴人美人也不能放鬆。”秦妃叮囑,又道:“對了,皇兒最近在忙什麼?”
“五殿下……”
秦妃放下手裡的簪子:“怎麼了?”
“五殿下此前弄進宮一個小宮女,如今似乎又和那宮女來往甚密,奴婢已經在打聽了,只是怕驚動殿下沒敢聲張。”
秦妃蹙眉:“延兒年歲也大了,是該爲他找一門親事收收心了。”
“娘娘的意思是?”
“那小宮女叫什麼名字,在哪個宮供職?”
“沐枕,說是在尚飾司做個雜役宮女,您的點翠鎏金鐲正巧送去清洗明日叫她來送還如何?”
秦妃沉吟一聲:“不必了,你叫她把鐲子送給蔣貴人,再提醒一下蔣貴人宮中的規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