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要求?”長寧手指在突厥合約的摺子上颳了刮,“看了,也不是不可以。”
那若僵住,他身後的青須狼衛也僵住,就連一旁的銀喬都僵住。
“殿下!”銀喬衝上前抓住長寧不斷搖頭。
長寧拍了拍她的手,示意銀喬稍安勿躁,要穩重。
“公主殿下此言當真?”那若眼睛亮了亮,重複一遍自己的條約:“那若要的可是公主您下嫁和親。”
和親?!
大堂霎時寂靜無聲。
所有摸不着頭腦的大楚官吏頓時明瞭,難怪剛纔銀喬姑姑如此震驚,連茶碗都砸了,原來,突厥人的要求竟然是和親。
長寧公主。
突厥人真是敢想!
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得到陛下將長寧公主寵成什麼樣子,最近正要爲公主建造僅次於帝后寢宮的長樂宮,這是何等榮寵。
突厥人竟然敢開這樣的條件,欺大楚無人不成!
便是殿下也不會答應。
大堂官吏們下意識地閉上眼,彷彿能預見那英姿颯爽的公主一腳踹翻桌子,揪起馬鞭狠抽這猖狂的突厥小子一頓的場景。
可想象中的打鬥沒有出現,長寧公主臉上甚至都沒有半分怒火。
“殿下?”銀喬激動地攥住長寧手腕,生怕長寧是氣得太過,哪知,迎上的是平靜得甚至有些許得意的臉。
“長寧公主也是大楚的臣民,若父皇同意,長寧公主自然不會推辭,不過這摺子上所說,只要大楚答應這份條約,那麼我大楚的所有約定你們都願答應,此言,可也屬實?”
長寧眯眼,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那若臉色一僵,雙手撐着桌子站起來,可在他開口前他身邊的青須狼衛已經握住他的手臂。
“王子!”青須狼衛低聲告誡:“三思。”
“哈哈哈,”長寧爽朗大笑,站起身抓這那本摺子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時間還有很多,二位可以回去慢慢商量,長寧還有要事處理,就不送了。”女孩將摺子收入袖中,顯然是不想給他們任何反悔的機會。
那若抿脣,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女孩噙笑看她,眼神不溫不火,漠不關心。
這擺明了是要送客。
那若扭頭瞪向達爾敦和他手中的摺子,拂袖而去:“我們走!”
送走突厥人,長寧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住。
“殿下?”銀喬當然看出長寧臉色不好。
整個鴻臚寺就沒人臉色好。
徐節的議和摺子被人掉包了,而且這件事顯然與突厥人有關。
“來人!”長寧一聲斷喝。
“在!”御前侍衛鏗鏘衝入,足有二百人之多。
長寧何等身份,加之議和乃國家大事,除了鴻臚寺裡面這二百侍衛外,外面還駐守着五百精兵負責周圍巡邏。
“封院。”長寧冷聲下令,在場衆人立刻跪倒:“殿下,冤枉啊殿下!”
長寧卻充耳不聞:“從現在起,許進不許出,由御前侍衛帶隊立刻徹查整個鴻臚寺,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得令!”被長寧帶出來的御前侍衛,都是在宮中效力的精銳之士,來到這鴻臚寺便是大才小用,自然目光犀利毫不留情。
加上整個鴻臚寺被封,四處都是檢查的帶刀侍衛,一時間抄家滅門般混亂,惶恐充斥着每個人的心頭。
長寧下令將寺內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四周都是雞飛狗跳,不時有小吏因一時遲疑答不上話就被棍棒加身,慘叫不休。
“殿下!臣等冤枉,冤枉啊!”鴻臚寺少卿強撐着喊冤。
長寧睨他:“冤枉?徐節人在你們鴻臚寺,寫的東西也在鴻臚寺,怎麼就流傳到突厥人的耳朵裡去了?若非本宮一時興起,命人將徐節的條件加上三倍謄抄一遍交給突厥人,今日和談大楚就要一敗塗地!”
鴻臚寺少卿哆哆嗦嗦:“殿下是該徹查不假,但……但也不用如此血腥手段吧。”
長寧睨了四周一眼,幾個小吏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
“血腥?這就叫血腥了?如果今天遞上去的是突厥人掉包了的那冊條約,又會有何等血腥?”長寧冷冷發問,少卿頓時打了個寒顫。
突厥人的條件是隻要大楚肯將長寧公主嫁給那若王子,突厥人就願意答應大楚的一切和談條件。
如果大楚提出的條件是徐節那一份,又或者是徐節被人換了的那一份,條件將極爲簡單,甚至於會讓大楚賠了公主又折兵。
到那時,突厥人一定忙不迭地答應。
彼時爲難的只有陛下和公主殿下。
遠嫁突厥的人會是長寧公主,而捨不得女兒進而遷怒於整個鴻臚寺的,將士皇帝陛下。
那時的血腥何止是眼前這幾個小吏,而將是他們全部。
“殿下做的沒錯,此時如果不將奸細找出來,我鴻臚寺將永遠不得安寧。”鴻臚寺卿劉大人也站出來。
他本就沒什麼病,只是方纔礙於顏面纔在裡面裝了會兒,眼下鬧出這種事,他趕緊披着斗篷擦乾嘴脣裝出一副撐着病體前來支持公主的局面。
“全憑殿下做主。”劉大人見禮。
方纔長寧救他性命,鴻臚寺卿不是個不知回報之人。
“劉大人深明大義,”長寧道,冷着眼掃過:“繼續。”
兩邊刑法繼續,不斷有人慘叫,也有人招供,大大小小的事查出不少,但都沒有具體進展。
“和徐節摺子有關的人主要是你們幾人,如今出了這種事,本宮就是將你們都殺了,也不爲過。”長寧施施然道,另一邊有守門的小吏扛不住喊道:“我看見了,看見那位大人晚上出去了!”
終於,長寧抓住一位青袍官吏臉上的驚恐。
順藤摸瓜,這件事很快查出是鴻臚寺的一名員外收了銀子辦事。
至於他的上面,只說是一位陳姓的男子,餘下的都不認識。
“姓陳?”長寧手指波浪似得在桌上敲打,“身材品貌如何?”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員外含糊其辭地描述,長寧瞪他一眼:“是不是還一個鼻子兩隻眼?”
員外乾笑。
長寧驟然變臉:“來人,上夾板。”
“不!殿下!”員外驚恐呼喊,隨着厚重的夾板綁上身而尖叫:“殿下!殿下我說!”
長寧卻眯着眼,幽幽坐在凳子上,跟銀喬小聲吩咐兩句,又命人取紙筆來。
“呃唔!他蒙着臉,嗚!”兩邊行刑的侍衛用力拉扯夾板,員外身形單薄,胸腔被這樣劇烈擠壓,一口血吐出來,長寧伸手意止。
“帶着劍,眼睛小……”員外哆哆嗦嗦地重複,口水和血水一同流出。
長寧勾起脣角親自畫了服肖像:“可是這個人?”
“小的……”他喘息,是真的不確定,可看到長寧微微眯着的眼,忙不迭地點頭:“是,是,就是他!”
“果真是他?”長寧看了自己畫的畫像一眼:“陳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