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海按着被簡單處理過的傷口,昏昏沉沉中就見一道身影走來。
他發出低嘯,可惜這種情況下毫無威脅可言。
一隻手摸向他的腰間,抽出卷軸。
楊德海拼命抓住那隻手腕。
宋宜錦狠狠甩開他,畫上染了不少楊德海的血,柳華章的容貌都被染成一片。
但這次,宋宜錦看也沒看畫像,徑直去擰卷軸的一端。
她笨手笨腳,乾脆用石頭砸了起來。
粗暴的動作讓楊德海驚醒,他虛弱地喊道:“大……大小姐……”
宋宜錦沒理他,砸開的瞬間才瞥他一眼。
“你都能看的秘密,我憑什麼不能看。”宋宜錦憋着一口氣,將卷軸裡的紙倒了出來。
“大小姐!”楊德海撐着起身,可宋宜錦拿着紙躲得遠遠,一邊勃然大怒踹開板凳一腳踩在楊德海手上,將紙比在他眼前:“你自己看!你自己看這是什麼,這不是陣法圖,這是什麼!”
宋宜錦怒極反笑:“好好,他可真是我的親哥哥,親哥哥!”
楊德海本就供血不足的大腦頓時嗡嗡作響。
上當了。
卷軸裡的東西被人掉包了。
楊德海脣上泛着白皮,眼袋發黑,卻伸手抓向宋宜錦:“大小姐……大小姐,這是假的,假的……”
“假的?呵,之前你說卷軸裡沒有,我信你,現在我都找到了,你還說這是假的!你當我是傻子嘛?!”宋宜錦又氣又怒,眼淚噼裡啪啦落下來。
哥哥。
宋宜晟是她的親哥哥!
他明明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的,可自從揭發柳家之後,他就變了。
變得古怪,易怒。
現在連她都算計。
宋宜錦的心在瞬間崩潰,相依爲命的兄長的背叛讓她難以承受。
“不……大小姐你相信侯爺,侯爺對您真的……”楊德海對宋宜晟忠心耿耿,自己瀕死都不忘替他辯解,他撐着上身向宋宜錦爬去,留下一地血痕:“快,快去告訴侯爺……被,掉包了……他們拿到證據了……”
“告訴他?告訴他讓他把陣法圖搶走嗎!”宋宜錦吸吸鼻子擦乾淚水,一腳踹開楊德海。
楊德海連叫的力氣都沒有,腦袋昏昏沉沉地搖晃,眼前也開始模糊。
他雖然自幼練武身強體健,底子深厚,但也架不住這麼折騰。
宋宜錦眯了眯眼,手握到槍頭上。
她很清楚,只要她拔了槍頭,楊德海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必死無疑。
此刻楊德海神智已經不清楚,根本無力反抗。
“侯爺……掉包……掉包了……”楊德海還在喃喃。
宋宜錦抹了把眼淚,將手鬆開。
“你是我爹撿回來的,看在爹的面子上,我不殺你,能不能活下來,看你的造化。”宋宜錦扭頭跑開。
楊德海還掙扎着伸手,朦朧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撕開他半掩的衣袖,原本露出來的半截刺青這次全數露出。
“混元刺青。”來人皺眉,轉而盯着昏過去的楊德海,沉沉嘆了口氣。
當剩下的那名鐵甲衛帶着大夫回來時,就只見到同伴的屍體,脖子上的血跡已經凝固,金釵也被宋宜錦拔出只留一個血洞。
本該在屋裡的楊德海也不見蹤影,只有那副一片狼藉的卷軸攤在逐漸乾涸的血泊中,已分辨不出畫像上女孩的容貌。
鐵甲衛也慌了手腳,丟下瑟瑟發抖的大夫轉身就跑。
他必須儘快將事情報告給侯爺。
只可惜,宋宜晟也並不清淨。
趙參將趕來,“見證”了方謙通敵叛國的種種證據,方謙又昏迷不醒一句辯解不能說,宋宜晟便乘機提出要將方謙押下去,關在自己府裡審理。
原本方謙在戰場上何等勇猛,在場統領都是看在眼裡的,他們都不相信方謙會通敵叛國。
但宋宜晟還握着方謙和柳家“通信”的證據。
這就是一個禁區,他們輕易不敢踏足。
“我也不希望此事屬實,但證據如此,而且方纔他也劇烈,我只能將方謙先押下去,再行審理。”宋宜晟道。
他主理柳家造反一案,不知牽連了多少人。
現在他要牽扯方謙,這些統領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很不巧,就在事情即將蓋棺定論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宋宜晟的好事。
“這麼大的案子,慶安侯要私下審理,怕是不妥吧。”秦無疆笑嘻嘻地進門,將這客棧上下都掃了一遍,“老闆娘呢?怎麼不叫來問話?”
“秦參謀?”宋宜晟暗自磨牙。
這兩個主怎麼還沒走。
宋宜晟心道不妙。
曹彧和秦無疆不走,他這個慶安侯,就根本排不上號。
他這心裡,能安嗎。
“怎麼,慶安侯盼着我們快點走,好隻手遮天嗎?”秦無疆靠着門檻,兀自吩咐侍衛:“還不把老闆娘帶來,你們說她理通外賊,總要給人一個辯駁的機會吧。”
“對,對。”一衆統領好似找到了主心骨,都順着秦無疆說道。
方謙殺敵何等勇猛,說他通敵,狗屁!
宋宜晟臉色越發難看。
“官爺您可不要冤枉我們,小婦人的男人兄弟都死在突厥狗手裡,我恨不得抽他們的筋,扒他們的皮,豬狗不如的東西纔給他們做奸細呢!”老闆娘潑辣罵道。
“哦?那這個公子你可見過?”秦無疆指着病牀上的方謙。
老闆娘眼睛轉了轉。
“你可要說實話,方大統領有沒有做過叛國之事,我們都心裡有數。”秦無疆說,不忘看了宋宜晟一眼。
“就是,”有人應道。
宋宜晟臉色更黑。
“見過,這屋子是一個蒙着面的姑娘定的房間,他們兩人偶爾見一次。”老闆娘雖然有心幫長寧隱瞞,但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敢撒謊。
“姑娘?”衆統領愣住,只有秦無疆眉頭一挑。
果然如此。
他在屋子裡掃視一週,這就是木生和方謙暗中聯繫的地方了?
如此說來,宋宜晟這次鬧這麼大的動靜,想必是被抓到什麼痛腳,這才惱羞成怒,設計引來方謙。
秦無疆腦子轉得快,木生和方謙都是那場戰役中對抗突厥的悍將,突厥王子還是木生一箭射退的,絕不可能同突厥有勾結。
那剩下的一條,就是柳家了。
秦無疆看了昏迷的方謙一眼。
柳家。
他們同柳家能有什麼勾結。
難道……
是他們找到了什麼證據。
秦無疆臉色一變。
那這件事,牽連可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