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拂冷被囚入了幽蘭閣當中之後, 沒過幾天,黎王府上下都知道這幽蘭閣關了個美人,像天上仙子一般的美人, 可是就是這個她天天想着要殺黎小王爺。
府裡那些丫鬟和小廝們給她送飯去的時候, 拂冷都會抓着他們問黎小王爺呢, 然後問話的時候, 她的目光也不看他們, 就死死盯着她那兩把失而復得的長劍和短劍,那些人便就覺得她那時的眼神好可怕!
黎小王爺有一陣時間沒來幽蘭閣看她了,自從那日給她上完藥後。
所以拂冷纔會見着人就抓來逼問黎小王爺在哪?黎小王爺因爲南城春旱災情嚴重, 便親自去了一趟南城查看旱情,又調動地方人力組織興修水利, 將潮河的水給引流過來, 在那一待就是半個月多。
而這些天拂冷便就一直被囚在幽蘭閣中, 黎小王爺臨走之前特地命人嚴加堅守看管,拂冷逃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逃出, 也只能抓着人問黎小王爺在哪了?
下人們都是統一的口徑,說黎小王爺前些天去南城了,估計還得要幾天之後才能回來。
拂冷她沒有跟自己過不去,下人們送來的飯她也都多多少少吃了些,她記住了黎小王爺的那句話, 所以她要留着力氣, 只有活下去, 才能夠有機會再把他給殺了。
吃完了下人們送來的飯菜, 她又開始在那擦拭着她的那兩把劍, 日復一日,她不厭其煩地擦着它們, 劍身被她擦得通體雪亮,散發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就如她現在的人一般。
對誰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要說還依稀能從她眼神裡看到此前素婉時樣子的話,那也只有當南仲來看她的時候了。
這次去南城,少年沒有隨黎小王爺一起去,跟黎小王爺同行的是華泉。
南仲每日都會去幽蘭閣看拂冷,他見姐她被關着都不能出來,於是每次去都會帶上一些小玩意,拿給她玩,生怕她會覺得無趣。
今日也不例外,少年又捧着一個盒子去幽蘭閣了。
今日的盒子裡裝得不是玩的東西,是好吃的。
是他早上去望春樓買的烤雞。
他要拿去給拂冷吃。
黎小王爺之所以把南仲留下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拂冷。
他想如果她傷好了要逃跑的話,也就只有南仲能夠攔下她了,所以臨走前,他特別囑咐了南仲要他好好看好他仙女姐姐,每日都要去看她,陪她說話,別讓她覺得無趣了,還要監督他不在府中有沒有人欺負拂冷,要是有人欺負她了,他就要幫他仙女姐姐出頭把人給欺負回去!
少年全都牢牢記下了。
不過他沒有看見有人敢欺負姐姐,倒是姐姐,現在對誰都是兇得很,那眼神冷的能凍死人!
少年覺得她變了,變了好多,都不像是以前他所認識的那個仙女姐姐了。
但是仙女姐姐又並沒有對他很兇!
所以他就很糾結鬱悶,很想不通。
姐姐還是以前的那個姐姐嗎?她到底是好人壞人?
少年捧着那食盒在門口躊躇了會,才又推門進了幽蘭閣,拂冷此刻正靠在窗前遙望着外面的天空。
碧空如洗,一片湛藍。
聽見了開門聲,拂冷轉過了頭去看向來人,見是南仲,她笑了笑,依稀又回到當初那般溫婉柔和的模樣,可終也是淡了。
“你來了?”
少年點點頭,嗯了聲,捧着食盒走過去。
“這次又帶了什麼來呀?”拂冷看着他手中的食盒問道。
少年還是很開心和她分享東西的,他把食盒放到她面前,獻寶似的打開,“是我早上從望春樓纔買的烤雞,拿來給姐姐吃。”
說着,他就撕了一隻雞腿遞到拂冷的手裡,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吃。”
拂冷沒有拒絕,下嘴就咬了一小口。
少年便連忙滿懷期待地問:“好吃嗎?”
拂冷點了點頭。
少年咧開嘴笑了。自己也撕了另一隻雞腿吃起來。
拂冷看着他吃,吃的特別香的模樣,她便不由又輕輕笑了笑。
吃着吃着,少年突然想起來什麼,便滿嘴流油地張口問:“姐姐,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拂冷望着他,有些納悶,“你昨天不是才問過我嗎?”又想起來,他似乎每天都要問她一遍。
她覺得奇怪,“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我身上的傷早就好了嗎?你不需要再天天問我了。”
少年抿了抿嘴,“真,真的好了?”他記得,從他那天被罰過後然後來看望她,第一次問她的時候,她就說她身上的傷好了,也不知是真的好了假的好了?所以這些天他才每天都要問一遍。
“真的好了!我沒騙你。”拂冷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
少年哦了聲,眼角里往外冒着笑意。
那他就可以等黎言平回來去找他領他的劍了呢。
拂冷望着少年見他滿嘴是油便抽了身上的手帕來擡手替少年擦了擦嘴,又指了指食盒裡的烤雞,“還吃嗎?”
少年搖了搖頭,“不吃了,留給姐姐吃。”
拂冷欣慰地笑了笑。她是把他當做她的弟弟了。
少年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坐在拂冷的身邊,仰着一雙乖巧純澈的眸子問:“姐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拂冷點了下頭,“可以啊。”
少年便脫口而出,“你爲什麼要殺他?”
“黎小王爺嗎?”拂冷側了眸去,又望向窗外,眸中的溫柔笑意一點一點被外面刮進來的風吹散了。
她淡淡地道:“因爲有人要我殺他,我就殺了。”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央求着,“姐姐可以不殺他嗎?”
拂冷沒有看他,只冷冷地回道:“不可以!”
少年猛得一下又鬆開了她,站起身來,搖頭還咬了下嘴脣,“我不會,我不會讓你殺了他的!”
“爲什麼?”拂冷緩緩轉過了頭來,那雙眸子裡此刻也已經沒有了半分溫度。
“因爲,因爲……”少年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又或是觸及到了會令他難受的一些東西,本來好好的,他突然一下子就抽泣了起來,情緒失控,“是他救的我,是他救的我,養的我,我不會我不會讓你殺了他的!”
他搖着頭,拼命地搖着頭,他模糊地想了起來,那天,那天……有那麼多的狼把他圍了起來,要吃他,他好害怕好害怕!是誰把他藏在了那裡,說要給他找東西回來吃,可是他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只等來了一羣狼發現了他,把他圍了起來……
然後,然後他不記得了,他發了一場高燒,腦袋被燒壞了,記憶也被燒得模糊了。
今天他不知怎麼,看着拂冷便想起來了一些以前的事,那令他很痛苦,他抱着頭忽然衝出了房門外。
門外的守衛見少年出來時是一副抱頭痛哭的模樣,都以爲屋裡的那個冰山冷血美人又不知怎麼欺負了他。
“唉~”幾人嘆了口氣,趕緊又將房門給牢牢關上,生怕屋裡的拂冷會發了狂來教訓他們。
拂冷不知少年怎麼突然就哭了,是她剛纔那個樣子嚇到他了嗎?可是那就是她真正的模樣啊,冷漠又無情,以前的那些溫柔都是她僞裝出來的呀。
只是她卻還不自知,對少年那般溫柔的笑意,她並沒有僞裝而是真情流露。
眼看少年走遠了,她終也是嘆了口氣,沒再深想下去,她現在只有兩件事要做,要麼逃離這個地方,要麼尋機殺了黎小王爺。
第一件事看來目前是完不成了,那就等黎小王爺回來,做第二件事,她不由握緊了手上的劍。
少年走後沒多久,幽蘭閣又闖進來了個人。
是上個月來黎王府做客還沒回去的黎小王爺的表妹儲昭琴,她本來是想去找南仲玩的,可是卻被下人們告知南仲來幽蘭閣了。
於是她就來了幽蘭閣。
可是守衛們不放她進去,還告訴她南仲已經離開幽蘭閣了。
儲昭琴又問:“那他離開幽蘭閣又去哪了?”
守衛如實回答:“不知道,只看見南仲他哭着鼻子從屋子裡衝了出來,一溜煙飛走了,也不知飛哪去了。”
儲昭琴一聽,立馬就咋呼了起來,“什麼?他還哭了?他爲什麼會哭?是被誰欺負了嗎?”
守衛們回頭看了一眼屋裡被關着的人,又搖了搖頭:“不知道是……”
他還沒說完,儲昭琴就哼了一聲,睜着圓溜溜的眼向幽蘭閣裡瞪了一眼,“是不是屋子裡關着的那個女人欺負了他?”
她是知道幽蘭閣裡被他表哥關了個女人的,也聽府里人說了,那個女人她想殺表哥,還特點兇!但是長得特別漂亮!
她想表哥一定是看在她的美色上纔沒有殺她的,而是把她關了起來,還不讓人隨便進去。
可是她今天偏偏要進去,“哼,她竟然敢欺負南仲,我找她算賬去!”
說着,儲昭琴就擼起了袖子來氣勢洶洶地往幽蘭閣裡衝。
守衛們連忙攔住她,可她不依不饒的,還揚言他們要不讓她進,她就死給他們看,也是相當的任性了。
守衛們拉扯着她,她就死命往裡面衝,拉扯拉扯着,儲昭琴就用胖胖的身軀撞開了幽蘭閣的門,滾了進去。
然後她爬起來,指着屋裡正打坐在牀上調息練功的拂冷,扯着嗓子吼了聲,“是不是你把南仲給欺負的哭了?”
這些天她在王府住,什麼沒看上就看上了呆瓜南仲,覺得他特別好玩,呆呆的,她就喜歡和他玩,欺負他,當然要是別人欺負他,她就跟誰拼命。
拂冷淡淡掃了她一眼,“我沒有欺負他。”
“那他怎麼哭了?”儲昭琴瞪着她。
拂冷緩緩又閉上了眼睛,冷聲道:“你應該去問他。”
儲昭琴蠻不講理,“我不管,他們說他是從你這屋子裡哭着跑出去的,那就是你把他給欺負哭的!”說着,她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卻是飛快地就往前衝了上去,要教訓這個要殺表哥又欺負南仲的壞女人。
守衛們在一旁想攔都來不及。
拂冷連眼皮子都沒有掀一下,她略一擡手微微用力,就將剛抓上她胳膊的儲昭琴給彈開了老遠,儲昭琴又在地上滾了一圈,直滾到門外一個人的腳邊才停下。
她一擡頭,望向來人,頓時哭得梨花帶雨地抱上來人的大腿,然後指着端坐在牀上巋然不動,神色自若的拂冷,哭喊道:“表哥表哥,這個壞女人她打我!她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