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商壬震渾身癱軟,唐承念自然不能任憑他就這麼跪倒下去。
而且以他這往下倒的姿勢,顯然是要摔。
唐承念慌忙湊了過去,低聲問道:“我能攙扶你嗎?”
商壬震並未說不。
唐承念這才伸手扶住商壬震,使他能夠以舒服的姿態慢慢向後倒。
她張望起來。
直接放到地上?不行。現在商壬震只是癱軟,卻並非昏迷,他陷入了幻覺,可如果唐承念讓他自然地倒下去,他會立刻意識到不對。當商壬震慢慢向後倒,他的眼皮也開始瘋狂地顫動起來,顯然,商壬震覺得這樣很不舒服。
絕對不可以讓商壬震倒下去!
唐承念想了想,看向盡頭的牆,她攙扶起他,令他用軟綿綿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甬道盡頭走去。不遠,等他到了盡頭的死路,唐承念扶着他緩緩地轉了半圈,然後令他的背脊慢慢地靠在了甬道盡頭的牆上。
商壬震的頭微微的側着,站得很勉強,不過總算站穩了。
唐承念鬆了口氣。
她暫時鬆開商壬震,誰知道她一鬆手商壬震就往地下滑。
還非得要一直抓着不可了?
唐承念無可奈何,只好抓住他,免得他又滑下去,別的不怕,她只怕他再醒過來。
想了想,唐承念便看向監牢,商六甲也恰好往外看來,她不敢開口,只能傳音問道:“你們身上可有他下的禁制?”
若是有。她就得想想別的處理商壬震的辦法了。
商六甲搖搖頭。
唐承念鬆了口氣,依舊用最妥善的傳音的辦法:“他如今不能被任何響動打擾,你們都別發出太大的聲音……你有辦法從監牢中離開嗎?”
“我能試試。”商六甲道。“既然商壬震不再監視,我可以試試打開這監牢的禁制。”
“那你試着將所有人救出去吧。”唐承念想了想,語氣堅定地說道,“讓他們都離開這裡,這裡就交給我便是。還有,記得叮囑他們絕對不可以發出任何聲音,一旦有過大聲的響動。都有可能將他驚醒,現在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妥善起見。你們先全部離開。”
唐承念語氣堅定,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商六甲明白此時可不是說要死死一起的時候。
他們現在已經不需要非死不可了。
商六甲並沒有拖延,在唐承念說完之後,他便立刻開始研究監牢門口的禁制。這是一道無形的波紋。不過,只要給他研究的時間,他就一定能打開。當然,途中還需要嘗試,免不了引起一些波動。平時商壬震親自在這裡監督他,他不能輕舉妄動,可是現在商壬震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變成了這樣樣子。那麼他還有必要擔心什麼呢?
商六甲很快就打開了禁制,他先讓商壬甫和薛桑玦離開。自己則最後走出監牢。
父母子三人心有靈犀,各自分開去打開別的監牢的禁制,將裡面的人放出來。他們在打開禁制之前,先走遍所有的監牢,免得引起什麼意外事件。等他們將要打開監牢禁制,放走所有人前,他們先讓所有人都保持安靜,在確認這些“犯人”都理解且能做到以後,薛桑玦出去,收拾了在甬道門口看守的商玄艮。
商六甲出來看情況:“先將他打昏吧,容後處置。”
“嗯。”薛桑玦同意,然後母子兩人回到甬道中,一個個解開禁制。
自由如同大旱三年後的雨水,莫名其妙地從天上砸了下來。
這真是不可思議,有如神蹟一般。
這回,就連原本的商氏族族長都得感謝他,商六甲救了他。
他神情複雜地走出監牢,想說什麼。
商六甲擺擺手,對這位本來的商氏族族長說道:“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些事。”他哪能真的把商壬震留給唐承念自己?商六甲是絕對要一直在旁邊看着她,確認她安全才行的!
商壬甫和薛桑玦對視一眼,也都選擇跟着商六甲走進去。
商壬甫與商族長更熟悉一些,便湊過去,告訴他:“你先離開,我和他們有些事情還要解決,過一陣再出來找你們。你先帶着所有族人退遠一些,我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也許這是我們商氏族最後一場劫難,也許是我們最後能夠逃走的機會。不管怎麼說,你們先離開吧,不要讓他找到,如果沒事,我便喊你們回來。”
“你們要留下來?”族長十分震驚地看着商壬甫。
一開始,他的心中自然是有些可惜的,他看得出來,商六甲救下了所有人以後,在大家眼裡,救世主就成了他,而自己這個族長反而有些不被人放在心上了。這也沒辦法,誰讓今日救走所有人的並非是他呢?族長只是心裡有些矛盾,但是,他也明白,以商六甲如今做的事情,已經有資格取代他了。
商氏族應該是讓更好的人來帶領,他雖然矛盾,但沒什麼委屈。
現在商六甲等三人的意思竟然是留下,族長不由得擔心起來。
“你們難道不和我們一起走嗎?”族長問,“留下來做什麼?”
“得看看。”商壬甫搖搖頭,道,“放心,我們不會有事,你們快走,記得聯絡。”
商氏族自然有許多重新相見的辦法,他們與當年五靈劍派的情況又有些不同。當年五靈劍派被殺得只剩下少數活人,最終所有人都是抱着能活一個是一個的想法而各奔東西。可現在,商氏族已經有所準備,只能說是撤離,想要重新聯繫,自然還有許多辦法。
族長想了想,點點頭,道:“好,我明白了,我會通知他們所有人走的。”
“若是有人不聽話或者……想要阻攔……”商壬甫有些結巴,可是,這話雖然冷血,卻非說不可。
在商壬甫糾結的時候,這位族長已經看出了商壬甫的矛盾心理。
他緩緩地點頭,道:“你放心,你們那麼努力才讓我們從監牢中離開,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有許多族人免不了在短時間內被商壬震收買,現在可不是考慮那種人是不是商氏族族人的時候。如果有人想要妨礙商氏族族人離開,那就是商氏族的罪人,叛徒。
“保重!”商壬甫說完這句話,果斷地抽身而去,朝甬道中繼續奔跑。
他的妻子,兒子,還在那甬道深處,他不可能不管她們,自己離開。
族長嘆息一聲,也和商壬甫一樣,轉身離去,不管怎麼樣,此時絕對不是傷春悲秋的好時機。要感慨,離開的路上,有的是時間。他到底還在族人有些威信,很快就召集好了所有長老,願意跟他們走的族人,也都一起,不願意的,族長也和一部分恢復的長老們一起動手,一個個收拾了。
不管怎麼說,不能讓這些人活蹦亂跳地留下來,給商六甲他們三人帶去麻煩。
只不過,族長在離開前也還是覺得不解。
他們究竟有什麼把握,敢留下呢?
……
若是族長知道,商壬甫和薛桑玦根本沒有把握,就選擇留下,他一定會十分驚訝。
不過,以商壬甫和薛桑玦個性,再沒把握,也絕對不會寫在臉上。
薛桑玦跟着商六甲走了一會兒,沒有完全跟上去,而是先等了等,等到商壬甫和商氏族族長說完話,重新走進來,他們夫妻二人才並肩往原路返回。
他們兩人向前走了一會兒,就看見了商六甲。
商六甲擔心地凝望着唐承念,問道:“你既然沒什麼把握,怎麼還留下來?”
在商壬甫與薛桑玦到達以前,商六甲和唐承念已經說了好一會兒話。
“你不是也一樣嗎?噓,你小聲一點,萬一驚醒了他,我們可都麻煩了。”唐承念小聲說道。
她覺得臉上的隨|心|所|欲|面|具很不舒服,在商氏族族人們撤離時,就已經摘了,如今透氣以後,心情好了不少,說話也變得溫和許多。
商壬甫和薛桑玦自然認出了這張臉。
雖然他們並沒有與唐承念正式見過,可是,能夠讓商六甲寧願留下,也要陪伴的女人還能是誰呢?
“你便是唐姑娘吧?”薛桑玦還記得唐承唸的告誡,語氣溫柔無比,她驚喜地打量着唐承念,十分誠懇地說道,“你真好看。”
初次見面,這種情況,這種對話,饒是唐承念,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了。
她臉一紅,一邊扶着昏昏沉沉的商壬震一邊勉強地跟薛桑玦打招呼:“您好。”
商六甲也臉紅了,他已然明白,自己說謊的事情已經被戳破。
在商壬甫和薛桑玦反應過來之前,他先開口道歉:“方纔我沒說真話,是怕你們太驚訝,不小心說破她的身份。”他找着蹩腳的理由,越說越是心虛。
不過,身爲商六甲的父母,商壬甫和薛桑玦腦筋一轉,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商六甲爲什麼要說荒廢,自然也不是他嘴上說的那個緣故。
“你還提防我們啊?”商壬甫挑眉,光是看他的表情,商六甲着實研究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