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四 陰雲蓋頂(五十二)
雲仲達着實無奈,大事臨頭,駱朗棋能睡得這麼香甜,也算是極厲害的本事了吧?
想必誰也沒法比他更豁達了。
雲仲達雖然看不慣駱朗棋這豁達,卻也只能忍着,時間點不一致,他想喊也喊不得。
駱朗棋渾然不知有個未來人站在旁邊一直看他睡覺,看得不爽,狠狠咬牙。
駱朗棋也在咬牙,卻不狠,只是睡熟了的慣性磨牙而已。
清醒着的雲仲達卻聽不下去,只能無奈地出了房間。
他回到大堂,這時候,邊澤遠還在猶豫,也不知道猶豫什麼,眼神倒是挺專注。
暗門沒反應。
駱朗棋在睡。
誰都在做事似的,但好像又誰都沒做事。
雲仲達看不下去,但這陣法只能回溯,緩緩提速,卻不能直接拉扯進度條。
他只好默默地站在大堂的角落裡,與邊澤遠一起等待遲昂的來臨。
雲仲達與邊澤遠簡直一樣焦心。
這遲昂啊,你還何時才肯現身呢?
……
雲仲達焦心了好久,才終於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在靜謐的夜裡,這腳步聲也極輕微,但云仲達有一雙好耳朵。
有腳步聲,被他聽見,這不出奇。
但令雲仲達疑惑的是,駱朗棋分明說遲昂是被燒死後化爲的厲鬼。
鬼也會有腳步聲嗎?
還是說,這個遲昂也像煞氣化形一般,擁有了自己的身體呢?
如果是這樣,一切就變得麻煩了,而且相當之棘手。
邊澤遠聽到這腳步聲後,表情也變得難看,他一點也不爲自己提前發現遲昂而開心。
他甚至,寧肯來人只是一個起夜的客人或者是客棧裡的夥計。
此時此刻,他竟希望來人別是遲昂。
然而等有人揭開貫通大堂與後院的簾子,便露出了來人那張臉。
即使在月光下。那焦黑的皮膚也顯得霎是嚇人。
而云仲達現在也終於明白爲何他的皮膚會是這種顏色,會是這種模樣了。
真是化形鬼。
這種鬼,若不是有太強怨氣,就是有太強實力。
而作爲鬼。擁有強烈的怨氣,一般也指代有着強大實力。
遲昂慢慢朝樓梯走去,顯然他是想要上樓。
而邊澤遠,就縮在樓梯底下的陰影之中。
雲仲達雖不是那個時間點的人,見到這樣緊張的情況。也不由得屏息凝神。
遲昂緩緩踏上樓梯。
邊澤遠還是有點急了——雲仲達嘆息一聲。
他能這樣評判,是因爲站在旁邊旁觀,但作爲主人公的邊澤遠,就沒有他這樣輕鬆了。
即使是旁觀的雲仲達,都放緩了呼吸,這樣的他,亦可謂爲輕鬆,那麼邊澤遠呢?
他簡直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
邊澤遠要對付的是一隻鬼,他便不得不在自己的劍上抹些血。
這血不是雞鴨血,更不是人血。而是鬼魂最厭惡也最畏懼的黑狗血。
從劍柄一路抹到劍尖,等邊澤遠拖劍出鞘,就像是舉着一把血劍般。
邊澤遠舉起劍身,劍尖朝上,在遲昂從自己上方經過的那一刻,猛然往上一刺!
“中!”他在心中祈禱。
這也是雲仲達的心裡話。
但遲昂就像是腳底也長了眼,若無其事地向前一踏,輕描淡寫地躲開了這一劍。
令邊澤遠醞釀多時的殺招,對於遲昂而言,竟然只像是一隻蚊子在叨擾般無聊。
邊澤遠又是憤怒。又是不安。
他不爲此震驚,畢竟,他並非擅長偷襲的人,他還是更擅長大開大合的戰鬥。
於是邊澤遠一擊不中。便立刻從樓梯底下飛出來,他一腳踏上椅子,站穩了身。
遲昂看向他,眼底毫無情緒,如同古井般平靜。
“有人要你殺我?”他一眼便看透邊澤遠是受人所託。
邊澤遠不言語。
遲昂道:“你是個刺客,但技藝不精。”
這句評判便惹惱了邊澤遠:“技藝不精?你看起來也挺狼狽。”
這話他自己都知道純屬胡說。但對方明顯不懷好意,邊澤遠掙面子也不能示弱。
可他卻沒意識到,說這句話本來就是一種示弱。
遲昂聽了,並不爲此生氣,他甚至笑了:“你這樣的人,魂魄一定很有精神!”
竟是還沒開宰,先論其味。
邊澤遠惱怒,但也明白自己想逞口舌之快是論不過這個遲昂的。
他忍住想要反駁的欲|望,直接拔劍衝了上去。
揮!
挑!
劈!
刺!
一連四招,都是邊澤遠全力的劍招,然而遲昂統統躲過。
最令邊澤遠憤懣的是,遲昂躲開每一招時,都神情平淡,好像他的劍術,竟然連令遲昂露出驚訝或讚許的表情的資格都沒有。
瞧不起他?
邊澤遠一怒,右手一甩,甩掉了劍身上的黑狗血。
遲昂見了,這才微笑:“要與我比劍?”
似乎此刻的邊澤遠纔有資格稱爲劍客。
雲仲達卻搖搖頭,反正已經偷襲過,還求什麼光明正大?
遲昂的修爲比邊澤遠強,也不見自封靈力。
邊澤遠擅長劍,而黑狗血剋制鬼,這都是邊澤遠的長處,他卻偏要避長揚短。
既然幹了刺客這行當,還要自尊心,也不知道邊澤遠是怎麼活到今日。
莫非樁樁都是虐菜?
雲仲達幾乎不忍看下去,正如他很早之前便預料過的,他也許早已經知道結局了。
……
大堂裡桌椅板凳都被掃到了旁邊。
即使是這麼大動靜,外面的人卻沒一個被打擾。
大堂之中,便彷彿是自成天|地。
邊澤遠甩掉了劍身上的附着物,也甩了一地的黑狗血。
遲昂看了一眼,大概是心中不爽,便將大堂歸攏的桌椅板凳都掃到了那。
邊澤遠也懶得看,他只需要一片寬闊的地方能戰鬥,至於桌椅板凳是在這邊還是那邊,都無妨。
等將大堂清理乾淨了,遲昂才笑道:“那就現在?”
邊澤遠早已等待多時了。
“就現在。”他點頭道。
“好。”遲昂是隨時都行,只要別沾染到那黑狗血,他就沒意見。
邊澤遠道:“你沒兵器嗎?”
只有他拿着劍,他也依然覺得不公平。
遲昂道:“不用。”
不是不想,實在是沒趁手的。
如果沒有合用的兵器,遲昂寧肯不用,故而他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