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開口的那一瞬間,公孫謙便知道她是真的回來了。
“阿念!”
看着那白衣飄飄的身形,此刻,像極了來自於地府鬼蜮中的殺神一樣。
披頭散髮,腳踏凌波三式,出手的速度極快己恨。
一爪長空,好像連空氣都被憑空撕裂開了一個巨大的血痕一樣,等閒人若是就此被抓到,肯定連撕心裂肺。
忘塵以腳踏凌波之勢,身形猶如鬼魅,一次次地躲避了。
手中的逆道嗚咽,好似聲聲悲鳴,被困於劍鞘之中,不得出鞘。
他還在等待,眼前的女子長相,身形和月痕無一不像,甚至連沉淵都是平靜的待於她的身邊。
她分明就是月痕!
然而,她的心思狠辣,舉止幾近妖魔,對於沉淵又無法掌控,又分明不是。
他不想要傷她,只需要她把月痕交出。
陸念看着忘塵格外的惱怒,此人的步伐於她相同,若是他執意不戰,她幾乎對他無可奈何。不過她如今掌握着小魔胎,既然他不動手,就不怪她狠心了。
幾乎是一個意念之下,小魔胎直接衝了出來,成就無數的魔氣,一下子圍困在了忘塵的身上,魔氣繚繞,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吞沒。
司馬恆軒手中的弓箭搭地緊緊,斬妖除魔的信念在他的心中不斷地迴盪,但二十年前的場景讓他日夜不敢忘懷,平生只此一敗,幾乎讓他意念崩潰。
公孫謙的腦海之中掠過無數的場景,銀煉的聲音在梵天境中迴盪,“你去救她啊,爲什麼不去救?那丫頭被魔控制了!”
公孫謙想起了很久之前,阿唸的魔胎被他溫養在了天竺之內的聖水日以繼日的感化,他希望能夠完全洗去魔性,換以阿念一個新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他外出歷練的時候,無意中救下了一個被妖獸抓傷的小女孩,其實面目已經全非,他以抹容改識之法改變了她的容貌和她的記憶。給了她一個全新的生命。
而後又把小魔胎寄放在了她的體內……
是不是那個時候他就做錯了。
爲了阿念,他幾乎沒有把她的生命看的很重,之所以靠近她也是希望有一天阿念會醒來。
可是爲什麼此刻,他沒有感到任何的狂喜呢?
在阿唸的內心最深處,月痕幾乎跟隨着她的足跡,把那往事一幕幕都看了過去。
她冷眼旁觀,好似心平靜如水,然而緊握的雙拳卻昭示內心的極爲不平靜,而後還有小魔胎之後放在天竺溫養,又進入她的體內之後。她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她不是魔女。
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普通人,是他一步步的把這一切帶入到了她的世界。
而她卻一直地把他當做了自己最爲信任的一個人,爲了他,她不顧一切就衝進了妖獸叢林。冒險上崑崙想取雲母胎,得到的靈元果卻把最好給了他,自己拿的也只是增加十年壽元的那一個……
原來以爲他們之間的情誼,比道侶要深,比朋友要真,比親人還要親。
可這一切,卻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有什麼比遭遇自己最信任之人的背叛更讓人痛苦不堪的了。再重的傷口也會有癒合的一天,但心靈上的傷是永遠都癒合不了。
清醒過來之後,她竟發現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她原來什麼都不是,沒有小魔胎她也不是魔女,也不會讓人喊打喊殺。或許此刻不過是哪個地方安安靜靜地修煉着,縱使辛苦那也充實。
回憶一遍遍的襲來,她直接口唸《無上心經》,竟沒覺得太難過的地方。
其實最難過的時候,是在一下子將真相撥開以後的那一瞬間。感覺天地坍塌了。
不過修真之人,本來道心堅硬,又加上數次生死徘徊,在心魔境前遭遇大的變故,此刻她將心事塵封。
外邊的打鬥愈加趨於白熱化。
銀煉索性從梵天境中打出,運轉了絕世的妖功,彈指間整座城市灰飛煙滅。
打鬥的結果是,三敗俱傷。
小魔胎重新回到了體內,感覺奄奄一息,身體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掌控之內,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次被奪走,身體禁受不住掌控,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過討厭了。
“忘塵師兄,我們走。”她看到了忘塵的血液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魔氣入體,傷的很重,還好他的體內還有琉璃珠。她以青木不斷地爲其療傷。
“阿痕。”公孫謙和司馬恆軒走近。
月痕只冷冷一笑,她傻了纔會十五月圓之夜代她去和分神期的修士拼命。
看到她這樣的冷酷的神情,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滯,果然她什麼都知道了。
然而此刻,天際上涌過了一股絕對的威壓,漸漸地壓制了過來,三大門派,四大帝國十大世家的人同時出現了。
紫衫道君,青陽道君,無空道君,三名分神期的修士,就像是三尊不可撼動的神明,彈指間,有着讓這一片天地崩傾的威能。
“魔女幾個剛纔就是狗咬狗,相互爭鬥來着。”
“是啊,還得整個城市人數死傷過半,我適才還感覺到了極強的妖氣,魔女果然是和妖魔勾結。”
四大帝國和十大世家的幾個化神期的修士吧適才的事兒都稟報了三個道君。
紫衫道君目光如炬,一下子掃射了過來,好像想要穿透月痕的識海一樣,就是如此高強的威壓之下,纔會讓人產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理!
分神期的修士果然厲害!
月痕此刻不但是小魔胎受損,整個身體因爲和銀煉忘塵的打鬥或多或少都受了不少的傷害,但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夠讓這些看出端倪,再加上公孫謙欺瞞一事兒,讓她感到了極致的屈辱和恨意。她不表現出來並不代表心中完全沒有這些想法。
在紫衫道君壓制過來之後,便愈發毫不示弱的回敬了回去。
不過是正還是邪,但凡威脅過她的人,她統統都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紫衫道君的閃過了一絲訝異。而其他青陽道君以及無空道君的臉上無不是如此。
“魔女,既然你已經下了挑戰十五月圓之夜和我們比拼實力,爲何今日又要屠城?”紫衫輕啓朱脣,滿口道義。已經臻至至理之境。
這件事兒,本來就是月痕他們不佔理的。
公孫謙上前一步微微笑道:“這件事兒本來就是一個誤會,嚴格說起來好像是上面幾位高手,先出動出擊的。”
“你說什麼?”公孫謙不說銀煉他們出來的事兒,反正滿城的人都看到了,四大帝國十大世家的人牛逼哄哄的找上來說要擊殺小魔胎。 紫衫道君等人把目光投向了這幾個人。
公孫謙繼續道:“三位道君也知道,修爲到了化神期的前輩總有着移山填海的威能,區區一座城池也難爲不了幾位,在下佩服之至!”
這一下公孫謙乾脆把責任推到了對方的頭上。
“你含血噴人!”雲羅帝國郝連家的人忍不住叫囂道。
“我是不是噴人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相信今日的事兒看到的修士也不少。諸位這架勢倒像是想要殺人滅口。不過天底下的悠悠衆口,豈是能夠堵得住的?”公孫謙越是風輕雲淡。
這三位道君就越是遲疑。
“他胡說八道,三位道君不要相信了公孫謙此人的信口開河,他是一個奸商,自然巧簧如蛇!”
“不錯。三位道君不能相信他的話!”
四大帝國十大世家的人恨不得直接上來將公孫謙等人殺了,但是他們也知道如果沒有三個分神期的修士出手,他們獨自對上公孫謙等人也逃不了任何的好處。
不過公孫謙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淺笑着。
青陽道君淡淡的說道:“既然幾位無視,那麼圓月十五,大戰依舊。對於諸位而言也只有三天時間了。我們走吧!”
這次的大戰已經昭告了整個修真界,幾乎人人都知道了,月痕甚至還把魔門中人給請了過來。說到底這一場戰鬥對於三大道君而言無非是小孩子間過家家的遊戲。由他們的出手未免太過於大材小用了。只是既然已經昭告了
全天下,那就不容有失,否則在大賽之前先殺了魔女,天底下的人得知了還以爲他們是怕了魔女等人採取了暗殺的手段,要贏就要贏得光明正大。
這對於自詡是正派的人士的人而言,無疑都是這般想的。
臨走之前。澹臺明月和紫衫的眸光很有深意的看了司馬恆軒一眼。
然而司馬恆軒此刻心思卻有些混亂,目光緊緊盯着月痕。
這些人走了之後,月痕繼續給忘塵療傷,索性他在魔化池中待了很久,對於魔氣有着抵抗的能力。再加上青木的癒合之術,沒多時便好的七七八八了。
月痕體內的傷勢也是同樣如此。
不過兩人的臉上都有些差勁,忘塵幾欲開口,卻到最後都忍了下來,月痕知道他要問些什麼。
忘塵剛纔在外邊的事情,雖然她動彈不得,卻也能知曉的一清二楚。
她帶着忘塵走到了炎烈的身邊,只是淡淡的開口道:“我和你合作,不管什麼樣的條件,我都願意和你合作!”
展嘯飛身下來,拉住了月痕的手,卻見她的眸中閃過了一縷精光,不自覺地放了下來。
“爲什麼要和他合作?和我合作不也一樣的,我說過我可以快速的讓你進入化神期,縱使時間只有三天也同樣能夠達到!”
好似他說的理所當然一樣,月痕不和他合作,就是她的損失一樣,男人啊,憑什麼以爲,他欺騙了她那麼多次,她還會繼續的去相信他?
月痕看着展嘯的眼神就像看着白癡一樣,轉而看向了炎烈,展嘯萬萬沒有想到,月痕連這樣的好處都拒絕了。
炎烈當然是樂於看到展嘯吃癟了,隨後脣角勾笑,道:“好,我雖然沒有本事讓冷道友一下子進入到化神期,不過我魔門也有魔門的手段可以讓冷道友在短時間內將實力提升至幾十倍甚至上百倍。只不過……”
“別說了,有炎烈王子這句話。本座很放心。”炎烈肯定會告訴她,突然提升戰力幾十倍到上百倍之後的副作用肯定很大,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她如今連小魔胎受損了,而且她也不敢在自己沒有能力控制小魔胎的時候重新祭出小魔胎了。那種身體不受自己掌控的滋味兒。她不想要再嘗試了。
更何況,她也沒有想到這一次一定要和分神期的修士明着鬥法,有什麼下三濫的手段能贏的,她都不在乎。
原本月痕一開始打得主意,是直接出逃,不過這場戰鬥本來就是她先提出來的,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冷月痕是身俱魔胎修行魔功的魔女,她就算解釋說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誰又肯信,再加上分神期的修士來都來了,如果被她擺了一道。以後人家肯定還會追殺的,索性大大方方地借用魔門的威力,能留下分神期的修士自然是好的,留不下於她也沒有什麼損失。
最起碼,現在的她完全可以不顧冷月劍門派的死活。那不過是公孫謙的勢力罷了。
她能夠帶走的無非只是無雙嫣兒兩個,至於其他的人是選擇離開,還是繼續守候也與她無關。
“好!”炎烈挑釁的看了展嘯一眼。
公孫謙想要走進,卻發現此刻根本邁不動步伐,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在那一刻陸念出來的時候,他的的確確猶豫了不曾出手。
月痕隨着進入了炎烈的地方。炎烈帶來的有一名可以分神期修士抗衡的魔頭明叫寒風魔君。
“原本還以爲能派出一名與分神期修士抗衡的魔君就足夠了,不曾想對方竟然是下了很大的手筆,只是現在再派人去抽調,怕是趕不及了。”最重要的是炎烈不認爲他的父王會同意再給他安排人手。
月痕也知道他的難處,“或許,要和他們合作了。天竺聖僧摩迦葉早年就從禪修五重天中脫穎而出此次已經邁入肉身混元境可與分神期的修士抗衡。剩下的一個你我忘塵三人聯手。或許也未必沒有一抗之力。”
如果她和公孫謙沒有決裂,這一次的戰鬥就算不能穩贏,最起碼打個平手無妨的了。
她也知道公孫謙請來了天竺聖僧的事兒,但如果不知道體內的魔胎一回事兒,她也沒有辦法請得動天竺聖僧。不過這一次她認定了天竺聖僧就算是沒有公孫謙也會幫忙出手,因爲他當年幫助小魔胎復原,讓她遭受了這一份平白之苦本身就是罪孽!
“既然你都有主意了,我還秘密安排三千的魔軍可以隨時出動。”形勢雖然不容樂觀,炎烈認爲還是有搏擊的能力。
“嗯!”月痕點了點頭,三千魔軍可以殿後。
炎烈也不說,他們之間的合作的籌碼是什麼。
只是談完這些之後給了忘塵和月痕一個空隙交談。
“你們放心吧,公孫謙等人是不會闖入這裡的,這個地方都有魔軍的駐守。”一個魔軍相當於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三千魔軍相當於三千的金丹修士,再配合上魔軍的嗜血和瘋狂,縱使對抗元嬰期的修士也會被很快的覆滅,化神期的修士碰到了也會膽寒。這就是魔軍的威力。
也是爲什麼公孫謙對於秦艽十分重視的緣故,一個戰將可以把一羣散修聯合起來對抗高階的修士。那股子力量,絕不是普通的修士所能低檔的!
越階作戰,甚至接連越階都不是什麼問題。
這其中妖魔比修者要強多了。
炎烈走後,房間內就剩下了忘塵和月痕兩個,靜靜的坐着。
“忘塵師兄,你不要問些什麼嗎?”月痕以爲忘塵會問些什麼,可是兩人靜坐了好一會兒,忘塵還是一句話都不曾問出。
“如果你想說,你會告訴我的。”忘塵還是和他整個人一樣表現的像個木頭。
月痕微微動容,然而脣角卻勾起了一絲嘲弄的笑意,其實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整件事太荒唐了,她不知道如何說,不過以忘塵的聰明而言還是看出了端倪,只是他不問,她也不說罷了。
“月痕,我看事不宜遲只有三天的時間,我們還是來探討一下關於劍道吧!”半響,忘塵還是率先開口,提到修煉,月痕也來了精神。
她原本以爲忘塵的修爲和她差不多,而她又有着小魔胎魔血刃還有《無上心經》《吞噬魔功》之類的傍身,怎麼說對上忘塵一定會有勝算,但實際忘塵這一次的出擊給了她極大的意外。
她甚至想過了,如果有一天小魔胎被斬殺了,不屬於她,她還能夠繼續修煉吞噬魔功嗎?她本非妖魔。
她學的東西終究太過龐雜,對於劍道的追求反而不如當初那麼純粹了,思及此,看着忘塵拳拳的赤子之心,竟也有些尷尬了。
不過很快就掩飾住了,“忘塵師兄,還望不吝賜教!”
……
無雙聽到了打鬥和聲響過後,在隨後趕了過來之後卻發現孃親不再,洞府也沒有人,爹爹貌似一直愁眉不展,司馬恆軒同樣緊鎖愁眉。展嘯在一旁冷笑,不時地嘲諷。
“爹,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