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勝利，又是主場，發佈會自然要辦的熱鬧。發佈會現場新加坡主教練的咆哮也好，卡馬喬的謙遜也罷，這些都不是林毅關心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賽結束後林毅沒有參加新聞發佈會，他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這是之前通過足協溝通好的。在中國隊下榻的酒店套房中，林毅受到了蔡振國的接見，這次會談主要是林毅提出的關於海外拓荒計劃的一部分。
林毅先是把他和大衛.伯恩斯坦的見面過程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我和伯恩斯坦先生成了好朋友，下次我去倫敦比賽的時候應該會去他家裡做客，我打算到時候提出我的建議。”
“林毅，首先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還能爲中國足球的發展考慮，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方案的？”
“領導你高看我了，我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說到底還是你給了我靈感的。”
“我？我不記得我有做過這樣的嘗試呀，你說說看怎麼就成了我的功勞了。”
“中國乒乓球一直是世界最頂級的，從來都是，即使偶爾有些外國球員冒頭能那幾塊金牌也就那麼回事。以前我常常想，如果再這麼無敵下去，中國乒乓球面對的問題將不再是無敵的寂寞，而是別國會不會直接不玩了，因爲他們發現再怎麼努力也打不贏中國隊，那乾脆不玩了，到時候乒乓球真的變成了只有中國人玩的項目，那該是多麼的悲哀。還好有你的高屋建瓴，我們纔有‘養狼計劃’，我們輸出教練幫助外國乒乓成長，我們邀請那些有名有實力的國外乒乓球明星參與我們的乒超聯賽，幫助他們進步，這樣一來大家都強大了，而我們中國依然能隨時稱霸，只要願意，我們甚至可以一直稱霸下去。”
林毅說的這些剛好是面前的蔡振國在小球管理中心當最高領導時最出色政績，聽的蔡振國一陣心花怒放，這個年輕人果然會說話，難怪大領導會喜歡他。
“但是英格蘭足球並沒有做到無敵呀，他們似乎並不需要養狼呀！”
蔡振國雖然被林毅的馬屁拍的舒服，但是並沒有忘記這次談話的目的和那個計劃的可行性。
“你說的對，英格蘭雖然強大，但是他們在國際大賽上成績卻不怎麼樣，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的確不需要養狼。但是英足總卻是需要！”
林毅的話前後看似很矛盾，蔡振國興趣大增，放下翹着的二郎腿問到，“什麼意思？”
“英足總在英格蘭足壇以前的話語權非常大，但是隨着英格蘭在1992年的頂級聯賽改革後卻發生了改變。1992年英格蘭足球甲級聯賽變成了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這不光是名字的改變，還是一系列制度的改變和權利的再劃分。隨着英超聯賽成立的還有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那就是英超聯盟，這個英超聯盟的實質是由各大英超俱樂部聯合成立的一間公司，他們擁有英超的絕對版權。至於英足總，他們不像是以前英甲時期那樣擁有部分英甲版權，他們無法對英超造成太大的影響，他們現在的地位更像是一個服務商，爲英超聯盟這個巨無霸提供聯賽管理，提供裁判和一些其他服務。現在的英足總權限只在於國家隊，對各大小俱樂部完全不具備生殺予奪的大權，這是他們在改革中完全沒有想到的。最關鍵的一點是，英足總失去了英超版權，那麼他們就失去了一塊巨大的蛋糕，那是多少錢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林毅說的話範圍太大了，他不是經濟學家，自然不知道那是損失多少錢。但是蔡振國是個政客，還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政客，他明白一個道理，手上沒權就沒有話語權，沒有話語權就沒有實際利益，那麼英超版權那塊超級蛋糕就和英足總沒多少關係。
“但是我依然不懂，爲什麼你認爲英足總會願意幫助我們實現那個計劃。”
林毅聽了蔡振國的話心裡已經有了三成把握，他說的是“我們的計劃”，而不是“你的計劃”，這代表中國足協的最高決策者開始認同林毅的計劃了，這是成功的第一步。
“他們會同意的，因爲我們是他們是他們最好的棋子。”
林毅這麼一說，作爲政客的蔡振國有些懂了，但是細節上還是沒有明白，畢竟他對於英超和英足總太過陌生。
“英足總下了一招臭棋讓自己一敗塗地，後來他們又想再來一盤期望能改變下局面。他們第二盤想用外力，那就是引進外來資本，這些年英格蘭足壇常常會傳出被外來資本收購的消息，這固然是因爲英國本土的經濟環境不好，許多俱樂部老闆財力下降甚至破產，但是這其中難道沒有英足總在後謀算嗎？只要一個政策下來，不說斷絕外來資本，至少可以減少許多的外來資本流進英格蘭各級別聯賽。但是，英足總沒有這麼做，他們甚至在背後做推手，於是曼聯、利物浦、阿森納這些英格蘭歷史上最好的俱樂部成了美國人的，切爾西成了俄羅斯人的，曼城成了阿拉伯人的，布萊克本成了印度人的，這幾年就連中國資本也開始進入英格蘭各級別聯賽。他們就是想要更多的外來資本進入英格蘭，英足總希望外來資本和本土資本能起衝突，然後英足總就能成爲一個裁判甚至法官的角色，到時候足總自然能收回一部分權利，但是他們卻忽視了一點。”
說到這裡，林毅做了個暫停，喝了一口水。蔡振國震驚的看着林毅，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怎麼能對於一個龐大機構的決策和目的這麼瞭解，這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疇。蔡振國卻是不知道，這種認識已經被歐洲各大經濟政治研究機構所看透了，林毅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纔有這些見識。
“他們忽視了哪一點？”蔡振國下意識問到。
“他們忽視了資本的共通性，那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現在的世界資本市場交流越來越頻繁，那些資本巨頭們甚至有許多人都是朋友，在共同守護英超聯盟這個大蛋糕利益面前，那些即使之前有矛盾的俱樂部也不會給英足總任何插手的機會。所以我說英足總的這個棋子並沒有起到作用，他們依舊只能看着蛋糕流口水，那些外來資本迅速融入到英超聯盟裡，以前有個阿布拉莫維奇，後來有個曼蘇爾，他們本來不怎麼和英超聯盟合作，後來發現在英超內部沒人願意搭理他們，沒人和他們玩，然後他們也離英足總越來越遠，英超聯盟依舊是牢不可破。”
“那我們呢？我們爲什麼就不一樣？”這是蔡振國最關心的核心問題。
“我們的不同有兩點，一，我們目的不同；二，我們做法不同。”
“我不明白！”
“目的不同這點很好理解，資本在運營職業足球俱樂部無非是爲了各種利益，最常見的就是爲了賺錢；有些是爲了權利，比如貝盧斯科尼就是爲了權；有些是展現自己的存在，比如曼城的曼蘇爾；有些是爲了好玩，比如阿布拉莫維奇；甚至還有爲了宗教和地區獨立存在的球隊，比如巴塞羅那，凱爾特人。雖然他們有各種各樣的述求，但是依然逃脫不了資本的最基本目的，那就是最後都是爲了錢。我們不一樣，從來沒有一傢俱樂部是爲了提高自己國家的足球水平而存在的，所以說我們的目的不同，不會和英足總產生利益衝突。“
聽了林毅的分析，蔡振國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內心認同林毅的觀點。
“在英國成立一家以中國人爲班底的足球俱樂部，不斷把有潛力的年輕新人簽約到這傢俱樂部，低級別聯賽是不需要勞工證的。我們在英格蘭註冊球隊，他們沒有規定要有多少本土球員這種要求，我們可以多簽約國內的球員。然後我們的球員可以以英格蘭球隊的外援身份參加他們的聯賽，只要有足總的支持，有強大的資本，我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我們就能在英冠甚至英超看見這麼一家球隊，一家很多中國人的球隊。我的經紀人是個英國足球方面的專家，他說法律上完全沒有問題，當然前提是我們需要得到英足總的支持。到時候我們不圖賺錢，甚至必要的時候我們還要虧錢，但是，我們真的會虧錢嗎？有中國這個大市場做後盾，我們想虧錢都難。我們不差錢，自然不需要管資本，或者說，我們根本不需要理會英超聯盟這樣的利益集團，我們只要緊跟着英足總走，讓英足總能通過我們成立的俱樂部影響到那些利益集團內部的各項事物。換言之，我們自願成爲英足總手上的棋子，然後他們得到了利益，我們也能得到我們需要的培養足球人才的海外試驗田，這也就是我說的第二個不同，做法不同。”
林毅給蔡振國畫了一個大大的餅，天那麼大的餅。蔡振國知道，如果真的能在他當足球主管領導的時候完成這個計劃，那麼他的仕途將會一飛沖天。
“海外試驗田？好一個海外試驗田！聽你的意思是這只是第一步？”
“當然，如果這個試驗過後效果不錯，爲什麼我們不能在德國，在意大利也這麼做呢？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問題，只要找到切入點，沒什麼不可能的，再想遠些，也許有那麼一天，歐冠決賽由兩支有中國背景的球隊來參加也不是沒有可能。關鍵是第一步，我們自己不能出錯，只要這一步能讓中國足球和英足總雙贏，那麼別的國家聯賽自然會願意讓我們借雞生蛋。”
“那我們足協需要做些什麼？”蔡振國心動了。
“足協需要做的應該都不難。首先幫忙找個信得過的國內資本，必須是私人資本，國有資本我怕歐洲會有牴觸。”
“這個好辦，我相信願意幫助政府的會很多。”這個對於蔡振國來說就不是問題，只要他放出風去會有一大幫子人願意來幫這個忙，就算告訴他們鐵定虧錢都願意，只要國內政策上或別的什麼傾斜下，一切好說。
“再一個就是需要許多適齡的球員，這個需要足協出面。”
“這個也不難。”對於別人來說難，但是對於足協還真不難。
“還有個需要足協出面的，那就是對英足總的公關，當然必須是合法的公關，我不想以後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那樣的話以後的計劃都不會有任何可能。基本就是這些了，不過我覺得不應該讓足協的官員進入球隊管理層，更不應該參與這支球隊的運作，你覺得呢？”
最後的建議也是林毅最怕的，如果讓足協的官員參與進來，以他們的能力，林毅真的怕英超會被他們整垮，千萬不要低估他們的能量，論起耍手段，足協的老爺們甩英國人十八條街。
“好的林毅，你的建議非常寶貴，我會盡快召開足協內部會議，也會把這個計劃上報給上級領導，這個計劃太大了，我甚至覺得可能需要外交部出面，也許以文化合作的名義更合適。總之，不管怎麼樣，謝謝你爲中國足球做的這一切。”
林毅沒想到蔡振國能有這麼好的延伸補充，是呀，如果能讓外交部以文化交流的方式來推動這件事情，林毅覺得可能性會更大。這就是領導的想法，細節上可能要專業人才來處理，但是決策性的東西，他們的目光的確會更有發言權。
“領導你客氣了，我也只是牽個線而已，別的具體工作還都是要足協領導們自己來做。再說認識伯恩斯坦先生也是一個意外，我想只要足協自己想做這件事，總歸是有渠道認識他的。”
雖然林毅說的客氣，但是蔡振國還是依然覺得這個計劃中林毅的分量巨大，首先是林毅提出這個革命性的意見，而且他同伯恩斯坦良好關係是私人關係，有林毅的從中斡旋要比官方的出面更容易讓英足總接受，畢竟英足總是可以對政府說不的，他們不是中國足協這樣的存在。
這一夜林毅同蔡振國談了很久很久，甚至還談了些具體的細節。
……
若干年後的蔡振國成了牧守一方封疆大吏，但是他始終記得讓他人生第二次騰飛的就是那天夜裡和球王關於海外試驗田的設想談話。那場談話不僅決定了中國足球之後的重大變革，更是改變了他的一生，他欠球王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