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場間二十餘位羽林軍同時扔下的手中的戰刀,像是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放棄了抵抗。
他們每一人在考入羽林軍以前都在張逸那學到了很多東西。
殺人的手段,隱蔽身形的功法,遠超常人的忍耐。
但是他們沒有學到過放棄和絕望。
絕大多數的羽林軍都是由張逸親手培養,他們從小失去了雙親,那便沒有什麼好牽掛和懼怕的。
死也沒有什麼好懼怕的。
但是羽林軍是帝國的驕傲,理所當然他們也爲自己感到驕傲,驕傲的人就算死也要死的體面。
所以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哪怕此人是匹敵主宰境的大魔導師實力。
他們棄刀盤地而坐是在結陣法。
僅剩的二十餘位羽林軍此時皆臉紅耳赤,像是剛喝醉了的大漢。
心念一動,他們體內的精血在燃燒,化成了更加雄厚數倍的元力和炙熱的高溫,他們的皮膚此時像在篝火中燻烤。
盔甲下方的衣襟開始發焦,空氣中瀰漫一股怪異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剛扔進油鍋的鮮肉,像是扔進火中的毛髮。
而他們之間隱隱出現一條條流光異彩的絲線,從他們頭頂散處,然後朝着前方的常威身上匯去。
數名羽林軍嘴角流出了鮮血,竟然是在一瞬間就受了內傷,燃燒精血的代價不可謂不大,若是長時間下去必定會到底而亡,絕對沒有任何懸念。
但是他們神色堅毅,沒有露出半分的猶豫和退縮,眉宇之間看不到痛楚,盤坐在地上彷彿毫無知覺的石像。
空中浮現的絲線注入常威的體內,像是注入了無窮的生機和力量。
那是原本就是代表着生機和力量。
常威一念後期的實力開始迅速的上升,沒有絲毫困難便突破到了一念巔峰,而這還沒有結束,因爲那些絲線還在灌注。
一位羽林軍堅持不住倒落在地,臉色赤紅中夾雜着病態的蒼白,雙眼緊閉竟然已經死去。
一位同伴死去,剩餘的羽林軍沒有任何停頓甚至沒有看上一眼,常威的氣息還在逐漸攀升,越來越多的人倒下。
王侯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切沒有打擾,絕對不是出於對對手的尊重,因爲他眼神中是濃濃的嘲諷和戲謔。
常威體內發出一聲無人察覺的聲響,猶如一把枷鎖從中斷開。
常威感受着體內空前強大的力量卻生不起絲毫的興奮,因爲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場間已無一人盤坐,全部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機。
林間是密密麻麻的的屍體,那些都是他的戰友和夥伴。
從踏入林間開始到現在不過過去了一個時辰,而這支百人的羽林軍第七大隊只剩他一人。
他是統領,所以他活到了最後。
但他手下已無一兵一卒,成了個孤家寡人的將軍。
這不是兩軍的戰爭,場間沒有插立在山丘上的戰旗,但他面對的敵人這要比戰爭來的更加可怕。
王侯看着常威,開口說道:“二十人就能讓你到半步主宰,羽林軍果然可怕,要是你手下還有百人那我也只能落荒而逃。”
王侯接着說道:“可惜,你還是螻蟻,你還是要死。”
常威沒有開口,兀自大吼一聲,體內無數的渾厚精血盡數燃燒,一股更加龐大的力量出現在他身體之中。
枷鎖化成了無數的碎末消失不見,彷彿一條囚禁了百年的惡龍得到釋放。
王侯臉色變得陰沉,常威厲聲吼道:“現!在!呢!”
常威手中的長刀現出一層燃燒的火焰,場間出現數十位手持生鏽刀劍骷髏。
他們身上披着被歲月侵蝕的破布殘甲,像是無數年前戰死沙場的士兵感受到了集合的號角,從發臭的泥土中鑽了出來,重新跟着他們的將軍征戰八方。
這是神識凝聚成的冥兵,持長刀衝在最前方的常威便是它們的將軍!
冥兵嘴中發出淒涼尖銳的咆哮,每邁動一次步伐骨骼便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響,常威持刀向王侯殺去,刀上的火焰被風吹成了一條明亮而炙熱的黃線。
林間吹過陰冷的風,周圍的溫度陡然降低數倍,雜草和細枝上都凝聚了一層晶瑩透明的寒冰,像是雙手最生巧的工匠雕刻出來的精美水晶裝飾。
王侯臉上難得出現一股慎重的神色,四周的元氣被他催動,地面無數枯葉掩埋的泥土翻滾,彷彿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突然有東西鑽出了泥土朝着常威衝去,它身軀大半部分是黃泥,中間還夾雜着沙碩和岩石,是王侯用大魔導師手段凝成的一條土龍。
土龍聲勢浩蕩在場間颳起了一道猛烈的強風,落在地面的枯葉捲起,結成冰柱的細枝應聲折斷。
同時王侯身體上浮現茂密的黑色長毛,嘴間露出細長的獠牙,手腳着地如同爬行的野獸一般朝着常威撲去。
那條土龍如同一條兇猛的洪荒妖獸,野蠻的衝撞在冥兵的身軀之上,冥兵看似脆弱但事實上極其堅硬的骨骼被擊散。
但是冥兵本就是不知疼痛的死物,也毫無畏懼地揮起了手裡的生鏽刀劍或者長矛,土龍身上的肉塊被斬下。
眨眼之間數十位冥兵被擊垮變成了一節節斷裂的發黑骨骼,化成了無數光點消失天地中。
而土龍也殘缺不齊,失去了後繼的力量後也散落在地面,重新變成了深黃的泥土,看上去如同一道細長的土丘。
常威和王侯相遇,常威雙手揮動長刀劈下,王侯擡手擊去,五指上的指甲堅硬而尖銳猶如五把鋒利的匕首。
叮,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同時空中碰撞出一朵明亮的黃色火花。
兩人一觸即分,常威手中統領特製的長刀出現無數道裂紋,王侯右手上的指甲盡數折斷。
王侯冷笑,開口說道:“我還有左手,你還有刀嗎?”
常威沒有開口說話,丟掉手中的刀柄又身形一閃衝了上去,身上浮現一層金光凝聚成了一副明亮神武的盔甲。
此時他就是天兵!他就是神將!
同時常威右手中憑空出現一把銀色的長槍,常威握槍朝着王侯頭顱刺去,直欲取他項上首級。
王侯不閃不避迎面而上,電光火石間兩人交手數百招。
兩人方圓百丈的古樹化成了碎屑被風吹散,地面出現無數的巨大深坑,連死去的羽林軍屍首也被兩人的手段波及,無數的肉沫和盔甲鐵片摻雜在一起,鮮血順着留下將泥土染成深紅。
大花趁着兩人的戰鬥之時鑽出了灌木叢遠離了此地,但還是被王侯佈下的陣法所困無法離開。
就算常威此時真正邁入了主宰境也不是王侯的對手,何況他是依靠着外力苦苦支撐,雖說先前一時間和王侯拼了個平分秋色,但事實上他從那一刻起便知道今日自己必死無疑。
常威抱着必死的決心每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成功在王侯身上留下了數道傷痕,但即使是這樣他身上所受的傷還是要比王侯慘烈上數倍。
常威體內的力量在逐漸消失,眼看就要跌落至一念境,而王侯身上的傷痕在逐漸恢復,不用多時便血肉凝固,然後血痂落下合好如初。
常威體內的元力開始有枯竭的徵兆,甚至體內有些筋脈已經斷裂,每一擊攻向王侯自己都要先承受無比劇烈的疼痛。
常威被王侯擊倒在地,同時王侯如野獸一般跳躍在他身上,四肢踩着他的後背張嘴向常威脖子上咬去。
常威一掌向後拍去使王侯不得不避開,但肩上還是被王侯撕下一塊血肉,清晰可見的白骨露在空氣之中看上去顯得無比恐怖。
王侯嚼着人肉然後嚥下,嘴間沾滿了鮮血,神情滿足開口說道:“羽林軍的統領啊...味道真是不錯。”
話音剛落,他腳下的常威突然渾身散出無比恐怖的強光,王侯望上一眼便雙眼刺痛,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
此時常威還未跌落至一念境,但他體內的精血已經快燃盡,就算此時王侯罷手常威能活下來,他也會全身功力盡失如一廢人!
驕傲的羽林軍不允許自己成了一無是處的廢人,在他們看來那種痛苦無法忍受還不如戰死在沙場,而此刻常威竟然是選擇了自爆,而且突如其來的強光表明他先前已經準備好了這一招,從來沒有想着自己能活着離開!
此時王侯還在常威的背上,而他腳下的強光眼看便要爆開,連他都根本來不及全身而退!
王侯不再猶豫,發了瘋一般向後逃去,同時調動天地元氣在背上凝聚了幾十道防禦。
砰!
一聲無比巨大的聲響,隔着數十里都能望見一道強烈的光芒,周圍百丈的事物全都灰飛煙滅,一股無比猛烈的能量向着四周擴散,無數顆古樹從中折斷,無數岩石被強風捲起。
巨大的爆炸來的快去的也快,眨眼間光芒泯滅,林間一片狼藉,中央出現一個百丈大小的圓形深坑。
王侯嘴中吐出一口鮮血,中間還隱約夾雜着內臟的碎末,背部血肉模糊,露出一根根的白骨。
雖然在常威的自爆一擊下受了重傷但是他還沒死,相信只要給他數日時間,以他恐怖的強悍肉身再配合大法師賜下的丹藥,不出幾日便能恢復小半實力,到時候找個地方將傷養好,只要他不出來誰能奈何的了他?
王侯放肆大笑,大聲喊道:“羽林軍!還不是被我給滅了!哈哈哈哈!”
在常威的自爆下,王侯佈下的陣法也一消而散,大花從一隱蔽的樹洞中鑽了出來,連忙朝着遠處逃去。
場間羽林軍戰鬥的數裡處,一個眉目清秀的和尚在昏迷中都緊蹙着眉頭,此時也被這聲巨響和地面的震動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