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試試。”
千尺點點了頭,開口說道:“好。”
然後他將禪杖杵立在地上,嘴中開始誦唸一段經文。
經文的內容不是場間的佛家典籍,而是道明寺裡的一段秘法。
或者說着更像一道口訣。
短短的十餘字卻晦澀難懂,任憑多麼學識淵博的人也無法分辨出。
當今世上有數人能聽懂。
但是隻有一人能將它念頌出口。
因爲他是國師,因爲他是這柄禪杖的主人。
千尺的聲音低沉,有點像是竊竊私語一般,但是在場間的每一個人都清晰的聽清了。
佛音繚繞。
禪杖杵立在場間如同一面令旗,它原本毫不顯眼,就像千尺一樣若是不主動站在衆人面前便很難讓人注意到。
它現在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禪杖通體金黃,但是那種顏色要顯得暗淡或者說內斂一些。
此時它在誦經聲下開始發生變化,內部發出濃郁的金光。
是內部發出的金光,不是外表。
這是一幅很難想象出的畫面,因爲它看上如同被大火燒過的一根鐵做的棍棒。
然後空中一道漣漪擴散開來。
緊接着無數的漣漪擴散開來。
猶如森林中的黃泥地面變成了四周無風的一片小湖,直到這根禪杖落了下來讓湖面多出了無數水紋。
空中出現的漣漪也是金色,顏色要淡了許多。
但是它仍然在黑夜中看上去很明顯,而且它一道接一道無窮無盡。
漣漪是從禪杖之中出現,所以第一個觸碰到它的是千尺。
於是千尺的身上便多了一道金色繩索。
看上去是將他困住,可事實上千尺還是行動自如。
漣漪還在繼續擴散,穿透過了千尺沒有絲毫變化,也無法阻攔。
接下來漣漪觸碰到了左修,左修身上便也出現一道金色的繩索。
場間所有人都是這樣。
沒有任何異常,沒有任何不妥。
但是大法師和天秦另外兩人除外。
...
金色漣漪落在大法師身上,他的黑袍上面出現了一道裂口。
落在鐵金剛身上,他的裸露的上身上出現一道白痕。
落在另一人身上,他脖間出現一道血線。
...
不止有一道漣漪,接來下還有無數的漣漪。
它的速度快到無法形容,第一道落下便是第二道,根本分不清先後,也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因爲太快,所以看上去像是黑暗的林中出現了一層金色的薄膜,將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幾乎是眨眼之間,大南一方的人身上便出現了密密麻麻成千上萬道繩索,將整個身體都覆蓋。
這讓他們看上去都一個個變成了鍍了一層金漆的泥人,或者說是金色的蠶繭。
他們視線如常,感知如常,行動如常。
因爲這些根本不是要困住人的繩索。
這是能擋住傷害的護盾。
而場中天秦三人在這密集的攻擊之下,大法師身上的黑袍已經化成了一道道的碎絮,鐵金剛身上浮現了數不清的血珠,聚集在一起匯成小溪一般流下,讓他看上去如同血人。
林中傳出一道東西落地的聲響,咕嚕滾動幾下恰好停留在了大法師腳邊。
一個頭顱睜大眼睛和大法師對視,像是死不瞑目。
這是他另一名手下的頭顱。
直到這時這位死去的天秦高手的身軀才倒下,頸間噴灑鮮血落在地面,悽慘無比。
要知道此人可是大魔導師境界,也就是主宰境的實力,幾乎已經是站在人世間巔峰的強者。
而這強者在千尺禪杖攻擊之下一個照面便身死,猶如土雞瓦狗。
大法師死去一位手下卻僅僅只是皺了下眉,旋即拉住了鐵金剛的身子快速往後退去。
身形飛掠,一退再退,同時右手向着地面上的張逸擊出一掌。
大法師兩人的身影停留在數裡遠處,禪杖還在不停的傳出漣漪,張逸身上的金光出現幾道細微的裂紋,眨眼間便被修復。
大法師落在地面已經不再受到影響,他看着林中的方向緩緩開口說道:“九錫禪杖果然厲害,這一擊耗費了多少的信仰之力?”
千尺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一層。”
大法師接着說道:“幾乎是整片大陸一百年來的信仰,那等於是十年功虧一簣?”
千尺點頭,伸手將杵進地面的禪杖拔起,空中的漣漪消失不見但是衆人身上的護盾依舊存在。
千尺開口說道:“正是,但是值得。”
大法師大笑,因爲聲音嘶啞所以談不上任何豪邁,反而顯得有些恐怖。
大法師說道:“我一名手下換了七百羽林軍實力大減,你們的鎮國將軍也變成了一個廢人,這局對弈怎麼看都是我領先一籌?”
千尺搖頭並不認同,開口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還有一位手下已經叛了。”
“這種頂級的高手可死一個少一個,縱使你天秦以前是這片大陸的主人底蘊猶在,那你們還剩下多少?”
千尺所說的叛變者自然是王侯,大法師臉色依舊平靜但事實上也已經動怒,開口說道:“一個廢物而已,有什麼好可惜的。”
千尺沒有接話,伸手握着禪杖開口說道:“你還想試嗎?”
“哼。”
大法師冷哼一聲,看着地面上的張逸開口說道:“你覺得他還有讓我冒險的資格?”
話音剛落,大法師雙手負在身後走進了密林之中,眨眼間便不見了身影。
鐵金剛深知大法師的性情,知道他自此內心極爲憤怒自然不敢去觸怒,連忙跟了上去。
千尺站在原地沒有阻攔,雖說他憑藉禪杖的力量能護衆人無恙,但並不代表便能將大法師留下。
千尺眼眸微動出現重瞳,注視林間好久後確信大法師已經離開才鬆了一口氣,將張逸從地面扶起後說道:“趕緊帶着你的羽林軍回院裡吧,帝國還需要你。”
張逸先前一直沒有表露出異樣,此時在只有千尺能看到的地方纔眼神中出現一抹黯然,開口說道:“我都這幅樣子了,還能有什麼用?”
“也不是沒有辦法。”
千尺沉思片刻,開口說道:“你這是神海受損,若是服用這一類的聖藥哪怕只是一小片也能修復。”
張逸搖頭,苦笑說道:“你這是在打趣我?聖藥本就難求,當世之上只有...”
張逸說道此處聲音戛然而止,猶如被人掐住了喉結一般。
千尺點頭,說道:“大師兄的菜園裡面有不少好東西,其中正好有一顆聖靈參,想必只是問他討要一些根鬚不會拒絕。”
張逸喜色浮於臉上,激動說道:“這事交給你了,你可不能坑我!”
千尺點頭應下。
發生在林間的這場戰鬥雙方都想置對手於死地卻到頭來兩敗俱傷,此時強敵已退許龍虎連忙從陣法走了進來攙扶住了張逸,替他卸下厚重的盔甲。
張逸身受重傷此時腦中還有劇烈的疼痛,只是驚人的忍耐力讓他表現出並無大礙,可事實上他支撐地無比艱難。
張逸沒有拒絕許龍虎的好意,隨即望向場間的衆人說道:“留受傷較輕的兩百羽林軍在此地搜尋賢一,剩下的五百人隨我回長安。”
張逸沉吟片刻接着說道:“回了院裡給你們半年假期,都好好休養,藥物免費提供軍餉照發。”
林中一片歡呼,低落的氣氛都一掃而空,彷彿是打了勝仗一般。
千尺微笑看着這一副場景,許龍虎低聲開口問道:“老師...都放假了那平日陛下安危怎麼辦?”
張逸伸手重重往他頭上一拍,開口說道:“現在不一樣全部都出了城?陛下身邊就一個羽林軍都沒有了?”
許龍虎低頭,掰着手指頭仔細計算了一番說道:“一千羽林軍陣亡了一百人,南西兩方使團兩百人,這裡七百人。”
許龍虎委屈說道:“是沒有了啊。”
張逸又一掌拍下,開口說道:“誰跟你說就一千羽林軍了?”
許龍虎細聲說道:“大家都說只有一千...”
張逸大怒,開口說道:“別人說的你就信?!這叫戰術,這叫兵法,這叫故意迷惑敵人你懂不懂!”
千尺在一旁看着師徒二人的對話大笑,旋即握着禪杖離開了此地。
張逸還在訓許龍虎不知尊老尊師一類的話,許龍虎雖然沒見過千尺但是知道同樣是道明寺裡的厲害人物。
許龍虎現在只要是對和尚都莫名有一些好感,連忙轉移張逸注意力大聲朝着千尺的背影問道:“大師!你不跟我們一起回長安?”
千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去找我的小師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