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善惡（中）
滄海注視着由錦，用力地勾起了嘴角。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這樣的看着她。
看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從小看到大。
到了最後，他的眼睛裡，也便只剩下了她。
他無法忘記最初認識她的樣子，那時候他們還是小孩子，她是那麼一個瘦小的“男孩子”。那時候，他並不懂得什麼情愛，只知道那個比他小的孩子，讓他那麼的心疼。甚至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讓與她，只求她可以過得好一些。
可是，事實上，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繼續着惡夢一樣的生活，還有她身上那些似乎永不褪色的傷痕。
情竇初開的時候，他嚇壞了。那時候，他開始對身邊這個依賴着自己的孩子產生了種種綺念。那真的只是個孩子，被迫成爲男孩的女孩子。
他是那麼的慌亂無措，他無法改變她的命運，仍是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可是這一次他卻再也看不下去了。每每想到她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就會從惡夢中醒來。
所以，他逃了……
像個被惡夢嚇跑的小孩子。那時候，她的爺爺，他的父母家人，他所認識接觸過的人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無端變成鬼怪。而那弱小的孩子卻被無辜地囚禁在煉獄裡……被煉火着燒。
所以，他離開了她。
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會問自己。到底可以做什麼，再次相見的時候，他能爲她做什麼？
亦或只能再度灰溜溜地逃走，消失在她的生命裡，不留一點痕跡。
不，他不要這個結局。
抱着這樣的信念，他付出了全部心力，長大，成人，定型。
再次相逢是他安排的巧合。之後，還有無數個巧合。
他希望在這無數次的巧合裡，能產生什麼奇蹟。結果，她的確如他所願，再度跟他成爲了朋友。朋友卻只是朋友，完全不牽扯到愛情之類的成分。那時候，她已經成爲一個很有作爲的“男人”。他想他或許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某一天她厭倦了江湖的生活……然後，注意到他的存在。再然後，他們可以一起離開……或許那時候，仍然只是朋友？
可是，事實上，他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他可以忍受她只把自己當成朋友。卻無法忍受她爲了追求那個虛無的夢想，把自己推向權利的高峰。像個爲了權利而走火入魔的“男人”。
於是，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件惡毒的事情。
他給他最愛的女子下了毒。他要用毒控制她，把她變成自己的人。他想以後她會明白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因爲愛。
他想只要他很努力，他們會是幸福的。
相處久了，她便會接受。
可是，百密一疏，居然給她跑了……
她從他的眼前逃走，帶着憤恨的眼神，恨不得殺掉他……
而他同樣的無能爲力。
之後的歲月裡，他再也找不到她。
找了一天又一天。每天都在擔心自己給她下得藥，會不會給她招惹麻煩。又擔心自己一時的衝動會害死她。
後來，終於得到了一個消息。她曾經被一個真正的惡魔囚禁過。
他無法想象她曾經受過怎樣的折磨，只要一想起這些都是他造成的。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殺死。
以愛爲名的傷害？這是多大的諷刺。曾經他年少時，最大的心願是可以守護她。
可是，到了最後，卻是他親手把她逼入了絕境。
偏偏老天就是要懲罰他，非要讓他親耳聽到自己心愛的人受到怎樣的折磨……
而他只能面無表情地聽着，任由那慘無人道的聲音不斷地灌入自己的耳朵裡，撕裂自己最後的靈魂。同樣的這一次他仍是什麼也做不了。
她因爲他受了內傷，所以輸給了惡魔，被囚禁在雪山上……
她曾經受過酷刑，差點死去，卻奇蹟似的逃出來……
卻又再度被捉了回去，還懷了惡魔的孩子……
他想，他便是從那時候起開始發瘋的。他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他已經不再計較自己到底是正是邪，是善是惡了。
善又如何，他自問曾經有顆透亮的心，曾經無數次在神像前祈禱，希望自己得到勇氣。能讓心愛的女孩幸福。可是，最後只因爲一時的衝動，競把她推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善有何用？神又在哪裡？
從那時候起，他的靈魂似乎幻化出了不同的樣貌。他已經無法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了。再也不能理直氣壯地站在她的身邊了。因爲他有了惡之心。
夢中，他愛着的女孩在哭涕，巨大的黑色蓮花如同巨大的傘爲她遮擋風雨。
倘若做善人無法挽救她，那麼他願意做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而做個惡人是那麼的容易。首先就是找一個憎恨別人的理由。是的，他必須去恨別人，否則會更加無法容忍自己。所以，他恨，無比地怨恨着，那些傷害過她的人。以及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朋友，在她遇到危難時卻毫無用處的朋友。
所以，他們該死。
一個，一個必須死掉……
看着那些活生生地身體，霎那間，變成了切開的肉塊兒時，他是那麼的平靜。
即便是小孩老人都不被放過。是的，沒有任何仁慈。
因爲，從來就沒有人對她心生憐憫過。
就連他這個自以爲很愛她的人，都沒有對她仁慈過。
一切都是那麼的簡單，只是在他們引用的水裡投毒而已。對於他來說，在簡單不過。
然後，在假裝沒有看到那個躲起來的小惡魔……是的，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僅此而已。
那一夜的鮮血徹底地勾起了他好血的慾望。他策劃的地獄，讓他興奮的發狂。
在那哭涕哀嚎聲中，他終於笑了，舔食着不小心濺到脣邊的鮮血。
他知道，一個都跑不了。
虧欠過她的，做過壞事的，道貌岸然的……
同時，他也知道，下地獄的最後一人，他的名字，一定叫沈滄海。
是的，傷害過她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之後的事情很簡單，又是一個經典的復仇瞧段。一切都如同他所願。那個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小小惡魔，來報復了。
是的，一個都不放過。
而且，似乎在享受殺人樂趣似的，把他們一個一個的很殘忍地撕碎。而且還充分地享受着自己的獵物在死亡前的苦苦掙扎。
小小的惡魔，又一個被仇恨逼瘋了的人。
她說過她的名字叫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