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妖刀的奧義
妖刀，血紅色的妖刀……
將近一百年以前，江湖中所謂的高手曾因爲這把血紅的刀，掀起腥風血雨……所有的人都想要這把刀，所有的人都希望成爲最強者……
似乎所有的人都因爲這把血紅色的刀而着迷……
混亂之時，或許這一刻，絕然出塵的高手，曾手執妖刀，幾乎癲狂地縱聲而笑……而下一刻，卻變爲身手異處，妖刀異主……
一時之間，有的門派滅門，有的世家自此一蹶不振……只是關於妖刀的爭奪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所以，血紅色的妖刀被視爲最大的不祥……
終一日，妖刀莫名其妙地消失，正如同它的出現那般。
只是人們再也找不到關於妖刀的蹤影……而妖刀也成了代表血腥和不祥的傳說……
由錦手握妖刀擋在村民的前面，而剛剛被山賊們惡意放出來的數只兇狠的惡狼，全部被妖刀斬成了碎塊兒……
飼養惡狼的山賊因爲死去的狼悲傷不已，明明個個都是長相可怕的惡鬼，有人卻忍不住嚎啕大哭……
終於一個高的可怕的“惡鬼”忍不住衝了過去，妖刀卻在他發威之前，已然停在了他的脖頸上……
所有的人，村民，山賊，修羅甚至那位哥哥都以爲這個“大個子”必死無疑……
在村民看來，這傢伙或許只是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怪物，他難看到就連流眼淚，流鼻涕都讓人看着很舒服……
可是，由非人的“惡鬼”組成的山賊們，卻知道這傢伙其實是個膽小鬼，在沒有成爲山賊之前，他差點要被餓死，也不曾反抗過僱用他的黑心老闆……
成爲山賊以後，這傢伙負責圈養山裡的那羣狼……到了後來，每當他吹口哨的時候，那羣狼便聽從他的指示……他平日裡不喜歡說話，即使說話也是言語不清，所以很少和同伴交流，他和狼呆在一起的時間似乎比和人在一起的時間還有久……
而他們的主人修羅兩兄妹只是站在不遠處看着，看着由錦殺死的那些狼，看着原本性格懦弱的大個子，紅着眼睛衝了出去……看着由錦那紅色的妖刀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修羅的臉上，難得地出現幾分落寞。
“大個兒那傢伙，最討厭下雪。”有些莫名其妙地，修羅喃喃道。
“松木。”修羅的哥哥很突然地接口道，聲音冰冷而不帶任何感情。他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就似乎那兩個字，並非出於他的口中。
修羅卻明白他的意思，也因此睜大了眼睛，驚訝道：“對了，松木，我給大個兒取得名字，那傢伙明明很高興的。說是，這是他第一個名字。可是，因爲他都不愛說話，所以大家都忘記了。”
修羅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像個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她注視着渾身是血，表情有些扭曲的由錦；也注視着眼淚未乾，表情平靜的大個子松木……
傳說，沒有人能控制妖刀，因爲，它會把它的主人帶入無盡的殺戮之徑……
由錦的樣子，明明早已習慣殺人；由錦的雙手，早已染上了許多人的鮮血；由錦殺死那些狼的時候，只是一瞬間，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便把那些狼變成了碎塊兒……
他殺戮的時候，冷靜地可怕，似乎每一此行動，都早已預料到對手的招數……
而且殺人的時候，他決不會心慈手軟……
所以，他只一招便制住了那個幾乎比他高大一倍的怪物“大個”……
所以，那閃着血腥的妖刀吞吐着攝魂的光芒，沿着大個的脖頸任意遊走……
死亡，已經成爲必然；只是，最可怕的確是清醒地體會着每一個必經的恐怖過程……
可是，大個子卻似乎一點都不害怕……他只是平靜地注視着那些“老夥計”……
出人意料的是，由錦沒有殺死那個高大的怪物，只是一腳把他踹出很遠……
大個子口吐鮮血，卻沒有死……
由錦看着他，冰冷地眼神如同能夠刺入他的魂魄裡。
“你對狼都能如此有情有義，爲何不能放過比你還要弱的人？他們只想吃飽肚子，繼續活下去？……我不會再留情，誰要與我爲敵，妖刀便取他性命。”
最後一句話，由錦是對所有的人說的。他是個早已習慣殺戮的人，只是他有着自己的原則。倘若，那個人不是不可救藥，他絕對不想下殺手。
奇蹟似的，由錦就是有這種本事。他似乎能在一念之間把自己的對手看透。
雪越下越大，由錦的手裡橫握着妖刀。
他相信着妖刀，從他僥倖從黑暗的石室中走出來的時候，手裡便握着這把刀。
還記得那時候，爺爺臉上那幾近驚恐的表情。他說，你不可以碰那把刀……
可是，後來的日子裡，妖刀卻成了他的護身符一樣的存在。
傳說，沒有人掌控這把刀。
可是，對於由錦來說，這刀卻是唯一一個陪着自己走過黑暗，走過生死關頭的朋友。
所以，由錦固執地相信着，這把刀一定會陪伴他，保護他。不管他選擇什麼樣的道路，也不管他的對手是誰。
汗水，已經打溼了由錦衣服，仍是不斷地下落……
妖刀帶來的血腥，讓由錦異常地清醒。
這將是他這一生中，最辛苦地戰鬥。
因爲那個和修羅有着一樣面孔的男人始終都在冷冷地注視着他。
即使他沒有說一句話，即使他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情，仍是讓由錦感到害怕。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即使是妖刀也無法保護他。
不知爲什麼，被那雙帶着幾分虛無的眼神注視着，由錦覺得自己似乎早已被看透一般。
在那個人面前，由錦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跳樑小醜。
錯覺似的，他開始覺得“當”由錦都是那麼心虛的一件事……
其實他並不是由錦，只是由錦的代替品，事實上，他誰也不是，他早已不存在。
霎那間，他開始覺得一陣眩暈，一口鮮血從喉嚨裡涌出來……
極限早已超過了，他卻固執地堅持着，明知道自己的努力其實只是徒勞。
可是，即使是假冒的小丑，他也要繼續地往前跳。
“喂，你還能堅持多久？”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修羅，滿臉孩子氣地問道。她是那麼的年輕，她的生命大概只是剛剛開始，卻因爲絕望而把自己趕入了一個無法迂迴的死角。
由錦也曾覺得絕望，由錦也曾想要通過死亡來獲得解脫。只是當他找到了生存的目標之後，一切便開始好轉了……他想要的是絕對的正義！
滄海的背叛，對由錦來說，本來是個致命的打擊……
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人，突然給他下了毒藥，囚禁了他……
理由是喜歡他，想娶他，所以絕不能讓他成爲武林盟主……
一切就是這麼好笑，理由是他喜歡他。
開始的時候，由錦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一邊想方設法療傷，一邊在睡夢中，把沈滄海這個混蛋，殺死過無數遍。
他恨他！無法剋制地恨着。即使那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他的內傷沒有任何好轉，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到底他練得是旁門左道。
他也曾氣惱過，也曾咒罵過老天的不公。
可是，在他徹底絕望的日子裡，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倘若他註定再也無法成爲銀龍由錦，那麼只當普通人由錦總還可以吧！
於是心境變了，雲遊一般，他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城鎮，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看了很多漂亮的風景……還因爲救了個被欺負的賣花女，打斷了知府大人公子的腿，成了一個通緝犯，城門口被貼了一張很大幅的頭像，古怪的是那副畫上偏偏臉上還帶着一顆痣……
“喂，你在想什麼？已經支撐不住了嗎？”修羅推了他一把，就像是朋友之間在開玩笑似的。
當一個普通人的由錦真是很好很好，他其實沒有活夠……
倘若真的如此輕易便死掉，他會很不甘心！
“我想起，上個月在縣城裡，因爲錢不夠，所以欠人家一碗湯圓錢。你有沒有吃過，就是江邊那家，別看主人年紀輕輕，手藝可真好，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湯圓了。因爲，沒有錢，所以決定到這座山裡，獵一隻白虎換錢……結果，受了半個月了，也沒看到白虎的影子……倒是找到了一株雪蓮……想着換到錢之後，第一件事情就要把錢還給人家，然後還要再吃三大碗湯圓……”由錦喃喃地念叨着，眼睛卻有些不自然地下垂着，他大口地喘息着，帶着死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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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修羅滿臉擔心地看着由錦，就像一個很熱心地朋友。她不明白由錦爲何會說這些奇怪的話，卻又似乎那些話也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某些嚮往……
直到那把妖刀無聲無息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還是一臉莫名其妙。
妖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瞬間，由錦的身體幾乎全部壓在了她的身上。
真的到了極限，說不定下一刻他就會倒下。
這一刻，他卻卑鄙地把刀架在了修羅的脖子上……
而這一次，修羅的哥哥卻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看戲一樣。
“喂喂，你不是名門正道嗎？怎麼可以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修羅不滿地嘟囔着。
“我纔不是什麼名門正派，武林正道，我是普通人由錦。不是都說了，我還欠人家錢沒有還，好容易採到的雪蓮都還沒有賣掉……所以，我不想死。但是又不能讓他們死，所以，你決定吧！……是讓你心愛的妹子和我們一起死掉，還是讓大家一起活下去？我知道你很快，即使我沒有受傷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可是，離得這麼遠，你真的有自信比我的刀還快嗎？”由錦挑釁地看着修羅地哥哥，身上閃動着若有似無地殺氣。
修羅的哥哥只是看着他，臉上帶着點古怪的表情，卻仍是沒有說話。
“我沒有太多的耐心。”由錦皺着眉頭，冰冷的汗水不斷地往下滴落，氣息也開始不穩。
“好了，我答應你了。”最後開口的卻是修羅。“我哥哥這一年纔跟我說了一句話，他是不會和別人說話的。”
“你能替他決定嗎？”由錦有些詫異地看着手中的人質。
“當然。”修羅自信滿滿地一口咬定。
“那你發誓，絕不會在對這裡的村民出手，你哥哥和你手下也不可以。否則就會有報應落在你們兄妹身上。”由錦有點卑鄙地說着。
“我發誓了。”修羅卻出乎意料地乖巧。
直到此時，由錦才碰地一聲跌倒在地上。他所建立起來的強大壓力，在一瞬間徹底崩塌。
修羅蹲下去，好奇地戳戳他的臉。“該不會不行了吧！剛剛的遊戲，我都沒有玩夠。”
“哥哥，你替我把他帶回去。”修羅擡頭看向哥哥，卻見他哥哥正一臉古怪地看着由錦。莫名其妙的，修羅的心情開始變好。
他哥哥已經很久沒有對什麼感興趣了，當然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表情。
“那些村民怎麼處理？”手下的嘍囉請示道。
“放掉，他們真是好狗運，居然碰巧找到了我中意的人。”修羅有些不耐地說道，她沒有再看向那個村子，也沒有再看向那些村民……
儘管，那裡面有着與她和哥哥血脈相連的人……
儘管，這是他們誕生的地方……
只是，她仍是很想殺死這些人，如同宰殺畜牲一般，將他們一個一個變成碎片。之後，在一把火殺掉那早已老舊不堪的房子……以及他們那些好笑的親情友愛……
這便是她多年來，最大的想望……
她知道哥哥大概也曾如此地想望過，只是已經太晚了，哥哥依然忘記了最初的想望，也忘記了恨、忘，以及各類情感……
這更是讓她恨到發狂！
看看把哥哥輕而易舉抱起來的由錦，莫名其妙地遺憾，氣憤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一般。
哥哥大概也有這種感覺吧！
這傢伙這是太古怪了，他所有的行爲都讓他們感到新奇。
所以，纔會期待。
期待着，這個人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哥哥大概也有這種期待吧！
對了，她最討厭所謂的正道，也討厭莫名其妙就跳出來，伸張正義的人。
而那小子那張充滿正氣的臉，更加想讓她動手一點一點地毀掉。
不知道這樣的人哭涕時，會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