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霽洛 但願長醉不復醒
在遇見他前,我從未快樂過。如果這件事被大姐秋霽燕知道,定會冷笑三聲,然後諷刺我不知滿足,可我真的不快樂,我的心無法欺騙自己。
我是楚國四大家族中權勢最盛的秋家的女兒,我的孃親是正室,我的父親雖非家主,卻行使着家主的權力。而楚國王室自打幾代前就已開始衰敗,大權旁落四大家族之手。所以,一直以來我的生活比楚王的公主更爲優厚。
可快樂並不會因此垂青於我,我安慰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得多,應該滿足。雖然心裡總有個地方空蕩蕩,像是飄在天邊的浮雲,明明看的清卻無法捕捉。
孃親說我應入宮爲後,只有楚後的頭銜才能匹配我尊貴的身份,也好斷了西院那對賤人母女的癡心妄想。我沉默的聽着,心裡隱約想笑,又笑不出來。所謂賤人母女,是我的大姐秋霽燕和她母親。很久以前,孃親對那個卑賤而不受父親寵愛的女人連正眼也吝於施捨,更不要提談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談起那對母女每每咬牙切齒,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我想大約是從大姐的舞蹈跳得優雅美麗,父親稱讚她時;大姐的歌聲婉轉動聽,父親稱讚她時;大姐的女紅精緻絕倫,父親稱讚她時……總之父親每稱讚她一次,孃親的臉色就越發鐵青,望向我的眼神透出責怪,我因此不喜歡大姐,就如她討厭我般。
大姐討厭我,我很小的時候已經知道,而我現在同樣討厭她。我不懂她爲什麼要做這麼多,難道父親的寵愛真的如此重要。可爲什麼我卻總會羨慕那時不得寵的她,因爲沒有父親的關注,所以可以盡情玩耍,不會被父親冷厲的眼盯上,不會被父親訓斥沒有規矩。即使做的再好,不過得到父親一句稱讚,這便是他全部的寵愛。我不明白,這樣的父愛爲何在大姐心中如此重要,同樣她似乎也不明白,爲什麼我不稀罕她費盡心機才能得到的東西,所以我想我們這輩子恐怕註定要相看兩相厭了。
不過,這些事我本不在乎,何況又遇見了他。
我愛的人,他有天下間最璀璨的黑眸。我們在一起的大多數時間,我都在追尋那雙眼睛——冷淡高貴、悠遠無邊、俯視衆生如螻蟻。
我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國的皇子會有那樣的眸?
那種即使權勢、金錢,美女……天下所有美好的東西呈現眼前時,依舊冷冷凝望的眼,就彷彿他一直是個旁觀者。
我懷疑過他的身份,就如父親大人一樣。可我無法相信,有那樣一雙眼睛的人會是騙子。不要以爲我天真,也不要恥笑我無知。自幼生長在權貴之家的我,該明白的早已明白。對於權力,一個人是真不在乎,還是僞裝;是從未擁有而不懂它的重要性,還是擁有後纔不屑一顧,我自認可以分辨清楚。
楚惠王五年十二月
楚宮除夕宴上,我眼前是翩翩起舞的歌女、燈火輝煌的殿堂,嘴中滿是山珍海味,可心裡除了他,什麼也沒有。
爲什麼只是分開如此短暫的時間,我便坐立難安?我漫不經心的擡起頭,偶然瞥見不遠處堂妹秋霽雲清雅脫俗的面孔,心裡猛地涌上股酸澀。那樣風華絕代的美麗,偏柔弱的不帶一絲妖媚,讓人連苛責她爲紅顏禍水都不忍心。是不是隻有這樣的美人,才能得到他溫柔眷顧的眼神。
那天我家的家宴上,我看見了,當秋霽雲和她哥哥秋霽言緩步而入時,他素來高傲淡漠的眸裡一閃即逝的憐惜。
不,一定是我看錯了,他怎麼可能輕易被女色所迷。我慌張的移開眼,飲盡杯中酒,再不敢看對面的堂妹,直到除夕宴結束,我落荒而逃。
可回到家,一樣難以入眠。於是,我做了最近經常做的一件事——偷偷溜出府,來到他落腳的客棧。
我知道他總是睡的很晚,最近更喜歡上了彈奏父親送給他的箜篌,彈起來便忘了時間,可我依舊感激那把箜篌,因爲我和他就是在箜篌的琴音下,纔有了更多的接觸。
可今天他的屋中漆黑一片,我站在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他睡了嗎?我有些失望,然後不知着了什麼魔,竟敲開客棧的門,闖入他屋中。
屋裡一個人也沒有,他不在了,意識到這一點,我忽然前所未有的恐慌。心中有個聲音自問,你這是怎麼了,不是早就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他不屬於這裡,不屬於你。
那一晚,我就呆呆地坐在他屋裡的椅子上,直到天邊的第一縷陽光射到我眼睛裡,明晃晃的刺痛,接着見他推門而入,眼淚便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想收也收不住。
他呆愣的望着屋中的我,我第一次從他眼裡看見不知所措,於是淚水益發不可收拾。
“別哭了。”他微微嘆息,語氣少有的輕柔。
我抹了抹眼淚,剛想張嘴說點什麼,突然看見他袍角暗紅色的血跡,心狂跳起來,那到嘴邊的話也變了味:“我喜歡你,你帶我走吧。”
他一怔,眉不意察覺的皺了皺,我的眼淚又忍不住要涌出。連自己都討厭現在的自己,爲什麼會不知羞的說出那麼大膽的話,爲什麼爲了他連楚國、秋家都要拋棄,爲什麼要哭得這麼丟臉。
可天知道我發什麼瘋,他昨晚做了什麼,是否會對楚國、對秋家不利,這些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你喜歡我?”望着我漸漸堅定下來的神色,他又恢復了往昔的漠然,甚至帶上幾分傷人的嘲諷:“喜歡什麼?我的臉?我的身份?”
明明他在諷刺我,可現下我卻連一點想哭的感覺也沒有了,盯着他認真的答:“我喜歡你的眼睛,喜歡你這個人。”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說:“好。”
我是怎麼回到家的,完全不記得,唯一有印象的是從他住的客棧到家的這條路上,陽光明媚。
可惜這麼美麗的陽光,卻帶不進秋家。
回到府裡,等待我的是父親冰冷憤怒的眼神和一個巴掌,而孃親則在一旁拼命的哭泣,同時眼中如箭般的指責射向我,就和每次父親稱讚大姐時一樣的眼神,怪我不夠爭氣、怪我丟了她的臉。
我沒有哭,也沒有害怕,只是垂頭聽着父親怒斥,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既然做出了決定,既然寧願捨棄家園、親人,便沒有什麼還能阻止我。即使結局悲慘,那也是我要的。
因此,當那一天來臨時,我鎮靜如初。
我躲在大姐秋霽燕遠嫁的隊伍裡,與她一同離開這個養育我們多年的地方,有傷感,卻沒有不捨。
隊伍行進了幾天,我沒有數,只是每多走一天,心裡的空洞就擴大一分。
他,還是沒有來。
我知道大姐不是真心幫我,她只是想看我失去,失去她努力了一輩子也沒得到,而我能輕易擁有的東西。所以,我沒有關心由大姐送出的書信,而是另託親信送去了我的親筆。
可他……仍舊沒有來。這是第幾天了,我記不清,只知道他沒有來。
他只想利用我,明明早猜到了,卻還是爲了他那聲“好”興奮不已,滿懷希望的等待。大姐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輕蔑不屑,我不以爲意,依舊等待那個註定不會出現的人,直到我死的那天爲止。
當大姐瞪着血紅的眼,衝進我休息的營帳,我便明白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她騙我!她爲什麼騙我?”大姐歇斯底里的喊叫。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但騙人有必要問爲什麼嗎?我就從來不問,如果可以,我寧願被他騙一輩子。
“你很得意我被騙?你以爲你現在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秋家小姐?如果你現在回去,父親只會親手殺了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不過,我不會放你回去的,就算死,我也要你當孤魂野鬼!”面對大姐的指責,我沒什麼好說的,她已經瘋了,被秋家逼瘋了。
所以即使她讓人殺我,我也沒有恨她。恨一個瘋子,不值得。
我苦笑,身上剛纔還如泉水般涌出的血,此時流的比烏龜爬還慢。只是每流逝一分,我就感覺越恍惚如夢。
夢裡有誰的影子閃爍着光芒,我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光芒卻曇花一現般的逝去。耳邊依稀響起婉轉動人的箜篌聲,和那低沉動聽,讓我這輩子最幸福、也最簡單的一個字:好。
影子漸漸清晰,顯現出他的輪廓,依舊冷淡高貴,視衆生如無物。
淚終於從頰邊落下,即使你騙我,我也希望這個夢長一點、再長一點,永遠不要醒……
淚痕——秋霽言番外
秋霽言對母親的記憶源自於一雙溫柔白皙的手,那手會時不時的摸摸他的頭,捏捏他的臉蛋,甚至把他抱起來。
然後有一天,那雙手把他帶到一個全身都閃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的人面前,按着他跪下行禮。他當時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唯一記住的僅有一雙冷冰冰的黑眸。
那人也抱了他,卻沒有母親的溫柔,他的懷抱和他的眼睛一樣冰冷,後來他才知道這個抱他的男人是楚國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他真正的親生父親楚襄王陛下。
相比關於母親的模糊記憶,秋霽言對容儀公主的印象在多年後,依然深刻的讓自己驚訝。也許是因爲那時他已年歲漸長,又或許是因爲碧傾宮中那幅一直高高懸掛的畫像……
其實這些都是藉口,從很久以前開始,死去的人對於秋霽言來說,除了是個符號,什麼意義也沒有。真正讓他無法忘記的,是那個女人出現時,幼小的他還要仰望纔看得清的幾個楚國實權人物的表情。
他名義上的父親安陽侯秋懷遠平素暗淡的目光又有了光彩,並且隨着那個女人的走近,越來越亮。
他父親的好友,同爲四大家族族長的白易天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他親生父親楚襄王冰冷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儘管當時年幼的他完全看不懂那一片的諱莫如深。
而這些發生時,容儀公主還什麼都沒有做,她只是微笑着走了過來。
那一刻的震撼,對年幼的秋霽言簡直無以復加,他忘不了那個女人。
但對母親的記憶卻僅只於那雙溫柔的手接過他親手奉上藥碗的剎那,之後,便是滿目鮮血,灑在母親的枕邊,猶如妖嬈盛開的花朵張牙舞爪的要吞噬母親的生命。不知爲什麼,當時年幼的他竟然於驚恐不安中立刻把吞噬母親的花聯想成了容儀公主,也許那時候他的直覺就已經很敏銳了吧?
秋霽言不無嘲諷的想,目光投向漸行漸遠的秋霽雲,如今的她已非昔日那個喜歡躲在表哥慕容昊身後的安靜女孩,但又有幾人能看得明白?
父親秋懷遠能看出她的不同嗎?恐怕不能,因爲在他眼裡除了死去的容儀,再看不進任何人。否則也不會一直錯認骨肉,而不自知了。
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脣,剛纔那個短暫的吻,沒有任何感覺。
他眸中的笑意更加冰冷,隔了這麼多年,秋霽雲終於被秋懷遠召見,爲的只比過是入宮爲後的事。其實,她就是一枚棋子,秋家的棋、已死的楚襄王的棋、甚至他的棋。可惜這顆棋子似乎永遠也學不懂“聽話”二字,無論是探究人的隱私,還是謀劃自己的未來,都做的得心應手。
不過,已故的楚襄王對她到底還是有些不同,他可以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任何一個兒子,也可以溫柔的摸着他們的頭說嘉獎的話,只有那短暫的微笑永遠是留給秋霽雲的。秋霽言至今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纏綿病榻的他時,臨別的一句話:如果可以,照顧雲兒。
除了王權外,他放不下的恐怕只有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妹妹的女兒了。
當時,秋霽言只是無聲的閉了閉眼,終於在這個男人身上發現了身爲人的正常感情,雖然那麼微弱,卻還是有的。只是這一切看在秋霽言眼裡又那麼好笑,當初毫不留情的出賣妹妹,今日又想把最後的溫柔留給妹妹的女兒,那他這個被他指定的繼承人算什麼呢?可轉念一想,他從來不需要別人認定,便立刻釋然。想要的自己去爭取,捨棄的就毫不留情的扔掉,這就是他,無論姓秋還是慕容,只要一直站在權力的頂峰,他依舊是他。
再次想起母親臨死前伸過來的手,輕柔的摸着他的臉,然後往回縮了縮,他清楚的看見在那玉般白皙的手上有幾顆晶瑩的淚珠滾落,最後僅留下了淺淺的淚痕。
“言兒,別哭了。真不知道以後我的言兒會爲哪個女人落淚,可惜娘看不見了。但無論如何不要像他一樣,讓女人爲你哭泣。”母親溫柔婉轉的聲音是留給秋霽言最後的記憶,裡面隱含着多少感情,早因歲月的流逝,讓現在的他無從判斷。
就如他留在母親手上的淚痕,因爲時間太久,早已忘了形狀大小。
至於母親說的爲女人哭泣,秋霽言只感到不可思議,眼淚這個被他捨棄了不知多少年的東西,如果還能出現,真是奇蹟。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終於明白有些話是不能說得如此輕蔑不屑的。
記得那時,他看見她從城上掉下去,手立刻本能的伸出,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只能親眼看着她如蝶般飄然墜地的身影。
砰!!!重重的一聲,把戰場上所有雜亂的聲音掩蓋,在他心中不斷迴響。他擡起頭,從對面敵人的眼裡看到自己赤紅的雙眸以及那個人臨死前的恐懼,然後滿天飛舞的鮮血濺在了他臉上……
紀長風的軍隊撤退了,是秋霽言暗中下的命令。本來因爲知道在幼時便照顧自己,且是楚襄王秘密安排的緣如水掌櫃李福安很可能背叛後,對所有人的懷疑與不信任終於停了下來,似乎此時沒有什麼比那個人的生命更重要。
他獨自坐在牀前,眼也不眨的盯着呼吸微弱、臉色慘白的她,第一次感到擁有權力也非無所不能,起碼連讓她稍微清醒一會兒都是妄想。
“本來還想以後再和你算帳,不過,這次你如果醒過來的話,我就原諒你趁我不在勾搭上那個小白臉。”他邊輕輕撫摸她的臉邊商量,結果她什麼感覺也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呼吸依舊時斷時續。
終於,不可避免的一刻來臨,這麼多天於生死線上徘徊的她疲累的再也不願掙扎。相比這些天她昏迷時的痛苦神色,她離開時的表情很平靜,甚至脣邊那微微的弧度都像冷笑死亡的神氣。
她從來不怕死,他知道,而且他也一樣。按照他們兩人平日喜歡說的話,想得到權力的人,沒資格害怕死亡。
可當一切發生時,他忽然覺得恐懼,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這世上從此再無人懂他,再無人看得出他笑裡的怒氣、輕蔑、嘲諷、傷心,商量計策時那不言自明的會心一笑……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秋霽雲的頰邊,慢慢滑落,留下一條長長的淚痕。
“燒了她,連灰都不剩。”他輕輕的念着,死人就如他留下的那條淚痕,淚水再多,痕跡再長,乾枯後,也只會消失無蹤。這麼想的同時,他又隱隱覺得,當年她能死而復生,也許……
他沒有再想下去,是做他的淚痕,還是與他一起活着享受權力,那個喜歡叫他狐狸,其實自己比任何人都像狐狸的女人肯定算得清哪邊更有利可圖。
青絲——秦夙番外
秦夙第一次見秋霽雲,華服美飾的她坐在車裡,舉止優雅有禮,一看就知道出身極爲高貴,秦夙不明白這樣的人爲什麼要親自來買一個奴隸?
之後她替他擦去嘴邊血跡時,那如秋水的雙眸中盈盈笑意,又使秦夙理所當然地認爲她不過是個被嬌慣出來的千金,興之所致,買奴隸以戲耍,而自己比較倒黴地中選了,甚至更加倒黴地被起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名字——阿星。
可越接近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秦夙越膽戰心驚,秋霽雲在他心中富家千金的形象也漸漸淡去。
許是因爲她需要他去辦那件事,所以從一開始,秋霽雲就沒有在他面前掩飾。任人欺負的小可憐假象後,是無限的野心,妄圖主宰整個國家的慾望。明明這種人是秦夙最爲厭惡的,但不知爲什麼,他就是無法疏遠她,總忍不住想離得更近,觀察得更詳細。所以當聽說她在太后壽誕上,不但被太后踢了一腳,昏過去的她更連照顧的人都沒有時,秦夙雖然思前想後,卻還是來到了她屋外。
門開時,望見那雙依舊光彩熠熠的眸子,秦夙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想靠近她了。一個充滿權力慾的女人,眼中卻沒有絲毫伴隨權力而生的貪婪,除了清澈還是清澈。與其說她是權力的追逐者,不如說她在享受一場遊戲帶來的快樂,用沒有感情的眼審視着身邊的人和事。每當有她預料中爲爭權奪力而起陰謀詭計,看清那些人虛僞的情感後一雙雙渴望權勢的眼,她便笑得格外高興。彷彿在說:看吧,這世上的人就是這樣的。
秦夙那時就覺得,也許並不是從小生活在楚國宮廷中的秋霽雲喜歡權力,而是權力喜歡上了她。
這樣一個女孩,邪惡、陰險、冷酷、無情,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前的秦夙想也不敢想的,而自己又爲什麼要幫她?可能潛意識裡,被大哥的母親出賣而成爲奴隸的秦夙感到不甘,甚至偶爾覺得如秋霽雲這般做,纔是宮中求存的正確選擇。
秋霽雲之於秦夙,就像讓人上癮的毒藥,嘗過還想嘗,越嘗越無法放棄。
於是,他開始剋制自己,努力拉開距離,可秋霽雲隨意的動作就能瞬間打破他辛苦壘成的高牆。
“好軟的頭髮,真漂亮,送給我一縷好不好?”她這樣說時,秦夙立刻一口回絕。
青絲,情思。
秦夙幼年時和母親住的地方,送自己的頭髮代表定情。他怎麼敢把如此大的把柄,留給這隻狡猾的狐狸精。
結果很久以後,想起此事,他總是後悔,爲什麼當時要拒絕,如果自己再主動些……
可惜,秦夙註定是秦夙,他沒有某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公狐狸那麼會表達,只默默地在雲兒與他同牀的那個晚上,用刀子割下了她的一縷頭髮,然後仔細地貼身收藏起來。
那時秦夙就想,無論以後風雲如何變換,只要這縷青絲時刻都在身邊,他定能贏得最後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