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啥事啊?”
那大姐回頭,說得繪聲繪色:“說是那大漢的二奶懷孕了。
”
“誒?”關艾凌亂了,這是唱的什麼啊?
大姐繼續:“說是二奶不肯打胎,要扶正。”
關艾更懵了:“誒?”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二奶懷孕,子憑母貴,狐狸上位,真是經典橋段啊。
關艾撓撓頭髮:“只是怎麼鬧到超市來了?”
“說是超市的杜蕾斯是破的,精氣外露讓那二奶懷孕了。”四十多歲的大姐,說起杜蕾斯,說起精氣,那可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別提多興奮了。
關艾恍然大悟:“哦。”
“這不,要索賠呢?”
原來是一隻杜蕾斯引發的血案啊,這年頭,只有更狗血,沒有最狗血。
託着下巴,關艾感嘆:“居然有這樣的奇葩,長見識了。”
只是關艾好奇了,這到底杜蕾斯是怎麼破的呢?超市?那男人?還是小三?嗯,都有嫌疑。根根神經被好奇撩撥得蠢蠢欲動,她撥開人羣。
“讓這裡最大的人出來說話。”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人高馬大,甚是彪悍,嗓音粗獷。
這就是杜蕾斯男?好吧,長得也夠奇葩。
“對不起先生,您先冷靜一點,您的問題我們已經上報了客服,我們會盡快解決。”好脾氣的專櫃小姐,賠禮又賠笑。
“解決?你能把那婆娘肚子裡的孩子塞回去?”大漢眼一橫,擰到一塊的眉頭猙獰滲人。
靠,這大哥,有才!關艾在心裡默默點了個贊。
“額?”好素養的專櫃小姐懵了,好半天才恢復,“首先,我們還需要確認到底是不是我們產品的問題,已經確認,我們會立馬給先生一個滿意的答覆。”
滿意答覆?倒是讓人好奇了,怎麼答覆啊?莫非把孩子塞回肚子裡?關艾託着下巴想着。
“少忽悠老子,讓管事的出來。”男人嚎了一嗓子,一臉橫肉抖了三抖,讓人不寒而慄啊。
“先生,您先冷靜,我們——”
專櫃小姐還沒說話,男人一腳踢向購物車:“草,媽的,給老子滾。”
“砰!”
購物車旁邊的專櫃一瞬如山倒,隨即,女銷售尖叫聲:“啊!”
那一聲,驚天地泣鬼神啊。
杜蕾斯血案啊,關艾託着下巴還沒有想明白真相,就在她思考的這一個須臾,現場就變了個模樣,眯着慧黠的眼看過去。
“嘖嘖嘖嘖。”搖搖頭,戰況慘烈啊。
“快給老子把管事叫來!”彪悍的男人,脾氣暴躁,一腳剁碎了廣告牌的支架。
嗯?關艾眸子一眯,成一條細縫,躥出危險的光。
就在大漢鼻孔朝天,專櫃人員仰人鼻息的時候,關艾拍拍手,挽起袖子,慢條斯理地走過去,撿起地上的盒子,眸子一眯,對準,拋出。
“噠——”
頓時,一片死寂,無數雙眼睛看向大漢的鼻孔,只見兩行熱血。
關艾拍拍手,眯着眸子笑:嗯,不錯,一分不差,真準。
有一陣死寂,隨後……
“啊啊啊!”
連着聲聲尖叫,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大漢腳下一個踉蹌,撫着鼻子,七暈八素了半響,虎背熊腰靠着專櫃,擡眸:“你剛纔砸哪裡?”
被一雙火光四起的鷹眸盯着,關艾依舊笑容如花,頭微微一揚:“喏,你的鼻子。”
大漢撫着鼻子的手,顫抖了。
忽然一拍手掌,關艾發現新大陸一般:“哎呀,流血了。”
姑娘,到現在才發現?好吧,那血已經流到嘴上了。
大漢足足傻了幾秒鐘,顫着手抹了一把,一看,脣齒髮白,牙齒打顫了:“血、血。”
“咚——”
一聲悶響,大漢四腳朝天,臉朝地,這下可好,鼻孔裡血流更洶涌了。
一滴,一滴,淌下,趕巧,滴在地上的盒子上。不正是關艾方纔使用的兇器嗎?好傢伙,赤果果一盒杜蕾斯啊。
杜蕾斯二度引發血案了。
“喲,還暈血啊。”關艾抱着胸,看着橫躺在地上的男人,笑得眼睛眯了。
地上挺屍的男人仰着鼻孔,朝天放了句狠話:“你他媽的給我等着。”
關艾小跳了一步,搖搖腦袋晃晃頭,無比得瑟:“你來啊,你來啊,咬我啊。”
“你、你、你——”男人氣血上涌,一口氣沒接上來,咚的一聲倒地,昏死過去了。
“和姑奶奶鬥法,回去在修煉個三百年。”關艾大腳一邁,從男人背上跨過去,四個字——牛氣沖天。
呵!這姑娘,彪悍啊。頓時,無數雙星星眼,瞅怪獸一般瞅着關艾,大氣都不敢喘一個,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關艾拍拍手,將袖子放下來,狠狠一腳踢開男人的腿,蹲下,將被男人跺碎了支架的廣告牌撿起來,撣了撣灰,起身,對着昏迷地男人的腿腳,一陣踢打:“丫的,你敢踩我家男人,我讓你血濺三尺。”
靠,沒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興許是幾腳下去,地上橫躺的男人鼻子血流更洶涌了,頓時,血濺了三尺不止。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關艾抱着廣告牌,大大方方地轉身,走了。
半響後,人羣竄動了。
“快叫救護車。”
“快!”
“……”
“彪悍的姑娘啊!”
此時,彪悍的某人抱着廣告牌,大咧咧走在超市裡,所到之處,自動讓出一條康莊大道來,關艾正得瑟時,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響在耳邊。
“什麼時候,我成你家男人了?”
關艾嚇了一跳,白眼一翻,瞪過去,額?這張臉……低頭看看懷裡的廣告牌。
此臉,不正是廣告牌上的臉嗎?
靠!要不要這麼巧?
“呵呵呵。”抓抓頭髮,關艾裝傻充愣,乾笑,像個傻子。
程信之耐心好,抱着手,挑了挑修長的眉:“你說,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家男人了?”
關艾繼續裝傻:“額?”繼續充愣,乾笑,“真巧。”
巧?好吧,關姑娘想死的心都有了,形象啊,全毀了。
程信之抱着胸,似笑非笑地走過去:“還沒回答我問題。”
慧黠的眸子轉啊轉,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臉,關艾下意識地吞吞口水,乾咳幾聲:“那個、那個,你懂的。”
程信之挑挑眉,稍稍俯身,湊近,暖昧輕語:“就這麼喜歡我?”
咚!某人該死手軟,廣告牌沒握住。
程信之扯脣,看着某人的窘態,笑得更歡了。
一向厚臉皮的關艾皮天荒的臉紅了:“靠,自以爲是!”
程信之扯扯脣,儼然一副不信的模樣。
關艾氣結,擡起腳就往廣告牌上某人的臉招呼去,可是半響,沒下去腳。
程信之輕笑出聲。
關艾焉了,好吧,她沒出息了,她窩囊了,她墮落了,居然對某人的廣告牌垂涎了。
關艾認栽:“是是是,老孃稀罕你,喜歡你,得了吧。”
說完,耷拉着腦袋懨着。
“關艾。”
“誒。”
關艾頭低得更低了,要不要這麼條件反射啊。
程信之喊了名字,又沉默了,關艾半口氣卡在喉嚨裡,半天,沒忍住,擡頭,語氣大爺:“有屁快放!”
程信之嘴角小弧度地抽了一下,說:“我允了。”
允了?關艾腦袋片刻放空後,翻翻白眼:“這意思是你不允,我還不能稀罕你了?”一時沒忍住,開口就爆了一句粗口:“草!”
“一個女孩子,滿嘴粗話,行事魯莽,衝動蠻橫。”
儼然一副長輩的語氣,配上那無奈的表情,關艾在程信之身上看到了關震北的影子,頓時來火,眼睛一橫:“與你丫有半毛關係?”
“你說我是你的男人。”
額?關艾傻了,咋吧咋吧吞了兩口口水,故作淡定:“你是嗎?上次落荒而逃的可是你,我就那麼可怕?不給答覆也就算了,還——”
話還沒說完,一陣大力,關艾張嘴正要罵娘,脣便叫一個火熱的脣含住,所有理智被放空,她睜着眼,煙火正盛。
此時,關姑娘化身汪洋中的小船,搖啊,蕩啊,暈暈乎乎,呼呼暈暈,忽然,脣上一空,船停了,關姑娘腿一軟,被人撫着。
關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難得有了幾分風情,卻傻傻地問:“你做了什麼?”
這姑娘,真傻了?真夠沒出息的!
很久很久之後,每每關姑娘回想起這一橋段,每每險些吐血,這被一個吻弄得頭暈目眩雙腿發軟,活像幾百年沒見過男人似的,太傷關姑娘自尊了。
程信之回答,面不改色:“吻你。”
“爲什麼?”
“我是你的男人。”
到手了!關姑娘傻笑:“一經收貨,概不退還。”
說着狠狠一把摟住程信之的脖子,笑得像極了一隻偷腥的貓兒。
程信之搖搖頭,看來這野貓得馴養馴養,太悍了。
關姑娘笑嘻嘻,眯了眸子,一把挽住自家男人邊走邊說:“回頭別拍這種廣告了。”
“爲什麼?”
“剛纔看見幾個小姑娘盯着廣告牌流口水,不爽。”關姑娘苦着臉,再次強調,“太不爽了。”
程信之笑:“廣告費挺高的。”
“這樣啊。”關姑娘糾結了半天,一錘定音,“那適當拍一點還是可以的。”
程信之面癱臉直抽,不得不再一次深思,到底收了個什麼奇葩。
夕陽西落,城市華燈初上,路口泊了一輛豪爵,純黑的車身,在燈下,略顯森冷。
“少爺,天黑了,回去吧。”
車座裡的男人脣線緊抿,仰着頭,望着遠處的樓,黑白色的眸,暖黃的燈光融不進一分,一直白皙的手搭着車窗,夾了一根長長的薄荷煙,青煙繚繞,他側影蕭條。
這是個寂寞到空洞的男人,沒有靈魂,沒有空餘一副絕美的皮囊,讓人揪酸心臟的美,這個男人,喚:左城。
久久沉默,主駕駛上傳來一聲重重嘆息:“少爺,要真放不下,你上去看看少夫人吧。”
“她該是不想見我。”
左城狠狠吸了一口煙,眉間緊蹙,卻不見吐納,這是最傷肝肺的抽法。
進叔真恨不得上去將煙奪了,終歸是不敢,多番相勸:“少爺,少抽點菸,您的胃受不住啊。”
左城輕扯薄削的脣,苦笑淒涼,掐滅了煙,搖下車窗:“走吧。”
車還未啓動,忽然,車窗外,有人輕敲。
“叩叩叩。”
車窗打下,露出一張精美到奪人呼吸的臉,輕啓脣:“何事?”
明明一身蕭條,寂寥,明明在地獄裡苟延殘喘的男人,卻叫人心底發怵,不寒而慄。
葉在夕不禁後退一步,隔着半進不進的距離:“我們談談。”
暖黃的路燈下,兩個男人相對而立,沒有劍拔弩張,是不見火的硝煙,是無聲無息地較量。暖色的燈,絲毫照不進兩雙冰冷的眸子裡。
“每天三個小時,左城,你可真閒。”葉在夕抱着胸,調侃又嘲諷。
想起這事,葉在夕就來氣,這個該死的男人,每天守在公寓外面,盯着窗戶,一盯就是三個小時,害得他每天防賊一樣不敢鬆懈,只恨不得將窗戶卸了。
“與你有關。”淡淡的語氣,一身隨意的打扮,遮不住左城與生俱來的氣場與強勢。
丫的,又是這一句!葉在夕窩火,眉毛斜挑,妖嬈裡多了幾分凌厲:“既然已經放手了,就乾脆一點,以後別出現了,她不想見到你。”
左城忽然沉默,眸光染了夜裡的寒涼,一點一點被一種叫做悽楚的東西覆滿。
葉在夕心下一驚,這男人搞什麼,這表情太讓人抓心撓肺了,讓江夏初看去了還了得,還不心軟死。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明明對她虎視眈眈還要裝出一副慈悲爲懷,她都那副模樣了,還不夠?到底要——”
“她好嗎?”
葉在夕還未說話的話,被打斷,左城問得小心翼翼,莞爾輕語讓葉在夕腦袋空了一下,條件反射就回答:“很好。”
丫的,陰險!居然給老子玩出其不意,葉在夕心裡暗罵,警戒再次提高。
葉在夕千防萬防,一根筋繃得死緊,猝不及防,左城幽幽嘆了一句:“那就好。”
這算什麼?聖母瑪利亞?屁!葉在夕敢篤定,眼前的男人就是一隻不折不扣的野獸,還是吃人不屯骨頭的那種,就算現下襬出這麼一副無害又淒涼的樣子,攻擊力那也是不容小覷的,說不準,這男人此時就在算計着怎麼將那個女人撲到啃乾淨呢。
這麼一分析,葉在夕更不敢大意了,戒備地看着左城:“你到底在算計什麼?”
“算計她。”頓了片刻,左城補充,“江夏初。”
左城的誠實讓葉在夕心裡大驚,敲起了警鐘,冷哼一聲:“我就知道。”
左城不可置否,黑白的涼眸融不進一點暖色,就那樣依着夜色站着,所有燈光成了背景,獨留他冷傲斜睨。
好一個算計啊,謀的是江夏初,謀的是人心!真是個膽大的男人,只是葉在夕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讓他敢這麼坦然地開誠佈公。
葉在夕踱着懶懶的步子走近,眸光含笑,卻幾近逼視,挑眉看左城:“這次你可是下了血本,居然捨得放養,你就不怕我趁虛而入?”
“你不會。”
“哦。”葉在夕拖着長長懶調,笑得更陰冷了,“你小瞧我?”
妖嬈淺笑,那是葉在夕的招牌,何時何地風情姿態慵懶,那是葉在夕的資本,所以,他不弱勢一分,儘管他也懷疑自己。
左城輕擡涼眸,不冷不熱的話,帶着不加修飾的冷冽穿透這夜:“你花了五年時間,也沒能讓她愛上你。”
這個男人,謀了江夏初十四年,他了解她。
葉在夕一口窩囊氣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來,生生憋紅了眼,幾乎咬牙切齒地說:“所以,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這次一定不讓你失望。”
一陣沉默,月下,人影斜長,那人俊容蕭瑟,他說:“她腹中,懷着我的孩子。”
葉在夕啞口無言,一雙眸子放空,夜裡的涼氣滲進,從四面八方每一個毛孔竄入,鑽進胸口裡那個致命的器官,翻騰,喧囂,一潰千里。
好啊,好算計!
久久,葉在夕一聲冷嘆,轉身,沒入黑暗,一地蕭然若爽的身影。
推開門,撲面而來的全是暖黃的燈光,沙發裡窩着的小女人,是他心頭的姑娘,她輕笑。
“怎麼還沒回去?”
生長於煙雨江南的她,有着所有江南姑娘的溫婉,一副嗓音柔柔的,總是一開口,便會輕輕撩撥人最脆弱的那個地方。
夜的涼,一瞬便散了,他癡癡望着她。
“怎麼了?”她問,一雙總是淡然平靜的眸子,在夜裡,在燈下,添了幾分柔和。
問他話是,她往左挪了挪,留出右邊的位子,那是給他的位子。
五年相識,他沒有虜獲她的心,只得了她右手邊的位子。
他不動不語,她喚他的名字:“葉在夕。”
“我不喜歡你喊我的名字,帶着我的姓氏。”葉在夕脫口而出。
她怔了一下,沒做聲。
久久,她說:“我習慣了。”
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從疏離,到熟識,她都不曾改變稱呼,因爲她總覺得,只有他,總是不會變的。
原來,人都會變啊,會貪心,就像她自己一樣。她擡頭,看着沉默的葉在夕“回去吧,很晚了。”
“夏初。”他眸光凌亂,隱隱約約有什麼沉沉浮浮的,壓不住的陰霾。
江夏初只是頷首,沒有應答。她還是習慣他的連名帶姓。
葉在夕扯扯嘴脣,笑得苦澀,像嘲弄,走過去,坐在他右手邊的位置,靜靜看着她,不說話。
“你到底怎麼了?”
忽然,他用力將她抱住,呼吸一滯,她大喊:“葉在夕。”
“我說了,我不喜歡你喊我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