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丘比,我買了餛飩你們要不要吃啊我真的聞着好……”

咯吱——

莎拉從外面推門而入,我連忙想從胡少的懷中掙脫出來,不料那臂膀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更加用力將我向他的懷裡拉了拉。

“香……”

莎拉一臉木然地站在了門口,一手舉着剛剛買來熱騰騰的餛飩,另一隻手卻有些顫抖地攥成一隻拳頭……

“我……我把早飯放在桌子上了,你們……你們餓了就吃……我先走了……”

“不,咱們一起吃啊,莎拉……你……”

沒有聽我說完,她早已離開了這間空蕩蕩的住院室。

“你爲什麼要這樣……你難道不知道,莎拉是喜歡你的……”

“我知道啊。”

“知道你爲什麼剛剛還要故意傷害她?她是我這些年最好的朋友,我們從高中就在一起……”

胡少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拍了拍牀邊示意我坐下。我聽話地坐在了牀邊,他舉起手臂,撫摸着我的頭髮,又一次將我攬在懷裡。但這一次,卻比上一次溫柔的多。

而我伏在他的懷裡,那感覺甜蜜而溫暖,但這感覺爲何如此……

熟悉!

不應該啊……胡少應該是我的初戀啊……正常的狀態,應該是我羞澀地伏在他的懷裡,臉上又一抹紅暈,就像童話故事中寫的那樣,王子和公主終於在一起,他們牽着手一同向王國走去,在路上,公主說,以後我老了,不像現在這樣好看了,你還會喜歡我麼?王子回答,當然,現在你是我最美麗的妻子,未來你將是我最美麗的老婆子。

忽然,那公主和王子突然變了模樣,我看不清他們的身影,卻隱隱覺得他們很熟悉,那個女孩有一頭濃密栗色的頭髮,溫柔大方,男孩一身黑衣,乾淨利落。

“叫一聲太太很容易,叫一聲老婆也不難,但最可貴的,是那一聲老太婆……”女孩說。

“如果你擔心變老,那我願陪你現在就變老,這樣,就不怕我變心咯。”男孩溫柔地攬過女孩,雙手捧着女孩子的臉,望着她的眼睛,雖然看不清,卻能感受到那卻是佳人一對,男孩的身體緩緩伏下,一手攬着女孩子那楊柳細腰,另一手託着她的頭,嘴脣輕輕貼在女孩子的額間,鼻尖,嘴脣……最後滑向了那女孩子的脖頸,發出陣陣輕吟。

但突然,這一切似乎是我再經歷,那被伏在身下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這是夢,是夢。

我這樣告訴自己,但那感覺溫暖而真實,我近乎感覺得到那男孩的呼吸,可突然,腦海中的男孩突然張口,尖長的獠牙露了出來,刺進了女孩子脖頸——

“啊——”

我直愣愣地坐了起來,睜大了雙眼,呼吸因爲剛剛的噩夢而感到侷促……

果然是夢……

我剛舒了一口氣,卻看到胡少在我旁邊一臉驚訝地看着我……

“你怎麼了?”

啊,沒事……我做了個噩夢……

“做……做夢?你剛剛……睡着了?”

我的腦子這才突然清明起來,定眼一看,自己果然正躺在胡少的懷中,好在衣冠整潔,不像是被佔了什麼便宜的樣子……

“我……我怎麼躺在你身邊的,我睡了多久……你做了什麼!”

胡少一臉驚訝地看着我,他正要拉過我的手卻被我輕鬆躲過。

“什麼睡了多久……剛剛……也就……十分鐘而已啊……”

“十……十分鐘?十分鐘我就睡着了?……不可能啊……十分鐘就睡着了,還做了夢?”

“唔……我想是因爲你這些日子照顧我實在太累了……你回去歇一歇吧,這邊還有我媽,還有莎拉,還有……”

胡少欲言又止,而我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理會……十分鐘……怎麼會這樣,明明剛剛的夢持續了很久,明明那一切是這麼真實……

我只覺得夢裡的那男孩和女孩都是那樣熟悉,那些話,那種感覺,都是那樣熟悉……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咦?桌子上怎麼又一盒餛飩?是莎拉送來的吧,你一會兒趁熱吃了,我先回去啦~”

“你……”胡少一臉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張着嘴幾乎說不出話。

我拿起了平時常背的包包,看到胡少的病情好了不少,我也放心了許多,這些日子照顧他自己確實耗費了不少體力,只覺得整個人都暈暈的,非常睏倦。我現在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寢室裡我軟軟的牀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睡到幾點好呢……

我一邊盤算着接下來的形成,一邊飛速地下樓。第三醫院的住院部有三十層高,而我們在三層,如果不是託了胡少的福,我覺得自己一輩子可能都不會來這種醫院……因爲這完全就是……

五星級酒店啊!不對,六星,哦不,七星!

醫院中沒有漂白水的味道和到處的白藍相間,而換做了富麗堂皇的大殿,到處是水晶吊燈和暖黃色的壁紙,地面用了撞色菱格的地毯,就連每個病房也都裝飾得各有不同,有的擁有像海景房一般的巨型落地窗,有的則是地中海風格,有的擺着中式復古傢俱……我覺得,在這裡多住住院也是不錯的。

我來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捧了一捧冷水潑在臉上,瞬間覺得清明瞭許多,擡起頭朝着鏡子中的自己看了看,卻突然覺得,鏡中的那個人熟悉而陌生。

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我自己?她,是丘比?

天吶我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我甩了甩臉上的水珠,鏡子裡的自己脖子上卻有一小塊紅色的印記……

“這是什麼……”

我對着鏡子戳了戳自己脖子上有紅色印記的那個部位,不疼不癢,似乎沒什麼大礙,於是正經八百地背起了揹包,朝樓梯跑去。

從一樓到三樓中間有一段圓形的轉角樓梯,相對隱蔽,但三十層的電梯實在太難等,我因此打算自己走下那段三層轉角樓梯。轉角樓梯如果從上向下俯視看的話,就如同蝸牛殼一般,是一個漩渦,中間沒有任何停頓,從三樓到一樓是一整段完整的樓梯。

“哇,好美……不過如果從這裡滾下去的話豈不是直接就要滾到一樓?”

我打了一個寒戰,擡起手看了看錶,已經接近正午,恩,再不回去外面就要曬死了。

不料我剛開始加速打算衝向一樓時,卻在轉角的位置和一個正要上來的人一下撞了個正着。

“啊啊啊……小……”

由於我的速度太快,“心”字還沒說出口,只見已經重重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我忽然感覺自己和那人忽然後傾,天上和地下掉了個個兒,又掉了個個兒……

天吶……這是什麼命……竟然真的……摔了樓梯……

但是……爲什麼一點都不痛?

不知道滾了多久,我覺得自己終於停了下來,這時我纔看清,原來那個被我迎面撞上的人正死死抱住我,一手護住了我的頭,另一手將我緊緊抱在了他的懷裡……

難怪自己覺不出痛,腦袋和身前有他護着,後面又背了大大的揹包……

那人輕輕將我鬆開,我離他略遠了一些,這纔看到他的臉……

“柯澤……”

“啊,你……你的頭流血了……”

“你是不是傻啊……爲什麼要抱住我,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的啊……”

“唔……一定很疼一定很疼……柯澤你這個白癡,你……”

“……還不叫大夫?”柯澤一手捂了捂頭上的傷口,他低着頭,斜碎的劉海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看不出他的眼神,但是那語氣,卻總是如此熟悉,如此溫柔,不帶有一點嗔怪……

“我……這就去……”

我踉蹌着站起,一邊向大廳奔跑,一邊大聲喊着大夫。

可當我領着大夫回到轉角樓梯時,卻早已不見柯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