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之地,輪迴地府。
玄冥雙眸緊閉,兩手捏着法決放在膝蓋上,她的嘴脣輕輕開闔,彷彿在念咒。
大顆大顆的汗珠忽然自額頭上生出,順着那絕世傾城的容顏緩緩滑落,潤溼了一身粉色的衣襟。玄冥乃祖巫之中主殺戮之人,性情最是冷漠無情,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樣的事情讓她變得如此失態。
須臾,玄冥睜開眸子來,喃喃道:“本心透徹間得見未來,佛門的算計功夫果真厲害!”
說罷,便已起身,行過奈何橋、閻羅殿,要出地府。祖巫乃是修肉身,而今玄冥法力恢復,但卻不得算計之法,難以領悟天道變化,只是本心偶然得見天道變化,此刻,便已駭出一身冷汗。
帝江攔住玄冥道:“妹子,哪裡去?”
玄冥面無表情道:“有一件事要去辦,你莫攔我。”
帝江沉吟片刻,將手中輪迴筆予了玄冥,道:“你既要出去,那我定是攔不住你,但你要小心那佛門和天庭算計,這輪迴筆你便用來保命罷。”
玄冥以指頭推拒開帝江遞過來的輪迴筆,道:“不必如此,我於輪迴當中透徹本心,已有了教祖本事,只要聖人不出手,我便無事。縱然聖人出手,我也有本事能夠走脫。”
帝江心頭一驚,沒有想到玄冥竟然如此快便恢復了本事,看她那模樣,似乎還猶有過之,輪迴當中走了一遭,得了大氣運。
帝江便道:“那你小心行事。”
玄冥點了點頭,出了輪迴地府去,施了遁術,眨眼便沒了蹤影。
稍待片刻,祝融才走了出來,道:“大哥,你怎又讓玄冥走了!”
帝江沉吟道:“她這番於輪迴地府當中得了大氣運,明悟本心,法力大進,已恢復了本事,卻也不懼如來那幾個禿子,我等卻還得慢慢積累功德……此番出去,怕是預見到了什麼大事,不然依她那性子,肯定是不管不顧的。”
祝融也是沉默片刻,才道:“我此來還有一事要告之大哥。”
帝江問道:“什麼事?”
祝融從袖子裡拿出一本《輪迴簿》來,道:“有很多人陽壽未盡,卻橫死了,而且三魂七魄未入地府,平白消失。足有三百六十萬條魂魄……”
帝江皺眉道:“莫非是哪個厲害人物拘走了這麼多魂魄?他要這麼多魂魄來幹什麼?足足有三百六十萬條魂魄!”他緩緩走了兩步,“此事便交給你和后土查辦,查清此事後,切莫打草驚蛇,待我處理。”
祝融點頭,接了《輪迴簿》退下,尋后土去了。
帝江眉頭輕輕皺起,暗忖:“此番天地竟然如此不平靜!”
玄冥一路往南嶺妖山而來,入了南嶺妖山,在花果山前通報了姓名,驚得一衆人連連後退,急忙派了人去與悟空通報。
稍待片刻,玄冥便被請了上去。
悟空在青銅大殿當中接見玄冥,笑道:“許久未見。”
玄冥點頭,臉上表情淡然無比,沒有絲毫波動,淡淡凝視着悟空,倒是將悟空看得有些不甚自在。
悟空道:“你來爲何?”
玄冥道:“我於近日恢復修爲,透徹本心,得見未來,你有大難。你且聽我道來,我有詩爲證:‘古今未來皆難測,伏羲遭劫西伯死。忽明本心曉劫難,不動八方得平息。’你可明白!”
悟空聽後,笑道:“你是說我近日有劫難,不要出花果山?”
玄冥點頭,道:“正是,你若不聽,恐送了性命。”
悟空點了點頭,道:“多謝祖巫提醒,悟空知曉了。”
玄冥看他一眼,道:“你自省得便行!莫要一時衝動壞了性命,應了那輪迴之中的場景。”
悟空自然知曉玄冥此話的意思——你若死了,我便殺上西天爲你報仇。
玄冥冷笑道:“你也莫要以爲我對你生了情愫,乃是因爲你我在輪迴之中沾染了大因果,要斬這因果,卻是極爲困難。”她又看了悟空一眼,“你好自爲之,我便不再多說了。”
說罷,玄冥起身離去了。
待玄冥走後,悟空不由沉思起來,自己要遭劫,這大劫應在誰的身上呢?此事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未來難測,並非人人都是伏羲,演一手先天八卦,推算之道比聖人都還要厲害。
但未來,卻也是可以逆轉和改變的。
下得山來,玄冥卻並未回輪迴地府去,而是一路往南嶺妖山深處尋去。
小青正行於山林之間,忽見一渾身透着冷森之氣的女子攔住去路,不由一驚,道:“你要做什麼?”
玄冥深深看了小青一眼,道:“你與孫悟空結了因果,佛門算計到你,他近日將有大劫難降身,這劫難會應在你的身上。我特來此尋你,要解他大劫。”
小青心中驚慌,問道:“你是何人?”
玄冥道:“我乃十二祖巫之一,掌管殺戮,玄冥。”
小青一聽,急忙拜倒,道:“拜見玄冥祖巫。”
玄冥淡淡道:“不必多禮,你且起來說話。”
待小青起身後,玄冥方道:“我方纔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小青連連點頭,道:“我聽到了!但祖巫所說之事實在是太過高深,難以聽懂。”
玄冥嘆了口氣,沉吟片刻,方道:“那我便如此說來罷,你與孫悟空乃是朋友,他幫過你許多,但最近卻要大禍臨頭,而且這災禍還是因你而起。如此說來,你可明白?”
小青法力低微,玄冥說那因果劫難,她又哪裡知曉,只聽了個懵懂,此刻玄冥再如此一解釋,便也明白了。她與悟空沾染因果,佛門因這樁因果算計到她的身上來,悟空的劫難要應在她的身上,這是逃不過的,遲早都要應的劫。
之所以去花果山尋悟空,讓他莫要出山,只不過是見他一面罷了。這劫難,該來便來,又哪裡這般容易躲得過去?
小青聽後,又是一驚,道:“猴哥法力高深,怎會因我而大禍臨頭?”
玄冥卻道:“說了你也不懂。我此來將此事知會與你。”
小青忙道:“如何才能解他劫難,我承他恩情,願代爲受過!”
玄冥略微點頭,道:“你有如此想法,甚好甚好!我且傳你一篇巫族秘術,名曰移形換影。這等法門,非聖人難以看出端倪來。”
玄冥遂傳了巫族秘術與小青,小青心中將這口訣與心法背熟。
小青問道:“祖巫,我當如何解他劫難?”
玄冥道:“近日可是有一頭青獅追殺你?”
小青點頭道:“正是,這青獅追殺我,這才上了花果山去求救,他給了我三根猴毛。”
玄冥聽後,微笑道:“他還給了你三根猴毛?如此,此計可萬無一失矣。”沉吟半晌,“那青獅乃是佛教文殊菩薩門下的坐騎,此番便是佛教在算計於他。你且附耳過來,我教你如何消他劫難。”
小青遂附耳過去,玄冥附耳輕語:“……到了那時,你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待她說罷,小青輕咬嘴脣,點頭道:“祖巫寬心便是,我會還他恩情。此劫我代他受過,哪怕身死道消,也是心甘情願了。”
玄冥亦然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之色,道:“如此甚好。我便也不再多說,你自己好生保重。此番劫難乃是必須,你若不按我所說的做,他的劫難便會應在別人身上,那時我卻不知能不能算計得到了。切記,切記!”
小青心中一片決然,自是點頭不語。
玄冥又囑咐小青兩句,便獨自飄然而去,不知去了何方。
爲了過這劫難,也只能靠小青了,畢竟,別人可不會爲了悟空白白犧牲。玄冥此番得見未來,悟空命中該有此劫,這劫便應在小青身上了,她叮囑小青遇到危險一定要用那猴毛,免得壞了自己的性命,還幫不到悟空,以後這劫又應在別人身上去,她便沒那麼好算計了。
算計,這兩字看似簡單,實則難上加難,需步步爲營,一環扣上一環,從悟空昔年被佛道兩方聖人算計便可以看得出來了。
玄冥辭別了小青後卻又轉頭回來,一直遠遠跟在她的後頭,以免壞了事,到時候若悟空逃不過此劫,她也好出手幫忙脫困。
小青嘆了口氣,按玄冥吩咐,將一根猴毛放入了自己的頭髮裡藏好,心中又默默唸了她傳授的法門幾遍,生怕搞錯,害了悟空。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事無關風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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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不乏有爲了愛而犧牲自己的人,小青便是,她雖不說,但心中卻埋藏着一份感情。這種感覺,卻好像是當年紫霞默默關注着悟空一般,不讓他知曉。這是一種卑微,卻又讓人難過得想哭的感情。
或許,也只有在自己爲他做出最大犧牲的一刻,他才能恍然大悟。
這,多麼像是一個宿命的輪迴。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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