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底默數着“五、四、三、二、一——”,同時,密切關注着燕塗鴉的舉動。
“刀來、劍來!”夕夕大呼一聲,反手同時擲出兩條狗繩,準確地套在左側架子上的刀柄、劍柄上。
她計算無誤,刀和劍瞬間脫鞘,飛向我手,但燕塗鴉的手更快,摺扇一拋,掌心裡亮出兩把短槍,左右開弓,射出兩顆子彈,將即將落入我手的刀劍擊飛,“噹啷、噹啷”兩聲,跌到角落裡。
“沒用的,在這裡,武器雖多,但都各自具有靈性。你們要用哪一種,我比你知道得更早。”燕塗鴉說。
“它物通?是‘它物通’?”夕夕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聲。
萬物無論生死,皆有不同靈性,而能夠解讀“無生命體”上的靈性的奇術,就叫“它物通”,與“他心通、天心通、天眼通、天耳通”之類奇術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它物通”是最難修煉的,甚至近代以來,只看到這名字出現在典籍中,實際生活中卻沒有人練成。
“對,就是‘它物通’,你碰觸那些繩索,卻並不願意拿起它們。於是,它們就把這種信息傳遞給我。你要揮出繩索套取刀劍,刀劍早就告訴我,所以我比你更快、更明白刀劍要去什麼地方。在這裡,我就是萬物之主、萬物之王,呵呵呵呵……”燕塗鴉桀桀怪笑起來。
自始至終,我沒有發現燕塗鴉的弱點。他站在這間黃金屋之中,彷彿已經與黃金融爲一體,生根拔節,非人非物。我甚至懷疑,他的生命早就交給了這間屋子,而我們眼中看到的,只是一個“燕塗鴉”的軀殼。
他精通“食腦之術”,可以食盡他人之腦,攫取他人腦子裡的秘密。同理,另一種強大力量也可以攫取他的腦子,將他變成魔人傀儡。
這種變化,令我想到日本幻戲師門派裡豢養的倀鬼。萬物皆可入戲,萬物皆可爲鬼。
如此一想,我禁不住渾身汗毛倒豎,不僅僅對燕塗鴉有了新一層的認識,對這深藏地底的黃金屋也倍感驚懼。
“我死,她活。”我向夕夕指了指。
夕夕是無辜的,爲了我才冒死來蹚渾水,不該死在這裡。
“八神將——”燕塗鴉陰森森地笑起來,“最聰明的人是刀神伏千曲,他率先向我效忠,但很顯然,已經被白畫神處死了。你們所有人都以爲我隱居於此,就會與世隔絕,恰恰都錯了。我知道一切真相,風爲媒介,任何黃金元素都可以成爲導線,把各種消息傳遞進來。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哦,你們聽,又有朋友上門了。”
他轉向黃金門,但那邊靜悄悄的,並未有人進來。
在別的地方,我或許能夠消滅燕塗鴉,那將是兩個人的實力對決,處於平等的對戰環境中。現在,有了“它物通”,任何人都不可能戰勝燕塗鴉了,就像從來沒有一個水手能在巨型章魚的巢穴中將其殺死一樣。
“還有最後一招,我腰間纏着塑膠炸藥,一旦引爆,就能把這裡變成廢墟。如果有機會,你就逃出門去,那樣相對安全一些。”夕夕低聲告訴我。
“不行。”我想都沒想,立即拒絕。
“這是最後的機會。”夕夕說。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眼中只有如水的平靜。
她如果單純爲了幫我,是不必與燕塗鴉同歸於盡的。現在,她肯這樣做,一定有着另外一個非此不可的理由。
忽然,黃金門打開,一男一女無聲地繞過影壁牆,緩步走進來。
看到這兩個人,我和夕夕同時啞然失笑,因爲前面站着的那個人是“我”,而後面站着的,則是“夕夕”。
也就是說,此刻的情形是——我假扮燕歌行,夕夕假扮白芬芳;同時,有人假扮我,另一人假扮夕夕。我們四個人的身份全是假的,但偏偏現身於同一間黃金屋內。
我看到了“我”——一個像鏡子裡的我的人。
當然,對方能假扮成這樣,亦是經過極高明的易容術修飾所得。
“終於見面了,在視頻通話中,看不清閣下如此豪華的居所,未免有些可惜。現在,真正能走進來參觀,果然無比震撼。”那個假的“夏天石”面帶笑容,向燕塗鴉拱手。
“我就猜到是你,也猜到了你的來意。”燕塗鴉說。
“夏天石”笑得更燦爛:“我的來意?我有什麼來意?”
燕塗鴉陰沉沉地回答:“你是來殺我的,我一早就猜到。你是夏天石,我是燕塗鴉,石頭與烏鴉本來就是不共戴天之敵。當然,我建造黃金屋之時,就許下諾言,歡迎任何人來殺我,尤其是當世排名前一百位的江湖高手。來殺我的人越多,我就能得到越多知識,把這裡變成一個知識的寶庫。呵呵,你們看看架子上擺着的這些冷兵器,都是一些看不慣我,想一腳把我踩扁的江湖前輩們留下的。現在,他們的身體已經化爲灰燼,一起鑄造進我的黃金屋裡。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夏天石先生和這位小美女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