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關。,小。說。網
外面的空氣有些悶熱,於是人們更加熱切地想找些樂子。一片似有還無的風吹了起來,將這棟大房子屋檐下吊着的兩個大紅燈籠搖了搖,門簾感覺也很無奈,只是象徵性地晃了晃,又沒精打采地遮掩了下來。房裡的空間很大,通風性卻好,倒不覺得悶熱了,晦暗了些,只有大大小小數十張桌子附近光亮得很,拉長了人們的身影纏疊在一起,形成了難以言喻的古怪場面。
老闆焦急地在來回溜達,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不時發出長嘆之聲,宛如一個多年苦讀卻始終落第的老舉子。屋裡黑壓壓站滿了人,一個個愁眉不展,眼神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是沒人敢說話,出奇的安靜。只有一張長桌邊坐了五個人,兩男三女,男的固然是英偉,女的更加美麗,他們毫無忌憚地談着話,好象周圍的人和物並不存在一樣。
“這是那小子的信?”紅杏皺着眉頭,苦笑起來。
“是啊是啊,哥的字是這麼難看的了。”林嬋一個勁地點頭。
所有人看到她都會不自覺地凝了目光,不管她有任何動作,都會表現出漂亮得一塌糊塗的樣子來。美女這種生物,原本就是有宿命的,這宿命就是被人稱讚乃至謳歌,俗稱羣毆。
豪鬼順手接過信來,又看看依露,“依露,這小子在賣弄些什麼?”
“賣弄?難不成這小子……”岑岑一把搶了信,和依露起來,“果然,這傢伙在遊俠裡面就是個異類……”
依露啼笑皆非,悠悠嘆了口氣,“這小子鐵定是從來沒過信!格式內容都亂七八糟的!”
“親愛的朋們:你們好!我想你們應該是很好的!
竹
綠衣,翠骨
相思林,清雅居
舒捲雲山,悠然出世
裹三尺青鋒,攜七寸豎琴
晨望雨潤山黛,夜觀月籠羅裙
錯恨已成今已誤,燈前依稀故人心。
以前的事,我都抗了,總有回報的時候。完了。無語。”
這就是無語苦了幾個小時搞出來的所謂“信件”,看着它面寥寥數十字,五個年輕人有點摸不着頭腦,不由皺起了眉頭。這格式明顯不合規範的信還可以忍受,可內容就實在是太過含蓄隱晦了,乍看之下,根本理解不到寫信人到底想寫些什麼。
豪鬼苦笑道:“這農民到底想表達什麼?”
岑岑憋了一句話出來,“估計是想告訴我們,他是個讀人……”
紅杏呵呵一笑,“好象這小子很享受那邊的生活的樣子,大概想說,他要隱居了。”
林嬋急道:“不是,我哥這麼早就當和尚不問世事了?不好了不好了,得派人抓他過來一起玩才行。要不我寫個信叫冰宇傲叔叔派兵去抓他?”
“這小笨瓜,沒看最後一句嗎?‘錯恨已成今已誤,燈前依稀故人心’,這小子肯定在相思鎮呆不長的,咱們要是有事,只要叫他一聲,他就會來了。”岑岑擼起袖子,在林嬋腦袋敲個爆慄,然後笑道:“不錯,這傢伙居然會寫‘寶塔詩’了,難得啊,不該當遊俠的,當個吟遊詩人可能會更有前途哦。”
小姑娘可憐巴巴地捂着頭,“幹嗎打人啊?我真的怕哥會出家當和尚。”
依露笑了笑,“放心了,無語,他當道士我信,當和尚就不可能了,他哪捨得那一頭青絲秀髮啊。”她翻過信去看了背面,嘴角翹起,喃喃低語着,“原來如此。”
“怎麼了?”
“你們看。”依露攤了信的背面放在桌。
四個腦袋探過來,那背面赫然寫着三個清秀的字對不起!
字體很細,是用西洲的鵝毛筆寫的,字跡斂鋒藏秀,狷雅靈動,顯是女子用筆。對比起無語那沒什麼功底的毛筆字,一個天,一個地下……
“這是嫂子寫的?”林嬋問道,還是不明所以。
“我一直懷疑當日金蓮山一戰,是誰暴露了我們的行蹤,如今看來,已有足夠的答案了。”依露冷淡地笑着,“現在知道了,就是幽嵐了,可我一直也沒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說着說着,沉思了起來。
燈光照了她半邊身子,將另一邊身子隱在了暗處,半邊臉忽然就有了典雅如女神般的情態,讓人看着怦然心動。四個人靜了聽她說話,沒再插嘴,他們知道接下來依露會繼續說什麼的。
“我曾經和你們說過,幽嵐的身份很可疑,想想看,那綠色的眸子,是西洲人才有的,她寫字是用鵝毛筆的,這也是西洲特有的。在我們這些人中間,又有誰會暴露咱們的行蹤呢?紅杏是沒可能的……他再傻也不會找人來殺自己……”
“是……”
“岑岑沒機會,她每天被紅杏看得死死的……”
“是……”
“豪鬼一向心高氣傲,還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他更喜歡真刀真槍地幹架……”
“是……”
“林嬋這妮子沒這麼好的腦子要去挑起三洲的戰事,這超出了她的智慧範圍……”
“是……”
“無語就更別提了,每次就他砍人砍得痛快……”
四個人看着她一人一人的挨個點評,終於齊聲討伐,“你真惡毒!”
依露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接着說下去,“剩下的只有幽嵐了,可這是爲什麼呢?她是爲誰做事的?”
豪鬼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呼出心裡的鬱悶,“我和你們說件事。”
“什麼?”
豪鬼沉聲道:“我第一次見到幽嵐時,我就覺得自己和她應該有某種聯繫,在後來的相處過程中,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你的意思是?”
“她應該是我西洲的皇室後裔!”
豪鬼說得很隨意,卻讓其他人心靈劇震,情不自禁地“啊”出聲來。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良久之後,紅杏終於開了口,臉沒一絲不痛快的神色,“還是別想了,橫豎我們也沒死,就算幽嵐出賣我們,但就憑她那天拼死過來幫我,也別太計較了,至少,那天她是我們之中流血最多的人!”
他向來心胸豁達拿岑岑的話來說是“豪邁”,可在依露看來就是“沒大腦”,既然幽嵐彌補了她的錯誤,無語又專門寫了信來,他很自然地就沒放在心。
豪鬼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了頭,在他內心之中,幽嵐給他的感覺不只是“西洲皇室後裔”這麼簡單,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幽嵐和他本身有一種奇特的聯繫。
岑岑和林嬋心裡雖然有點芥蒂,但畢竟不如依露那樣小心謹慎,而且她們和幽嵐一直要好,看到這封類似道歉的信也就沒什麼在意的了。
依露看了看身邊這幾個夥伴,微微嘆了口氣,這些傢伙,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麼?如果順藤摸瓜,我敢保證這事的背後肯定有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陰謀。她沒有說出自己的猶疑,暗暗藏了心底。
“都傻站着幹嗎?快開啊!我買大!”她猛然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