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猶未乾,染在玉一般的容顏上,分外刺目。
那決絕的話語如同炸雷一般響在廣場內,決絕的動作如沙場征戰般震撼人心,年輕的冰傲營士兵們都放鬆了手中的武器。他們最大的也不過三十來歲,他們的血仍舊是熱的,他們的思想仍舊是活躍的,他們同大陸上其他種族的年輕人一樣,渴望着改造這個世界。雖然他們隸屬冰宇傲,常年追隨他守衛疆土,但他們畢竟是北洲的年輕一代,血液裡天生涌動着對新鮮事物的強烈希冀。
冰宇傲終於忍不住了,他咆哮起來,“冰傲營!將這叛族之人拿下!”
沒有人動手,士兵們像塑像一般站着,他們的目光都盯住了冰宇傲。林嬋到底是冰原的女神啊,她犯了什麼錯呢?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她有過絲毫的不檢點舉動,那個經常面露和藹微笑的女神怎麼會背叛林草族呢?所有的疑惑與不解在他們的目光中傳達出來,他們期盼着自己的將軍能收回成命。
冰宇傲太瞭解自己的士兵們了,太瞭解這些桀驁的北洲人了,一旦他們產生疑惑,那就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握的,就算拿刀逼着他們,他們也不會屈服的,除非能給他們一個完全合理的解釋。北洲人不會爲而戰,不會爲私利而戰,他們之所以要戰鬥,完全是爲了保衛自己的種族,自己的親人。這也是北洲從不參與天下爭霸的一個主因,一個有思想的軍人是不會完全服從命令的,而這種軍人只有冰原北洲纔有。冰宇傲瞬間就知道,在這王座的決鬥中,他輸了,輸給了這個半北洲血統的小女孩。
他恐懼起來,恐懼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們,後退了幾步,然後又看到身後的長老將領們,他們同樣用疑惑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他們也開始懷疑我了,是的,他們在懷疑我!他突然想逃跑,但他又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從這衆多的士兵中間突圍而出。可是,我距離林嬋只有不到五尺的距離啊,殺了她,殺了她就可以解決一切了吧?對,要殺了她!
他衝了起來,拔出了自己的彎刀,咆哮着,像只發狂的野獸。只一個箭步,他就衝到林嬋的對面,彎刀高舉了起來。
————————————我是分割線————————————空氣中凝結了冰冷。
冰宇傲舉起了刀,刀被雨水打溼了,雨水順着刀身流了下來,就像是那把刀在哭泣着。他的表情很古怪,熟悉他的部下們看着他的樣子全然想不起這還是自己的將軍,此刻的他已經沒了將軍的氣勢,只是反射性地要舉刀砍下。他身高接近兩丈,林嬋只能勉強高到他的胸膛下,那場面就如同一隻猛虎面對一隻羔羊。
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士兵們絕望地高喊着,“將軍!”
長老們焦急地呼喚着,“冰宇傲!”
無語等人更是魂飛魄散,舉步就要衝出。
然而,依露卻伸出了雙臂攔住了他們,“不要亂跑!林妹妹很強的!這是林妹妹自己的戰鬥,相信她!”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在笑着,她的眼睛盯着林嬋,眼神裡滿是期待,是一種看着自己的妹妹成長起來的期待。
林嬋笑了起來,沒有說話,頭高高地揚着,就那麼看着冰宇傲。雖然冰宇傲一直對自己沒什麼好感,但自她懂事以來,她就知道這林草族是靠他在支撐着。表面上,自己是族內的哈桑,但她知道,冰宇傲纔是這林草族的鋼鐵守護。不管何時何地,她總是很和藹地看着這高大的人,笑着和他說話,現在,她依舊一如既往地看着他,對着他笑。
“你這丫頭,從來就不怕我麼?”
冰宇傲在她溫柔如故的眼神下氣餒了,剛纔還很瘋狂的眼神也在這和藹笑容下漸漸消散。刀仍舊在上方舉着,仍舊在雪雨中散發着光芒,卻已經很無力了。雪花混在雨裡,灑滿了他的發須,淋遍了他的皮甲,然後濺落到地上,他看上去瞬間虛弱了很多。
“傲叔叔……我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得了滿分……”林嬋輕輕地叫了一聲。
偉岸的身形凝滯了,雪亮的刀失去了光輝,像是變成了塑像。
許多人都不知道林嬋的話是什麼意思,許多人也不知道林嬋的話竟有着如斯的威力,這一句話,彷彿咒語似的擊中了冰宇傲,如斯的怪異。
而廊檐下,一衆上了年紀的長老們,也在這句話之後呆楞住了,然後默默搖首,輕輕嗟嘆,因爲他們知道這話中的含意,自然也明瞭冰宇傲反常的表現。
冰宇傲的眼淚忽的流了出來,這眼淚在這鋼鐵一般的漢子臉上出現分外讓人覺得感動。士兵們抽盡了過往的記憶也找不出他哭泣的片段。
這北洲知名的將軍、冰原公認的勇士嘶啞了聲音,慢慢地說道:“小丫頭,你又是得了滿分啊……”他單膝跪地,雄偉如山的身軀拜倒在林嬋的腳下,突然暴吼一聲,“殿下,罪臣萬死,妄圖滅君,臣請自裁!”手腕一翻,那跟隨他數十年的戰刀朝着他的頸項割了過去。
人們再次驚呼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