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沒有表情的面龐,蓋約甚至連半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說,就帶着他的小侍從離開了。這個孤傲而又倔強的騎士依然沒有改變他那顆復仇的決心,僅僅是被他隱藏了起來。
蓋約·瓦倫斯沒有說錯,愛德華的確不是來和他告別的,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確保蓋約是真的離開,而不是偷偷潛伏了起來伺機準備把一切隱瞞的真相全部捅穿。這個人給愛德華的感覺太危險了,理智而又狡猾,還帶着執拗的瘋狂和嗜血的衝動。
作爲一個合格的騎士長,這傢伙絕對有一百種方法平息菸斗鎮的暴動,但他卻固執的選擇了最粗暴而且殘忍的方式,如果說沒有夾雜報復心理那是不可能的,就和他自己一開始處心積慮要殺了自己一樣——但凡和米內斯特家族扯上關係,他都恨不得親手宰了對方。
復仇者、狂教徒、瘋子……這些人無法用常理去判斷,他們會爲了達成自己偏激的願望而做出超出預想的事情。雖然愛德華也不認爲自己是絕對理智的,但是他絕對討厭這種人的存在,尤其是在對方和自己扯上關係的情況下——當然,可愛的小安潔拉除外。
看着天空下對方那遠去的孤獨身影,愛德華甚至都有些佩服這位騎士長了,他經歷過那種實現願望的機會擺在面前的情況,所以才能明白想要在這種時候保持理智有多困難。但是對方卻做到了,真的是相當難得。
等到返回騎士團總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伴隨着遠處傳來的教堂鐘聲,愛德華騎着馬穿過了要塞的大門。大概是因爲很多騎士們都去執行任務了,這會兒的總部城堡內看起來相當的冷清,甚至就連訓練場內都沒有什麼人。
不過這其實也是很正常的情況,在都城駐守的聖樹騎士們,除了一部分從東境來到這裡的之外,還有不少在都靈城內安家的。尤其是負責馬爾凱魯斯山丘上,國王出行寢宮安全的二十位聖樹騎士,更是長期住在王宮內,只接受國王陛下和大團長的命令。
至於類似愛德華這種,在都城內得到晉升的聖樹騎士,如果沒有得到什麼差使的話,很快就會被安排前往東境,在接受一段時間的訓練之後,擔負起某座城堡要塞的防衛工作,或者某個騎兵隊的隊長,負責巡視邊境。
能夠擔負起一個某個小型要塞的防衛長官,大概就是愛德華這種新晉年輕騎士能夠得到的最好差使了,就連愛德華自己也有這類的打算——按照蓋約的說法,他當年就是從這個層次幹起來的,花了十五年成爲了首席騎士長,這已經堪稱晉升飛速了。
不過遠離都靈城,也就等於將自己割捨於整個王國的權力核心之外,這其中就是相互取捨的難題了——眼下的自己還僅僅是一個騎士,勉強踏進了這個“盛大舞會”的外圍,這麼快就要離開似乎也有些難以接受。
“愛德華大人,愛德華·威特伍德爵士!”一個突然跑過來的軍士讓有些發愣的愛德華回過神來,擰過頭看到對方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手裡面還拿着一個蓋着印戳的信,跑過來交到了他的手裡:“墨瑟·凱恩大團長讓我交給您。”
“信封?”愛德華看着對方着急忙忙的樣子,挑了挑右眉,有些懷疑的他剛剛從馬廄裡走出來就把信打開了:“這個字可真夠潦草的,‘去一趟東城區的冷渠巷,儘快解決掉’——什麼意思?”
“我們找到了血旗兄弟會的殘黨,大概有十幾個人也可能更多,他們正躲在冷渠巷舔傷口呢。”軍士的表情有些興奮,也有點兒惴惴不安的樣子:“大團長讓我把這個任務交給您,命您儘快完成!”
“……”愛德華有些沉默的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任務,但怎麼看好像都帶着幾分陰謀的味道——沒有理由非得要把這個任務交給自己,但要說陰謀的話也解釋不通,愛德華可以肯定,自己和馬可·塔斯克的事情不會被察覺到,至少沒那麼快。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僅僅因爲那個銀髮巫師的某些動作太大,結果被騎士團發現了說不定,這樣一來自己可能還得考慮到幫對方隱瞞的問題。
“大團長現在在哪兒?”愛德華準備先試探一下,朝着那名軍士開口問道:“我需要和墨瑟·凱恩大人當面問一下,好確認呃……細節上的問題。”
“大團長已經出去了,他今天晚上會去一趟內政大臣米內斯特侯爵的宅邸,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回來。”軍士搖了搖頭。
“那萊昂納多爵士呢,他也不在嗎?”
“本來是應該在的,不過因爲蓋約·瓦倫斯騎士長離開了,負責王家衛隊的二十名聖樹騎士需要調換,萊昂納多騎士長去負責這件事情了。”
全部都不在,而且還是十分緊急的任務,不論對方是誰都肯定是希望自己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前去執行這個任務——或許是大團長髮現了問題,希望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忠誠;也可能是米內斯特家設下的陷阱,畢竟這會兒他們肯定知道血旗兄弟會完蛋是自己乾的好事了。
殺死了那個巫師,搶走了安潔拉,毀掉了飢餓魔鬼格拉託尼……自己還真是和米內斯特家族剪不斷,理還亂,要是再算上安傑麗卡夫人的侍衛隊長被自己幹掉這件事,換成任何人都會惱羞成怒的恨不得宰了自己吧?
愛德華的嘴角有些意味深長的揚了起來,卻讓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軍士有些害怕了,吞嚥着口水:“愛德華·威特伍德大人,要不要呃……我幫您備馬?”
“當然可以,那就麻煩你了。”愛德華笑着點了點頭:“順便問一句,現在城堡裡還有多少軍士駐守?”
“您需要帶上很多人嗎?”
“用不着,兩三個人就行。如果你有認識的好手就把他們叫上。”愛德華開口說道:“讓他們在城堡門口等着,我們馬上就出發!”
僅僅只花了一刻鐘的時間,那個年輕的軍士就帶着另外兩個人在總部的吊橋口,看到了愛德華騎馬出來的身影——雖然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看起來滿是疑點,但他依舊沒有拒絕的打算,至少也要弄清楚究竟是誰這樣想要殺了自己。
冷渠巷距離戍衛山丘並不遠,但是因爲騎士團總部坐落在懸崖上,帶着三名軍士一起出發的愛德華多少還是花了點時間,纔在快到傍晚的時候找到了那條街道。
大概是因爲快到晚上了,明明還算整潔的一處街區看起來也有些冷清,只有路旁的酒館裡還能依稀聽到一些喧囂吵雜的聲音。年輕的軍士走在前面給愛德華引路,另外兩個跟着一起過來的則亦步亦趨的走在他後面,右手抓在腰間的劍柄上小心提防着。
因爲是在都靈城內,加上要保持隱蔽不被發現了,四個人都只穿了一身普通的罩衣和斗篷,如果不注意腰間佩劍的話,倒是和那些尋常的路人沒什麼區別。
“就是在這兒了!”年輕軍士街道口的公寓樓前面停下——這種簡單的磚樓在都靈城相當常見,許多住不起樓房的人都會在這裡租一個房間,往往都是圍繞着某個水井修建的,一個公寓樓經常能住滿一二十戶人家。
“在門口守着,只要有人從裡面逃出來,格殺勿論!”雖然不清楚裡面的人究竟是誰,但是愛德華依然保持着相當的謹慎。三個軍士按照他的吩咐分別躲在樓洞的兩側,看着愛德華走了進去。
公寓樓裡面的樣子看起來和其它所有破舊的磚樓沒有任何區別,四面樓房圍成一個狹小的院子,中央是一口被堵起來的水井——這樣的環境相當的危險,敵人可以從任何地方衝出來,尤其是藏在不知道某個窗戶後面的暗箭,都會讓小心大意的傢伙慘死當場。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都應當儘量避免在這種地方戰鬥,不過顯然愛德華沒有太多可以選擇的餘地,左手緊緊扣住腰間的劍柄,目光四下搜索着從公寓的門洞裡走進了院子。
整個公寓好像都空蕩蕩的,看起來好像根本沒有人一樣,只能從水井旁邊的桌子上看到留下些許殘羹剩飯的盤子和鍋,可以確認最近有人在這裡呆過。
一個木製的樓梯直接通向二樓的陽臺,愛德華剛剛走上去門就被推開了。一個渾身是傷,披着斗篷的年輕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臉上的一道傷疤甚至把他的嘴脣撕爛了。像是有些驚詫的看到站在那兒的愛德華,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呃……下午好,這位先生,我……”
“愛德華·威特伍德?!”年輕人像是被嚇了個半死的樣子,整個人都差點兒摔倒了。踉踉蹌蹌的推開門,跑回了公寓樓裡面,一邊跑還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着:“是愛德華·威特伍德,我親眼看到他殺死了科爾特斯首領,就是他!”
冷清的公寓突然“熱鬧”起來了,一個接着一個披着斗篷,渾身帶傷的傢伙咆哮着從四面八方朝着愛德華跑了出來,雙瞳灌血恨不得立刻將他撕成碎片。依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愛德華笑了笑,冰冷的長劍從鞘中拔出來,輕輕抖了個劍花。
“好吧,這樣的情況其實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