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我?”凱拉整個人都愣住了,看着愛德華把燭燈掛在鐵柵欄上,風輕雲淡的走過來,拿着鑰匙將她身上的鐐銬一個接着一個全部都打開,然後站在凱拉的面前伸出了右手,她卻呆愣的看着那隻手一動也不動。
“拜託請相信我,我可是相當真誠的——以光輝十字的名義,我將盡全力保護您離開這個鬼地方。”愛德華探口氣賭咒發誓着,皺着眉頭打量了凱拉那傷痕累累的身體,雖然地牢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是因爲傷得太重了,連手都擡不起來了嗎?”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儘管十分的不能理解,但凱拉依然不願意放棄如此珍貴的機會——活下去的渴望,讓她選擇了去相信這個害自己受苦的傢伙,哪怕他很有可能是在騙自己。緊緊攥住了愛德華的右手,緊咬着打顫的牙關從冷水裡撐起了身體。
愛德華笑了笑,解下身上的斗篷給她披上,凱拉毫不猶豫的一把搶了過來,緊緊地裹住了那根本沒有多少布料遮掩的嬌軀,緊緊牽着黑髮少年的右手跟在他身後走出了牢房,然後走進了那一片漆黑的甬道里面。
早已被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甬道甚至連一根能點燃的火把都沒有,更不用說守衛了,唯一的光源只有愛德華手中舉着的,那盞微不足道的燭燈而已,腳下冰冷的水越來越深,甚至都漫到了小腿,表情又是緊張又是害怕的凱拉,只能下意識的更加用力攥緊愛德華的手,一步不停的跟在他身後。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雖然知道這是明知故問,但害怕的凱拉依然忍不住開口了,內心的恐懼甚至讓她變得有些急躁了起來:“這該死的水越來越深,你是打算把我活活淹死嗎?”
“前提是你不會游泳——好吧,不開玩笑了。”看着對方那怔怔的表情,愛德華立刻明白自己說錯話了,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個地牢很早以前就已經被聖樹騎士團廢棄了——出於某些很正直的原因,騎士團認爲自己沒有審判犯人的資格,於是這裡就被改造成了城堡下水道的一部分。”
“幸運的是我碰巧知道,這條下水道會正好通往戍衛山丘下的某個街區,到了那裡有一個被廢棄的水井可以讓你爬出去。”一邊說着,愛德華從口袋裡拿出了另外一根蠟燭點燃,小心翼翼的插在燭燈上交給凱拉:“祈求光輝十字保佑吧,你能在這根蠟燭燃盡之前找到出口——否則就得摸黑找了。”
“爲什麼要救我?”凱拉默默的接過了愛德華遞過來的燭燈,依舊無比困惑的望着他:“你這樣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還是說別的什麼?”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放了你也僅此而已。”愛德華聳着肩膀,聲音頓了頓:“順便提醒一句,告訴你的那些兄弟會的‘好朋友們’,最近這段時間儘量老實點兒,騎士團已經無法忍受你們這羣人的‘小動作’了。”
“我們也從來沒指望過你們這羣雜種能夠‘忍受’!”雖然知道對方救了自己,但是一提到騎士團,凱拉還是忍不住惡毒的咒罵着:“想讓我們躲起來,想縮在洞裡的耗子一樣任由你們去捕獵嗎?做夢!”
“別傻了,你們以爲自己是誰?聖樹騎士團光是在都城就有八十名騎士和一千名精銳,還有大大小小的勢力,王公貴族十分樂於讓騎士團欠他們人情,這場戰鬥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機會贏!”愛德華“焦急”的看着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現在還礙於面子不願聲張,等到事情再也無法掩蓋之後,就是騎士團大開殺戒的時候。”
“到時候你們恐怕也不好過了吧?”凱拉依舊十分倔的反駁道:“都城變得一團糟,國王陛下不會輕饒了你們的!”
“沒錯,大團長估計會被一頓訓斥,但也僅此而已了——但你們可是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愛德華低聲吼道:“趕緊走吧,不要再耽誤了!”
“跟我一起走——他們發現你放了我,絕對不可能饒了你這麼一個小侍從的。”凱拉突然抓住愛德華的手:“跟我走,血旗兄弟會需要你這樣有能力,也懂得思考的人——我們會像親弟兄一樣對待你,而不是和這羣雜種們一樣把你當成呼來喝去的奴才!”
愛德華稍稍愣了愣神,眼中閃過些許輕蔑的光芒,微笑着搖了搖頭鬆開了被凱拉拽住的手掌,倒退着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注視着有些失望的“老闆娘”輕聲說道:“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殺了你。”
凱拉輕聲哼笑了兩聲,像是在看一個耍小脾氣的孩子。稍稍點了點頭便決然的朝着那一片漆黑的甬道中走去了——她必須得回去,回去警告那些依然沒有半分直覺得弟兄們。
看着那舉着燈火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人影,愛德華稍稍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笑容,但是隨即便立刻收斂了——自從那次的失控之後,他也越來越注意刻制自己情緒的表露了。
………………夜深人靜,蓋約·瓦倫斯默默的坐在圓桌前等待着。大概是冷漠的性格所致,整個房間也只有桌子上的一盞燈充當光源而已。
愛德華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輕聲慢步的接近着那張桌子然後坐在了蓋約對面的椅子上,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而這位聖樹騎士好像也並不打算爲此訓斥什麼,彷彿愛德華一個小小的侍從這麼做是理所應當的。
“你把她放走了?”蓋約像是早就知道了愛德華會怎麼做一樣,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不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這麼做的原因嗎?”
“原因?我只是撒了一個誘餌下去,讓那羣焦躁的鬣狗們不願意再等待了。”愛德華微笑着攤開手掌:“我們現在連他們在哪兒都不知道,就不如逼迫他們儘快動手,讓他們明白現在情況有多緊張,再等下去只有被騎士團徹底剿滅這麼一個結果。”
“所以你就告訴那個女人,他們現在必須到了放手一搏的時候了?”
“不,我告訴凱拉,他們現在最好避避風頭,等待時機。”愛德華笑的狡黠,故意帶着一丁點兒“傷心”的情緒感慨着說道:“哦……這個世界上,最難聽從的就是敵人的建議,哪怕這個建議其實挺正確的。”
蓋約稍稍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也忍不住點了點頭——確實,如果血旗兄弟會的人得到這個“建議”之後,恐怕立刻行動起來的可能性會更高,想要搶在騎士團徹底下定決心之前,完成他們的計劃——無論是什麼,他們都肯定會暴露自己的存在,再也沒有了躲藏的機會!
不過這些都是最完美的結果,一個故事劇本而已——結局會是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那麼你如何能確保,那個女人一定能夠影響到血旗兄弟會的人呢?”蓋約開口反問道:“萬一她失敗了怎麼辦——我們除了丟失了僅有的俘虜之外,一無所獲。”
“我不做無意義的保證,更何況您說的那種情況極有可能會發生。”愛德華十分坦率的承認了,像是有點兒無奈的嘆了口氣:“那樣的話,我可能就必須得從她的身世上查起了。當然,還有她留下的痕跡——我送給她的那件斗篷上有股怪味兒,相信找一條厲害點兒的獵犬應該不難吧?”
愛德華當然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放走凱拉是一個極爲冒險的選項,這等於拋棄了可以用她要挾血旗兄弟會,或者當做誘餌勾引更多的人來救她這樣十分有利可圖的選擇。
哪怕是爲了保證自己的“風險投資”不會徹底虧本,自然要多加一些保險纔可以,確保哪怕沒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也能夠順利的找到他們的據點,之後在徐徐圖進。
“我明早就會安排人做這件事情——在此之後,就是你的任務了。”蓋約一邊說着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瓶酒和一隻杯子,動作十分嫺熟的倒滿了酒杯,輕輕放在了圓桌上。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嗜酒如命,而現在……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纔會稍微喝一些。”蓋約·瓦倫斯拿着酒瓶放在了愛德華面前:“我越來越厭惡這種罪惡的飲料,令人失去理智變得服從於本能——但是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只有喝一些,心情才能稍微平復下來。”
說着,蓋約·瓦倫斯端起酒杯遞到了愛德華的面前,目光前所有爲有的平靜,注視着這個他曾經恨不得殺死的黑髮少年:“拿着吧,這是你應得的獎勵——不是爲了你的小聰明,也不是爲了我之前行爲的道歉,而是爲了你的忠誠,對聖樹騎士團的忠誠,僅僅這一點就值得有人爲你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