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人知道溪流鎮原本的名字叫什麼,正如同這座城鎮一樣默默無聞,不過是瀚土城統治下的一座非常普通的小鎮,平緩的地勢和從城鎮旁經過的河道,讓這裡每年的夏季都會有商隊經過,泥濘的黏土讓這裡同樣富饒。
但是今天溪流鎮的居民們卻沒有像往日一樣,而是戰戰兢兢的躲在家裡過的——就在清晨時分,瀚土城的大軍突然抵達了城鎮,並且在郊外紮下了營地,一副隨時準備在這裡開戰的架勢,嚇得溪流鎮的鎮長趕緊下令緊閉城門,並且立刻派人前往去詢問他們究竟想要什麼,但是卻杳無音訊,問話的僕人連軍營都沒能走進去就被轟了出來。
而他們並不知道,這支軍隊當中的大多數人,同樣並不清楚他們究竟是爲什麼來的——僅僅是因爲那個突如其來的命令,將他們帶到了這裡而已,只有極少數的軍官們知道一點點內情,但也是三緘其口,更不可能說出去。
真正知道真相的“主謀”,只有在軍帳之中的幾個人而已——也只有他們才清楚,爲什麼一定要調集整個瀚土城的軍隊,而且必須是在這裡。
按照瀚土城的叛軍們和愛德華約定好的談判要求,他們在距離軍陣兩百步外的距離安置了一頂帳篷,作爲雙方談判的場所——按照愛德華的說法,他已經上過一次當了,所以如果瀚土城真的希望和談,必須拿出誠意才行。
雖然不止一個貴族和叛軍將領們對這傢伙狂妄無禮的要求破口大罵,但他們最後還是選擇了答應——雙塔要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這座城堡的存亡關係到整個瀚土城是否還能保住,而愛德華手裡攥着這座城堡,他就有開價的權力!
沒錯,這傢伙只不過是在開價而已,看着桌子上傳令官送來的愛德華寫的親筆信,穩穩坐在靠背椅上的馬汀.科爾博伯爵臉上的眼神中閃爍着鄙夷的目光——如果說他真的是安森殿下的忠臣,那就該像格林.特恩那樣戰鬥至死。答應談判,就說明他是很想加入的,之所以裝得那麼大義凜然,不過是漫天要價。想要把自己賣個好價錢罷了。
只要長眼睛的人都清楚,那個所謂的安森殿下根本比不上貝里昂大人,如果不是因爲當年的一點點運氣,貝里昂大人早就已經是都靈王國的統治者了,怎麼可能還會等到今天?!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來。沒錯……馬汀.科爾博伯爵狠狠捏緊了拳頭——自己的兒子慘死在雙塔要塞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這個混蛋?!
本來他還指望着能讓兒子掌握住這支戰旗軍團——哪怕不是全部,也至少有將近五千人,足以讓科爾博家族在貝里昂大人的身邊提高不少的地位了,但誰能想到愛德華居然能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沒關係,忍耐只是暫時的,這種低賤出身的傢伙在貝里昂大人的身邊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前途可言,弄死他只是早晚的事情,所謂的妥協和拉攏不過權宜之計罷了,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小子的人頭遲早是自己的!
但是顯然並非所有人都像他這麼自信,站在馬汀.科爾博伯爵身旁的一個貴族表情始終都是憂心忡忡:“我聽說這位首席掌旗官大人足足帶來了四千多人的軍隊,有三分之一都是騎兵,你們說這不會不是他準備……”
“你們想多了,這只不過是他拿出來的籌碼而已。”看着那一雙雙滿是憂慮之色的眼神,馬汀.科爾博冷哼一聲:“想要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炫耀炫耀實力罷了——否則的話爲什麼不乾脆宣戰,難道在這裡開戰會比在雙塔要塞開戰對他更有利嗎?”
“別忘了,這裡是瀚土城,我們用的是烈焰蒼鷹旗!他要敢對我們開戰那就是叛軍。整個王國所有的騎士都有資格向他宣戰!”馬汀大手一揮:“所以說,沒什麼好怕的——這小子越是猖狂,就說明他心底越沒有底氣,就是條想要骨頭啃的鬣狗罷了。”
“昨天瀚土城才傳來消息。說發現有刺客在半夜突襲宮殿。”但是這些人顯然沒有那麼容易被說服:“還說看見一個獨臂的劍士——肯定是格林.特恩,那傢伙還沒死,萬一他和這傢伙聯繫上就麻煩了!”
“沒錯,現在瀚土城也不安全了——萬一安森殿下被他們搶走,就算是貝里昂大人也救不了我們!”
“你們能不能稍微鎮定一點——驚慌失措的模樣活像是一羣丟了崽子的母雞,都靈人的氣概都到哪裡去了?!”馬汀忍不住朝着周圍的叛軍將領們吼了出來:“一個毛頭崽子有什麼好怕的?!”
“別忘了。你們身後還有一支上萬人的大軍——這可是貝里昂大人積攢多年的精銳軍團,他那支野蠻人和輔助步兵怎麼可能打得贏我們?!”馬汀冷哼着說道:“至於瀚土城,那也還有將近兩千人,就算格林.特恩沒死,也不可能帶上安森殿下活着逃出去!”
看着那一雙雙心有慼慼的目光,馬汀只好沉默了——對於小王子的安全他可是相當的有信心,那個杜啓亞雖然蠢,但至少還知道自己是站在哪個陣營的,絕對不敢讓牢房裡的安森殿下出一丁點兒問題,否則他絕對是第一個死的。
正當帳篷裡的貴族們還在爭吵的時候,一個傳令兵有些慌張的跑了進來:“稟告諸位大人們,東面有一支軍隊正在朝這邊前進,舉的是烈焰蒼鷹旗!”
“他來了!”馬汀.科爾博伯爵一邊說着站了起來,朝周圍的“同僚們”看了一眼:“讓我們歡迎首席掌旗官大人的‘大駕光臨’吧!”
很快,伴隨着滾滾而來的煙塵,半個戰旗軍團的軍隊在荒野之中和瀚土城來的軍隊相對列陣,一支舉着燕尾旗的騎兵朝着兩支大軍中央的帳篷疾馳而來。
剛剛還在相互爭吵的都靈貴族們紛紛站了起來,帶着一絲傲慢的神情,似笑非笑着看向帳篷的門外,等待那個自以爲是的小子走進來。
但是當他們看清楚走過來的那個人是誰之後,就連馬汀.科爾博伯爵也同樣是大驚失色,驚詫到連話都說不出!
“怎麼會是你?!”
“吃驚嗎,諸位‘同僚’們?”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首席副將格林.特恩大跨步的走進了這座帳篷,聲音裡都包含着那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憤怒:“還有讓你們更吃驚的在後面呢!”
“這、這到底?不,這不可能!”馬汀.科爾博憤怒的咆哮着:“你早就應該被……”
後半句話被強行收了回去——目光冷冽的格林.特恩將手中的騎士長劍在他的肩膀上敲了敲:“請保持安靜,伯爵大人。這是在王族面前最起碼的禮節!”
王族面前?恐懼、絕望、不甘、驚慌……不由自主的望向門外,一個個子稍矮,但卻也相當挺拔的身影,步履矯健的走進了帳篷。站在他後面的愛德華.威特伍德亦步亦趨的跟着,姿態恭謹彷彿他不是一名統帥,而是這身影的侍衛一樣。
安森.馬爾凱魯斯!
小王子的表情之中沒有半點怒色,有的只是那冷酷到極致的目光。緩緩拔出了腰間的金色佩劍,指向站在他面前,那已經滿是絕望之色的馬汀.科爾博。
“以都靈的名義,諸位騎士們……”安森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感情:“殺死這羣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