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看不見影子的樓梯和大門,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只有漆黑一片,耳邊傳來的也只有滲入天花板的水滴落的清脆聲響,渾濁的空氣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已經凝滯了。
漆黑的牢房中只有一盞蠟燭,微弱的火光微微的搖曳着。靠着椅子背雙手支撐着下巴的路德維希.多利安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了半張,還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雙能夠攝人心魄的眼睛,卻是連眨也不眨。
清冷的眸中,倒映着一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少女,冰冷的鐐銬和鐵鏈鎖住了她的四肢和脖頸,瘦小的身體早已是遍體鱗傷——面頰、軀幹、四肢……血痕和淤青,將她的衣服撕扯的破爛不堪,甚至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來,枯黃的頭髮耷垂在面頰兩側,將她的臉完全遮掩了起來。
大概是因爲剛剛被潑過冰水的緣故,十字架上的少女一直在不住的顫抖着,破破爛爛,溼漉漉的衣服緊貼着她的身體,甚至都能夠看清她四肢抽搐的模樣。
“我們已經在這裡浪費太長時間了,你說呢,尊敬的奧威娜小姐?”路德維希用無比溫柔的語調輕聲說道,那聲音更像是在和自己的情人對話:“如果可以的話,在下沒有任何想要傷害您的舉動,但是命令當頭,我必須讓您說出點兒什麼才行。”
但是十字架上的少女依然沒有任何想要回答他的意思,默默地擡起頭,面頰的淤青下面,凍得發紫的嘴脣還在不停的顫抖着,無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整個房間內唯一的光芒,彷彿是看到了什麼一樣,一動不動。
“你們這些瀚土野蠻部落的戰士,爲什麼要來到都靈城,是爲了殺死某個人嗎,還是說被別人僱傭來的?”雖然並沒有得到答案。路德維希依然在不停的詢問着:“又是誰幫助你們遮掩了身份,資助給你們武器和毒藥,並且引誘你們刺殺貝里昂公爵?”
“是復仇,亦或者僅僅單純爲了錢——像你們這樣優秀的戰士不可能只是爲了錢賣命的。亦或者說究竟是什麼人有這份資本僱傭了你們,或許你能夠爲我解開這份疑惑。”
少女依舊是一言不發,只是自始至終盯着那微微的火光,眼睛連一刻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出神的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要轉一下頭的想法。
“差不多可以了吧,在下的耐性可是十分的有限!”
僅僅是剎那間的功夫,路德維希那鬼魅似的身影從燭光前消失,等到下一刻,鐵鉗似的右手就已經掐住了奧威娜的喉嚨,空氣抽動的聲音從她的喉嚨裡傳來,剛剛還有些出神的眼睛一點點失去色彩,慢慢向上翻白。
猛地鬆開手掌,一下子重新恢復了呼吸的少女胸脯劇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一言不發。
“啊……明白了,你覺得只要這樣繼續保持沉默,我們就會惱羞成怒,然後殺了你——天真的可以。”路德維希的臉上甚至沒有半點憤怒的表情,反倒是更加愉快了:“我倒是更想要知道,你還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在血旗兄弟會,我們有很多對付敵人的方法,而現在還僅僅是最容易的——我相信像您這樣勇敢的人,是不會懼怕死亡的。但是疼痛呢,幻覺呢,亦或者某種非常……褻瀆的方式呢,你又能堅持多久?”
“猜猜看。你會在什麼時候背叛自己——是在所有的牙齒和指甲都被拔光的時候嗎?是在所有骨頭都被打斷的時候嗎?還是說在被玷污到體無完膚的時候呢?在下對這些非常好奇,或許你能夠滿足我的這些小小的好奇心。”
“那麼,做好準備了嗎?”路德維希的表情中再一次出現了興奮:“或許你還心存某些妄想,覺得會有人來救你?那請允許我告訴你另外一個事實——這裡是血旗兄弟會的大本營,一個強大的組織,我們的勢力遍佈整個都靈城。對於你們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就別讓我們再繼續磨蹭下去了。”轉身朝門外走去的路德維希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幾個帶着工具的傢伙走了進來,始終沉默着的奧威娜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卻依然緊咬着牙關,一句話都不肯說出來。
“好好招待我們親愛的奧威娜小姐。”說完,面帶微笑的路德維希就重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身前,甚至還弄來了一杯薄荷茶,就像是等待話劇開演的觀衆一樣。
雖然這場話劇的觀衆只有他一人,演員也只有一個。
扭曲、碎裂、鞭撻、毆打、火烙、慘叫、掙扎、哀嚎、痛苦……狹窄而又陰暗潮溼的牢房當中,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不斷的迴響着,一次次的刺穿所有人的耳膜,但是換來的卻是路德維希依舊平靜而又自然的微笑。
真的是令人難以想象,這麼小小的身軀里居然也能夠迸發出如此強悍的生命力……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路德維希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對面十字架上的少女一定剛剛度過了整整一個世紀的長度。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鮮血淋淋的奧威娜早已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四肢都被鎖鏈緊緊束縛着,肯定早就癱倒在了地上,喊啞了的喉嚨只能聽見輕微的喘息聲,一盆冰水猛地潑在她的身上,痙攣的嬌軀猛地抽動着,向後翻仰的面頰上只有無比驚懼的表情,原本已經渾濁的意識,一下子回到了殘酷的牢房當中。
就在這時,垂下頭的奧威娜卻從鼻尖中嗅到了一絲香味,表情中帶有一絲困惑的掙扎已經青腫的眼睛,一碗溫熱的濃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喝一點兒吧,你現在一定很累了。”路德維希的臉上掛着溫柔的笑意:“奶酪蘑菇湯——這可是你最喜歡的食物,不想要嘗一嘗嗎?”
但這溫柔的聲音換來的卻是少女驚恐的表情——哪怕是在面臨酷刑的時候都不曾出現的表情,卻在這個時候第一次展現在了路德維希的眼前。
“正如你所指,血旗兄弟會無所不能,不論你是願意開口還是讓我們多浪費時間,只要我們想就一定能夠知道。”路德維希輕嘆了聲氣,然後用非常好奇的口吻問道:“能不能告訴我,雷諾小主人……究竟是誰?”
看到奧威娜近乎恐慌的神色,路德維希終於得意的笑了:“我想我們應該有很多可以談一談的內容,您說呢奧威娜小姐?”
房間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愛德華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長袍,兜帽下只能看到他的碎頭髮,路德維希卻依然認出了進來的人是誰。
“做的不錯,看起來還算成功。”看了一眼十字架上毫髮無傷的少女:“還沒想到你居然也懂得這種手段。”
“小小的心理暗示,只是不入流的手段而已。”路德維希十分謙虛的笑了:“沒有安潔拉小姐的迷幻藥劑,我能做的恐怕還比不上任何一個劊子手的能耐。”
不過一旁的小女僕似乎並不領情,只是露出得意的面色拽着愛德華的衣角,彷彿像是等待誇獎和糖果獎勵的孩子。
“你們在說什麼?!”突然一下子驚醒過來的奧威娜,第一次開口了。表情震驚的發現自己原本應該傷痕累累的身體,居然連一個傷口都沒有。
“很簡單,我們讓你以爲自己再忍受什麼可怕的酷刑,然後實際上卻是我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當然這個過程很複雜,但是看起來很成功。”愛德華微微一笑,拍了拍身後小女僕安潔拉驕傲的小腦袋。
“那麼,現在可以和我們聊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