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侍衛託蒙德站在房門外有些鬱悶的等待着——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此時早就應該登上某艘船悄悄的出海了。
“您已經收拾好了嗎,艾倫少爺?老爺和夫人都已經在樓下的餐廳等您過去呢。”侍衛有點兒焦急的敲了敲門,努力保持着耐心:“如果可以的話,您完全可以等到晚餐後再收拾——您明天才要出發呢!”
不準擅自進入艾倫少爺的房間,託蒙德當然還記得這個奇怪的規矩,所以再三考慮之後還是放棄了闖空門的打算——自然,像他這樣普普通通的侍衛,還沒有資格知道艾倫·克溫的真實性別。
“再等等,馬上就可以啦!”門裡面艾倫的聲音似乎同樣很着急,還隱約傳來悉悉索索的換衣服的聲音:“你先去和母親大人說一聲,再過半刻鐘,半刻鐘就好!”
“希望如此。”小聲自言自語着的託蒙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陽已經沉到了山下只剩些許餘暉,自己再不走的話就趕不上馬上要出發的船了。
而與此同時的房間裡面,原本乾淨整潔的屋子此時幾乎變成了一團亂麻,翻箱倒櫃彷彿是有闖空門的強盜來到過這裡。
艾倫長出一口氣,叉着腰環顧着自己的房間,再打量打量身上——深褐色帶兜帽的披風,緊身而又厚實的皮甲,長筒靴和皮手套,長劍和匕首分別掛在腰的兩側,錢袋則藏在了衣服裡面。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滿意的笑容。
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真正遊走四方,仗劍行義的遊俠了!心滿意足的少女用力點了點頭,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嬉笑着轉過身一口氣蹲了下來。
“嗚嗚嗚……”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小侍女,看到終於轉過身來的艾倫,無比焦急的想要說什麼,可惜嘴巴完全被面包塞住了,只能拼命的瞪大了眼睛搖着頭。
“好啦好啦,反正我又不是要離家出走,只不過……換個方式而已。”對於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侍女,艾倫也不想做得太過火,嘟着嘴指着她的小鼻子:“你得發誓,我把麪包拿出來之後不會大喊大叫的才行。”
小侍女趕緊不停的用力點頭。
“這就對了!”艾倫高興的把麪包從小侍女的嘴裡面拿出來,歪着腦袋有點兒小無奈:“反正到時候你只要告訴母親大人,我坐船去都靈城就可以了,有‘孤劍’愛德華·威特伍德保護我,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安傑麗卡夫人不會高興的。”小侍女傷心的扁着嘴,依然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而且,您要是和他一起走的話,還有可能會被發現……”
“發現就發現吧,反正也沒什麼可隱藏的了。”艾倫的眼神突然變得很落寞:“母親不願意說,但是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次去都靈究竟是爲了什麼——還不是去看看那些自以爲是的花花公子們,然後找一個願意娶我的?!”
“小姐……”
“從小開始,父親和母親就命令我要像個男孩子一樣長大,所以我不能穿裙子,不能有洋娃娃,不能學着打扮;可以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和賽拉哥哥一起打獵,一起騎馬,和異教徒戰鬥——我只是哥哥的替代品,一個擺在那兒給別人看的傀儡。”
“這一次……可能是我一生中子唯一一次,可以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艾倫可憐兮兮的雙手合十,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所以,幫幫我好嗎?”
“人家都還被您捆着呢。”小侍女無奈的把頭向旁邊扭過去,閉上眼睛咬住嘴角:“請您快一點兒,人家……真的很怕疼。”
“好啦好啦,就一下子而已,不用擔心的——說不定,還沒等你感覺到就好了。”艾倫的笑臉比太陽花還嬌豔,小舌頭輕輕舔着嘴角,舉起了牀頭的銀色燭臺:“不過我還真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一下子就暈過去哦?”
“砰——!”
………………髒髒破破的酒館,但是裡面卻很乾淨,也很喧囂。吧檯上的酒保和打雜姑娘們喜笑顏開的在熱熱鬧鬧的酒館裡忙着,捧着魯特琴的吟遊詩人,表情誇張的扯着嗓子在角落裡唱着歌,時不時會有人往他腳跟前的錢罐子裡扔幾枚硬幣。
看起來和上輩子的酒館也沒什麼區別,要是再有幾個嗨過頭的女孩兒的話。小口喝着杯子裡的梨子酒,愛德華聳着肩膀,心裡面小聲吐槽着。
“感覺怎麼樣,我就說過我不會騙你的!”老威廉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着,指着正在端着盤子,在人羣裡來回穿梭的小女孩兒,露出了一副男人都明白的表情:“那個看見沒,酒店老闆的女孩兒,我和她講過你的故事,這小丫頭已經迷上你了!”
“呃?”愛德華挑了挑眉毛,側着臉打量了一眼:“她連看都沒看我,你怎麼知道的?”
“她都害羞的連看都不敢看你,你說呢?”故作神秘的扯着嘴角,老威廉長嘆一口氣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這麼說你今天就要離開了?”
“恐怕是這樣的。”愛德華略微聳聳肩膀,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雖然很遺憾,但是我確實有必須離開的原因。”
“就像你在那個村子裡的時候,硬逼着我們和那羣多米尼克狗打一場的原因一樣?”老兵嬉笑的反問道,他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在都靈不知道聖樹騎士團的人還真不多,幸虧我不是。”
“一切爲了國王陛下,一切爲了光輝十字的榮光。”愛德華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嘴裡面胡扯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記憶中,是那位托爾尼爾騎士所說過的,聖樹騎士團的誓言之一。
“喂,你先等等!”老威廉一把拉住了想要起身離開的愛德華,瞳孔裡彷彿帶着幾分緊張的神色:“拋開別的不談,你是給聖樹騎士團辦事的對吧,小子?”
看到黑髮少年點了點頭,老威廉的臉上才露出了幾分瞭然的神色:“我是聽羅拉斯爵士講過這件事情,克溫大人當年也曾經想要加入騎士團但是失敗了,纔回來繼承了海牙堡的,所以大人對所有和騎士團扯上關係的人都很和善,哪怕你只是個侍從。”
“但我猜你想說的應該不是克溫大人。”愛德華嘴角一揚:“你想說的,應該和安傑麗卡夫人有關,對吧?”
“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子!”老威廉笑了,聲音卻壓得更低了:“安傑麗卡夫人出身米內斯特家族,而那位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坊間傳聞他和騎士團的關係,可沒看上去那麼好!”
一直站在門口等待的韋伯,看到愛德華有些沉默的走出來,趕忙跟了上去——光輝十字的教義當中,身爲教士是不可以喝酒的,所以他也只能在外面等着而已。
“威廉軍士長說了什麼嗎?”小教士的內心比他看起來的樣子要敏銳的多,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自己的這次任務恐怕不會太輕鬆愜意。
“沒什麼,不不不……我覺得還是讓你知道一點兒比較好。”愛德華一把手按在了小教士的腦袋上,瞥眼俯視着對方:“你要是想活着,完完整整的去都靈,最好還是別跟我一起走——這麼講吧,這一路上……肯定會非常刺激!”
儘管這麼說,小教士依然還是堅持跟愛德華一起走,至於原因……愛德華其實並沒有多少知道的興趣,就像他並不在乎那位安傑麗卡夫人想殺死自己的慾望,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強烈。前一世的孤僻上這個身體原本靈魂裡的自信,讓愛德華很難對別人的動機產生什麼興趣。
等兩個人到了港口的時候,船似乎都已經準備出發了。船長是一個相當熱情的中年大漢,而且好像還相當虔誠——在發現韋伯·亞歷山大的身份之後,立刻又爲他安排了一個和愛德華向鄰近的房間。
“海上的水手們,大都是光輝十字的虔誠信徒——夜晚的星空神國會爲他們指明方向的。”韋伯有些小小得意的微笑道:“他們也堅信着,虔誠的人在海上是受到保護的,也確實是如此。”
“虔誠的人是應當受到保護,這點毫無疑問——就比如說現在。”愛德華向身後一瞥,某個躲在牆後面的身影立刻縮了回去,似乎還沒有注意到自己早就被發現了:“我們被跟蹤了。”
“嗯?!”小教士渾身一怔,試探似的看向愛德華,小心翼翼的觀望着周圍:“那……我們還要上這條船嗎?我、我是說要是有陷阱怎麼辦?”
“有陷阱再說,總之不能負了安傑麗卡夫人的慷慨賞賜不是嗎?”愛德華笑了笑,率先踏上了甲板走了上去,小教士焦急忙忙的跟在了後面。
要是有陷阱怎麼辦?呵呵呵……這條船毫無疑問就是一個陷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