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靜而又充滿神聖的廣場突然陷入了一片驚慌失措,到處都是逃命而相互擁擠推搡的人羣,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披着斗篷帶着兜帽的殺手,手裡還拿着尖刀和砍斧,到處都是害怕而又恐懼的慘叫聲,剛剛還在圍觀這場神聖典禮的都靈貴族和市民們一下子成了炸開鍋的螞蟻,彷彿都忘記了自己在幹什麼,沒頭沒腦的四處逃散着。
驚慌、錯愕、恐懼、混亂……所有的災難幾乎是接踵而至,甚至就連那些負責護衛工作的王宮御衛們也沒有反應過來,那些混跡在人潮之中的殺手彷彿是鬼魂一樣毫無前兆的突然出現,等到他們想起來要舉起手中的長戟的時候已經晚了,淒厲的慘叫聲淹沒在混亂的人羣裡,被一把又一把尖刀不停的扎進胸膛和脖子裡面,像是破布袋似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叫喊聲在廣場周圍此起彼伏,神聖的光輝十字聖堂鐘聲彷彿變成了喪鐘聲,潛藏在人羣當中的殺手們揮舞着短劍尖刀,在人羣當中血肉橫飛的殺戮着,在本就已經變成一堆無頭蒼蠅,自相踐踏的人羣裡面散播着恐懼。
“殺光貪婪的貴族!”、“爲了真正的都靈人!”、“殺光他們,殺光這羣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的混蛋!”…………
一個又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口號不停在四處迴響着,位置比較靠近外圍的一個貴族少年面色蒼白的朝着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殺手不停的揮着手:“請、請不要這樣,您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我的家人會……”
“多少錢都買不了你的命了!”惡狠狠的短刀直接扎進了貴族少年的胸口,柔軟舒適的綢緞布料在這種時候根本起不到半點的防禦功能,直接被撕成了無數塊碎片,淒厲慘叫着的貴族少年倒在了地上,視線的餘角瞥見了不遠處另一個同樣尖叫着被按倒在地的少女,驚恐的伸出了右手:“卡特琳娜!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的未婚妻吧!”
但求饒聲很快就被慘叫聲中斷了,某個驚慌失措的傢伙一腳踩斷了他的手腕,痛哭流涕的貴族少年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扭斷了脖子,貪婪的暴徒們甚至搶走了她的絲綢裙子……
廣場上驚恐萬狀的都靈貴族們此時完全失去了“騎士之子”們應有的模樣,好像是受了驚的綿羊似的朝着那面烈焰蒼鷹旗幟下聚攏着,不斷的有人被淹沒在逃難的人羣裡,或者被突然冒出來的殺手活活捅死,然後搶走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安森此時已經是面色蒼白,尚且年幼的王子殿下只感覺雙腿一軟整個人都快要癱掉了。還沒等他摔倒在地上,一雙不算有力但是卻無比堅定的雙手從旁邊把他攙扶住了。
“挺直您的腰板,殿下——現在任何人都可以倒下去,只有您不行!”小教士韋伯·亞歷山大目光堅定,咬牙切齒的看着安森,在他耳邊用力的吼道:“這裡是光輝十字的聖地,是您的家族宣稱要世世代代守護的地方,您絕不能在這裡倒下!”
驚魂未定的安森滿面汗水,有些愣愣的看着小教士那無比堅定的目光,強咬着牙讓自己站穩了身體:“如果……站在這裡的人是愛德華·威特伍德,他會怎麼做?”
“他會做他該的事情……如果是愛德華一定會這麼回答。”韋伯突然笑了:“但是這傢伙肯定是一邊輕蔑的嘲笑着那些拿刀對準他的人,然後再將他們撕成碎片!”
“呵呵呵……沒錯,這纔是真正的聖樹騎士會做的事情,而我會比他更厲害,我會成爲史無前例的聖樹騎士!”像是在自我催眠似的安森放聲大喊着,一把手直接將旁邊的烈焰蒼鷹旗從旗手那裡奪了過來,狠狠的猛敲了一下大理石磚的地面!
這時候死傷慘重的王宮御衛們終於慢慢集結了起來,鋒利而可怕的長戟慢慢圍成一個圓陣將最裡面倖存的年輕貴族和安森保護了起來,面對着有組織防禦的御衛們,這些潛藏的殺手們在有幾個出頭鳥被長戟捅穿了身體,或是砸碎了頭蓋骨之後,終於無計可施了。
但這僅僅是暫時的,渾身是血還受了不少傷的御衛隊隊長單膝跪在安森面前:“殿下,我們必須撤進聖堂裡面,伯多祿樞機主教和幾位教士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我們過去他們就會立刻開門,然後……”
“不!我不會躲起來,我就站在這兒——你還是讓想跑的人躲進去吧!”小王子倔強的昂着脖子,目光中無比的倨傲:“我是馬爾凱魯斯的子孫,我不會在先祖立誓的地方逃跑,我不會在都靈城,在父親的眼皮子底下做一個膽小鬼!”
“但是……”
“一定會有援軍來的,只要再稍微堅持一下就行了——這裡是都靈城,還沒有人能夠在這裡殺死一個王族,聖樹騎士團、王宮御衛、戍衛軍團……我們只要堅持一刻鐘,一刻鐘後就會有人來救援了!”安森惡狠狠的說道,也不知道是在說服這位隊長,還是在說服他自己:“你想當着國王陛下的面,做一個膽小鬼嗎?!”
………………光輝十字聖堂外暴動的消息幾乎立刻就已經驚動了附近巡邏的戍衛軍團士兵,顯然情況已經緊急到了連向上請示都來不及的程度,自發組織起來的十幾名,幾十名戍衛士兵們從不同的方向朝着山丘上趕過去,但是這點數量連維持一下治安都辦不到了。
但是現在搶時間的不僅僅是安森一個人而已,躲在閣樓裡面的納法里奧焦急的來回踱着步子,渾身是汗的年輕人正在旁邊大口喘着粗氣和他彙報着。
“五百名戍衛軍團的士兵和兩百名王宮御衛都在朝這邊趕過來,格林·特恩和東城區的聖樹騎士們都已經收到了消息,恐怕他們連兩刻鐘都用不了,就能有一百名騎兵搶先趕到聖堂了——不論您打算做什麼,我們都必須趕快下決定才行!”
“那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納法里奧已經完全無法維持自己的情緒了:“這究竟是怎麼了——肯定是有人,肯定是有人暴露了我們的計劃,把計劃告訴了別人!”
“你說,是不是你?!”膚色蒼白的納法里奧一把抓起弗雷士的衣領,胖男孩兒一下子喘不過氣來了,堆滿了脂肪的腦袋立刻憋得通紅,不停的揮舞着蘿蔔似的胳膊。
看着這顆肥大的腦袋,有些沮喪的納法里奧慢慢鬆開了雙手將他放下來:“抱歉……我不該懷疑自己人的,或許只是……光輝十字不願意給我們這樣一個幸運的機會,偉大的道路上必然伴隨着痛苦和艱難,而這一切都是考驗,度過了我們才能獲得勝利!”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做?”剛剛差點兒被掐死的小胖子還有些後怕:“現在王家馬車肯定不會從這邊經過了,就算我們繼續埋伏……”
“那就不要再等了,現在就讓所有的人衝上去,趁着混亂的狀態連着王子一起殺死,正好也順便絕了後患!”納法里奧的聲音裡透露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既然註定要流血,就讓最高貴的鮮血淨化這座城市吧,讓光輝十字親眼見證我們是多麼的虔誠!”
伴隨着一聲聲呼喊,被納法里奧和諸多都靈貴族們僱傭來,埋伏在街道和山丘下面的暴徒們紛紛出動,高舉着火把和各式各樣的武器朝着光輝十字聖堂進發着。站在閣樓頂端的納法里奧表情猙獰的笑着,很快……都靈城就要改天換地了,很快……那些該死的地方領主們都會一個接着一個被吊死,很快……
很快……納法里奧就笑不出來了。毫無血色的嘴脣不停的顫抖着,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面從馬爾凱魯斯山丘方向疾馳而來的白底黑樹旗,聖樹騎士團的旗幟!
不可能啊,格林·特恩就算來也應該是從東邊的方向,聖樹騎士團的人也都是在……納法里奧突然醒悟了,這些聖樹騎士原本是負責守衛王宮的,居然全部都被派出來了!
二十名整齊劃一的聖樹騎士團排成五列縱隊,好像一面會移動的牆壁似的跟隨在高舉着聖樹旗幟的萊昂納多·貢佈雷騎士長身後,尾隨其後的則是整整三個百人隊的騎馬軍士和戍衛士兵們。而那些還渾然不覺,舉着火把朝向聖堂趕去的暴徒們,就在這支隊伍的必經之路上面。
而那個跟在萊昂納多騎士長身旁的人……愛德華·威特伍德?!
納法里奧嚇得差點兒從窗戶上掉了下去,明明穿着厚實的毛皮大衣但卻渾身冰冷,他突然明白了——格林·特恩只是調虎離山之計,用來誆自己出手的,這支軍隊纔是真正的援軍,和那羣突然冒出來的殺手裡應外合。
自己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