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特開始喜歡上乘風破浪的感覺,他和黑眼開心地趴在木筏前端,嬉笑中感受水流的衝擊力。浪花濺在黑眼的臉上,她開心的樣子就好像是天真無暇的小女孩。年特將淡淡的憂愁壓在心底,暗暗下了一個決定。人如果心裡壓着痛和憂愁是不是就無法這麼開心地笑?
年特說:“黑眼,我曾經發誓要把你帶回人類的世界,但是現在那個世界已經危險了,所以我要去拯救世界。”
黑眼似乎沒聽懂,歡快地笑着,扭頭說:“拯救世界?有意思嗎?”
年特決定不說了,他可以說“我去和拜裡安格決鬥,還要端他老窩,打他老母”,但是他還想聽到那爽朗的笑聲,所以他笑眯眯地說:“啊,好得不得。”
拜裡安格實在是太強大了,如果貿然前去,他仇報不了,反而會死在對方手裡。但是一定要快,年特其實有些害怕,拜裡安格的背後一定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惡魔之王拜德了。
“神啊!你還有氣兒嗎?”年特不禁這樣想,“還是被我氣死了?我是打過你的門徒,勾引你的聖女,一面罵你一面向你祈禱,那是因爲你從來也沒有出來幹件漂亮的事。別說我的運氣和你有關,我活着是因爲我長得帥。神啊,你說句話,你不說,我們就不指望你了。”
年特用了幾秒鐘確定沒有雷劈下來,嘆了口氣:“人類的原罪,就是口無遮攔,但是往往都被說中。靠自己吧。”
獅子族的戰士都是高大的壯漢,個個都是兩米左右的身高,壯實的肌肉使他們看起來像一張牌,談笑風生的時候就會非常吵。不過,年特很高興他們都會說人話,而且都在儘量說。
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人類的一個遙遠村鎮,或是到邊遠山區去做客。
年特漸漸喜歡他們的大嗓門,因爲沒有這些大嗓門他就沒命了。但是,年特知道,拜裡安格一定會來報復,他會沿着河找到獅子族的部落,大肆屠殺,把每一個人變成惡魔之王的奴隸,就像對待曾經冷落過他的狐狼村民一樣。他該怎麼辦?他到哪裡去得到殺死拜裡安格的力量?
西亞夫順利回到自己的族人當中,一直處在興奮狀態裡,似乎絲毫不將拜裡安格放在眼中。年特不禁猜想他有什麼高招,果然,他拍拍年特的肩膀:“不要擔心,拜裡安格敢來,我媽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你媽?”
“是啊!”西亞夫很奇怪他的反應,“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信奉我媽?”
年特無語:“想不到是真的。”年特想起這條偉大的河叫做西亞夫的奶奶河,不對,其實是西亞夫的父親的媽媽的河,他的父親叫什麼來着?年特撓撓頭,不好意思問。不過想必其中和母親們是有什麼關聯的,年特真的很好奇。
黑眼毫無顧忌地問:“西亞夫,這條河好偉大呀!爲什麼會像活的一樣呢?”
“對,就是這個問題。”年特在心中大讚黑眼,一面迫切地期待着西亞夫的答案。
“這個啊……”西亞夫似乎不想說,年特連忙添了一把火:“西亞夫,告訴她吧,也許有一天狐狼族會因此改掉黑腳河這個稱呼,也和你們一樣尊敬它。這條偉大的河流,它爲什麼這麼偉大呢?”
“這樣啊!”西亞夫心花怒放兼之很愛自己的奶奶,就說了:在很久以前,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了。獅子部落既辛苦又愚昧(現在也是一樣),終日在平原上艱苦地生活,分不清什麼是真正美好的事情(現在也是一樣)。獅子族空有一副壯碩的身材,但是在平原上卻只是一個混亂卑微的民族。個子大肚子就餓得快,肚子填不飽就追不上獵物。加上他們怕食物不夠不敢生育,他們反而不如奔跑迅速的瘦小種族興旺,人丁凋零,人人都因爲飢餓而面黃肌瘦。
有一天,一個聰明的獅子王從夢中拍石而起:“生育!生育力是個問題!”
他的美麗妻子噠噠吃了一驚,勸說道:“親愛的,我們連這些人都吃不飽,生更多的孩子怎麼養啊!”
“目光短淺。”偉大的獅子王回答,“我曾經在夢中和一隻刺蝟交談,他說,人多力量大。
你也知道,草原獵物充足的地方都在河流附近,而那裡被人數衆多的部落佔據着,我們就是因爲人太少纔打不過他們。我也曾經爲食物的問題煩惱過,他說等我的妻子肚子鼓起來的時候這個問題自己就會解決。“
“親愛的,您是餓昏頭了吧?我們沒有食物讓我的肚子鼓起來。”
“開玩笑!我在夢中爲這個主意付了一塊羊腿肉,刺蝟咳嗽着向我發誓的!你敢懷疑我的智慧?‘獅子王拉過愛妻,’肚子鼓起來不一定要把你喂胖,快!生孩子!”
於是他們滿懷希望**地生活,不料他可愛的妻子噠噠五年都沒有懷孕,獅子王生氣了,他大叫:“我要獨佔全部落的所有女人!我一定要妻子的肚子鼓起來!真正的偉大獅羣裡都是獅王獨佔所有的母獅!等我的孩子出世刺蝟智者的語言就會實現!”
“不!親愛的,那我怎麼辦?”
噠噠非常難過,她被拋棄了,而且非常飢餓。她想要去死,但是在死之前她很想飽飽吃一頓,她從來沒有盡情地吃到飽。她在荒野裡漫步,這時候一隻鹿瘸着一條腿跑過,似乎是被別的部落打傷後逃走的。
“太偉大了!”噠噠追着那隻鹿一直跑到老遠的地方,突然發現一條新的河流流過平原,在這裡形成一個湖。那頭鹿慌不擇路,竟然一下跳進河裡。噠噠不顧一切跳進去……
年特插嘴:“她想救鹿?”
西亞夫:“不,只是不想失去食物!不要打岔!”西亞夫繼續講:噠噠發現自己不會游泳,喝了一肚子水掙扎着回到岸上,發現自己的丈夫和大夥都在身邊。
獅子王大聲說:“親愛的!我錯了,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噠噠非常感動:“親愛的,是什麼讓你回心轉意?”
獅子王耷拉着耳朵:“爲了女人的問題他們都打我……”
這個時候,獅子王驚異地發現妻子變得非常美麗,他仔細觀察,發現妻子的肚子鼓鼓的,難道?
噠噠:“我喝了不知道多少水,這條河流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突然有人驚叫:“魚!好肥的魚!”
“還有鹿羣來喝水!”
“快抓!抓……”
就這樣,預言實現了,獅子族佔據了這條河和湖,沒有人知道這條河是怎麼回事,他們過了足足一年不愁吃的日子,個個迅速變壯。獅子王很愛他的妻子,噠噠不知道爲什麼立刻就懷孕了,生下來一個健壯的兒子,他們十分幸福。
但是有一天,河被發現了,爲了這個肥美地帶,一個強大的部落來到了這個湖灣要將他們趕走。獅子族人數稀少,還不是這個部落的對手。
河邊,獅子王呼喚他的愛妻:“噠噠,我們逃吧。”
噠噠:“我跑不動,我不想再過餓肚子的生活了,我要死在這裡。”說完,噠噠縱身跳進了河裡。
獅子王覺得妻子說得對,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下大叫:“我和你們拼了!”回去繼續廝殺。
突然,河水不可思議地從河牀裡涌出來,帶着猛烈的攻勢將入侵者衝得七零八落,獅子族神氣地保住了他們的湖,繼續在這裡幸福地生活。
獅子王沒有找到妻子的屍體,但是那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噠噠對他說:“神被我感動了,讓我與河流融爲一體。但是我不能永遠守護你們,讓每一位王后臨終都死在湖裡吧,意志代代相傳,獅子族的本土永遠不會失去樂園。”
西亞夫:“就這樣,每一位王后臨終都會自己跳進湖裡,從來也沒有屍體出現,大家都認爲湖底有一個屬於她們的世界。而河流就世世代代守護着獅子族。那之後,獅子族的計劃生育成功了,人口迅速上升,成爲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直到現在。”
年特:“那麼,就是說……”
“最後一個跳進去的是我奶奶,快該我媽跳了,所以我就信奉我媽。問題是,按照族規我要確立王后之後我媽才能跳到河裡。”
黑眼拍手:“好美麗的故事啊。”
西亞夫非常得意:“我早就特別把它翻譯**類的語言,打算早晚講給誰聽。”
年特覺得腦袋裡有煙要冒出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傳說,是哪個神不開眼賜給貪吃的王后力量?我看是懲罰她和河融爲一體纔對。至於王后換王后的規矩——怎麼都像是替死鬼等替身啊。上當的王后世代相傳的怨恨,難怪積攢了這麼強大的力量。對了,對了,面黃肌瘦的人渴望發胖,漲肚子、懷孕,噠噠王后開始走運一直是在‘胖’的周圍,難怪獅子族這麼崇尚肥胖的美麗,是有依據的啊。”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傳說下得到庇護的獅子族繁榮富強,現在,西亞夫的奶奶載着戰士們興高采烈地凱旋了。木筏用穩定迅捷的速度前進,河灣兩岸浪濤有節奏地拍打着岩石上的青苔,發出悅耳的聲音。
月光皎潔的時候,他們來到了獅子族的圖騰所在地,火把照耀下美麗的湖灣——丹馬的母親湖。
年特指着美麗如同藍寶石的湖:“啊,一定是西亞夫的奶奶湖。”
西亞夫在他的頭頂捶了一記:“是丹馬的母親湖!”
“對不起。”年特抱着頭疼得流眼淚,擡起頭來已經是燈火通明的世界,無數豎着頭髮,塗得花瓜一樣的獅子族青年男女舉着火把在沿岸整齊地揮動。一陣聲調非常高的歌聲從人羣后面傳過來,男男女女都靜靜地合着這節奏如癡如醉。
西亞夫站起來向衆人伸開雙臂,沿岸爆發出一陣歡呼。黑眼因爲西亞夫剛纔打了年特的頭,正在對西亞夫瞪着眼露出牙齒髮出威脅的聲音,年特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擰擰她的臉:“那是朋友的玩笑,你要學的還很多。”
戰士們從木筏上“撲通”跳進水裡,向岸上緩緩游去。西亞夫敲打胸膛,分開大腿內側像螃蟹一樣橫着走路。岸上的男女老少跟着他的動作相互搭着肩膀,左三步右三步,形成了非常好聽的跺腳節拍。年特覺得這是一種非常有趣的舞蹈,雖然形象很傻,但是每一塊肌肉都在跳動,節奏感非常強烈,敲打胸膛和跺腳的聲音形成了不同的高低音階,連鼓都免了。
西亞夫突然停下來,舉起年特的一隻手,羣衆一片呼聲,“嗷嗷”聲不絕於耳,後來,年特知道這個獅子族中心村落就叫做“嗷嗷村”。
木筏緩緩靠到湖邊,從始至終不需要任何人來划動。西亞夫帶着他們上了岸,人羣分開,一個強壯的胖老太太手持木杖出現在眼前。西亞夫撲過去熱烈和她擁抱,喊了聲“媽媽”,表情非常親暱。
年特從來沒有看見過彪形巨漢在媽媽懷裡撒嬌,媽媽的體形非常“完美”,近乎“無缺”,想必在獅子族裡是個大美女。不過,老太太對兒子似乎不感興趣,一把將他推到一邊,上下打量年特,回頭說了幾句話。
西亞夫解釋說:“我們普及人類語言不到十年,媽媽不懂人類的話,不過說很歡迎你這個柴雞一樣的傢伙。”
年特習慣性按照貴族的禮儀優雅地鞠躬,彬彬有禮回答:“真是我的榮幸!如果你們有其他柴雞一樣的姑娘類似這樣,”指指黑眼,“我願意統統帶走。”
雖然語言經過翻譯不一定意思準確,聲音的腔調和感覺還是可以傳遞的,西亞夫的媽媽聽了翻譯後看上去很高興,對西亞夫說了幾句,西亞夫彎腰,媽媽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就轉身離去了,很多胖女人衆星捧月——不,是湯圓簇擁着元宵在月光下離去。
西亞夫說:“媽媽好意,說怎麼能虧待你這麼有心的貴賓,一定把最好的小鴿子介紹給你。”
“小鴿子……”年特五雷轟頂,面如土色。
西亞夫大笑:“不要這樣,我明白,我明白,我用大批柴雞和你換。”
“謝謝,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年特當真感激涕零,“有空去我們玫瑰郡,我們家的廚娘通體圓潤,有機會介紹給你。”
“信任你!”西亞夫拍着他的肩膀,“不過趕不上做我的王后了。”
年特心想:“廚娘大嬸就算是來到這裡做了王后也一定不肯跳湖。”
熱熱鬧鬧地走在大道上,村裡到處是圖騰柱子,雕刻着古樸的圖案。柱子頂端就是胖女人的雕像,一定就是西亞夫的奶奶了。
年特猜想這圖騰柱子定是經常更換,因爲每次有一個王后跳河,河湖的名字都要更換,崇拜的對象也改爲新的替死鬼女王,這些圖騰柱子的需求量不知道有多大呢,那雕刻師父定是過得很不錯。不過,他們的美工畢竟不如人類精緻,如果把他們的雕刻帶回去當希罕物賣給人類,再把美蓮的雕塑和畫像賣給他們,定是一筆兩邊賺錢的好買賣。
他們來到部落的王殿,那是一棟很大的木屋,屋前的場地上有營火和舞娘犒勞歸來的戰士,人人都是樂陶陶的。獅子族和狐狼部落截然不同,大概是天性就是如此吧,在這裡找不到半點兒陰森,難怪很容易向人類社會靠攏。
只不過——他們人人臉上塗着油彩,年特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奇幻的舞臺上,有一點兒不真實的感覺,認人也有些難過——第二天早上油彩變了怎麼辦?
西亞夫的父親似乎退位後就不管什麼事情了,一副樂天知命的行樂表現,簡單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年特猜想他是因爲“丹馬”這個名字壓力很大,畢竟人人都在向他的媽媽頂禮膜拜。
這一天十分疲勞,年特加入他們看肥婆跳肚皮舞,要求吃些熟肉。有人幫他在營火中間搭起烤肉架,竟然還有不少佐味品,像是胡椒粉。年特一面烤肉一面看着黑眼和西亞夫吃東西,她們也往生肉上面撒些粉末,似乎吃得很享受。也許吃慣了生肉會很難接受熟食吧?年特沒有什麼辦法,不過烤肉的香氣也有不少人很感興趣,要求分一些嚐嚐。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但是年特想這是件好事,獅子部落越來越能夠理解人類,正在向文明的正途靠攏。
※※※
米蕾尼婭和光輝四天王站到了聖殿的中心,教皇和最高祭祀站在一旁,超過四百名女祭祀蒙着面紗低頭詠唸咒文,呢喃聲彼此共鳴,彷彿從靈魂深處要剔除所有的雜念一般專注。
穿着金甲的聖殿騎士佈滿了聖殿外的街道和廣場,大斧和長劍靜悄悄地反射着月亮銀色的光輝,汗水從騎士藏在頭盔裡的額頭上流下來,騎士就像是雕像般不敢移動絲毫。
教皇伸開雙臂仰望天空,高聲梵唱:“萬能的光神普休斯啊!與我相爭的,求你與他們相爭!與我相鬥的,求你與他們相鬥!我必高聲讚美您,偉大的光神普休斯,你所鑄造的國度就在我的頭頂,請您爲我敞開大門!讓您的信徒來爲您拭去寶座上的塵埃!”
於是一道聖光從空中強烈地照下來,將米蕾尼婭和四天王籠罩在其中。女祭祀們加緊詠唸咒文,很多人身體在微微發抖。天空中傳來隆隆的聲音,彷彿有雷在滾動,屋外下起傾盆大雨,一道閃電直劈在聖堂屋頂的神像上。
米蕾尼婭雙手扣在胸前,一股濃烈的魔法氣息瀰漫在那撒下的光芒中,讓她感覺呼吸困難。她望着教皇左首的空位,十分憂傷。那本來是大神官的位置,自從大神官在神誕聖堂遇害後就一直空着。四天王單膝跪在她的周圍,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
魔法的光輝一閃,他們消失了。如釋重負,女祭祀們紛紛軟倒在原地,光芒盡散,光暗的反差使人覺得屋內的火光十分昏暗。
“每一次都受不了!”最高祭祀伸出手指,一隻火把突然光芒暴漲,將屋裡的光線柔和地緩和下來,“那四個人就是聖堂學院的光輝四天王?果然與衆不同。”
“嗯,漢森校長對他們期望很高,他們並不是一起到聖堂的,漢森特意用了八年的時間把他們聚到一起。他們的力量驚人,經過了非常特別的訓練,漢森花了好多年用各種方式關注他們的道德,從目前的表現來看,都是非常完美的。”
“命運之輪中傳聞的勇者會在他們當中嗎?”
教皇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以前也這麼猜想,但是現在……”教皇轉身往他的房間走去,“不要讓人來煩我,我要做些事情。”
※※※
年特睡得很香,但是並不舒服。黑眼堅持要睡在牀尾,墊着皮子聞着年特的腳縮成一團——獅子族的單人牀足夠他們用任何方式來睡。年特的問題並不是黑眼,白天藏在心底的東西晚上會自己跑出來,纔是讓人痛苦的原因。
年特的夢中都是火光、呼喊聲,米蕾尼婭的耳光、眼淚,白牙兇惡的聲音,拜裡安格手中扭動的血色火焰……
“呼……呃……不……”年特不停說着夢話,痛苦地扭動身體,還踹了黑眼一腳。
黑眼揉揉眼睛,耳朵翹了翹,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一天刺激太大,似乎神經都會承受不了,疲勞使她推了推年特的腳,繼續蜷成一團睡眠。
午夜,年特“騰”地坐起來,這是從蔻蔻離去後偶爾會復發的毛病。年特喘着氣,覺得噩夢給他壓力很大,“媽的,拜裡安格,夢裡都追着我!不知道蔻蔻在幹什麼,說不定他們是一頭的。”年特打個呵欠,翻個身,幾秒鐘就再次睡着了。
“這一次的夢似乎好些……我要米蕾尼婭,米蕾尼婭……”年特的眼前出現美麗的海灘,陽光明媚,美女們穿着白紗裙子,美蓮的大腿又白又直,正在專心畫畫。米蕾尼婭拎着褲腳走在海里,歡快地跳躍。波光粼粼,五顏六色的貝殼點綴着白沙的海灘,米蕾尼婭宛如快樂的精靈。
“出現了!米蕾尼婭……”年特激動得要命,“米蕾尼婭,原諒我!聽我解釋!我對你的心……”
米蕾尼婭回過頭,長着雪白的鬍子,目光犀利,是教皇的面孔,突然整個變成了穿着聖袍的教皇,一個蒼老的聲音說:“你來了……”
“啊……”年特慘叫着跌入無底的黑暗中,喘着氣趴在不知名的地方,“還是噩夢!好過分的噩夢!”
教皇威嚴的聲音傳來:“這不是夢!是你我的意識在這個空間裡相見。”
“我靠!還說些聽不懂的東西!”年特對自己會做出這種超缺乏品味的夢感到氣憤不已,“我要放鬆神經。我需要美夢,美夢!”年特伸手去掐教皇的脖子,“給我變回來!你這竊賊!
我要制定偷夢法,判處偷夢的人死刑!“
“安靜!”教皇揮袖之間,年特突然感到一陣暗風拂體,猛地飛出八丈遠,跌得七昏八素。
“過分,我要醒來重做。”年特發覺自己還沒有醒,他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撞醒,但是四周一片黑暗,只是他們兩個人。年特下意識地掐了自己的臉一下,不疼。
教皇嘆了口氣:“我是透過意識來搜尋夢境,找到了你的位置。在意識上這一點和夢一樣,你就當自己在做夢好了。”
年特大叫:“你到底要怎樣?我要休息!我和拜裡安格打了一天,我要積蓄力量!”
教皇說:“你的力量還不足以戰勝拜裡安格,他幾乎是不死的,拜德不死,他就會無限復活,想要擊敗他,需要和死亡相對的生的力量,就是神聖的創造之力。”
“就是說你們教會纔有這種力量嘛,那倒是快點兒把他弄死啊!”年特憤怒地大叫,“你們只會把罪名加在我的頭上,告訴你,我一點兒也不希罕你們的魔法,我會打倒他的!我要親手宰了他!”
教皇面沉似水,年特從一開始就對他很不友好,他已經知道年特是玫瑰郡的領主繼承人,和玫瑰郡的惡劣關係也許是原因之一吧,但是兩個問題卻是可以一併解決的。
“不要口出狂言!”教皇震怒,“不虔誠的人!你的瞭解不足以使你有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啊?是嗎?我根本不想見到你的臉!米蕾尼婭呢?讓她和我說話!”年特對教皇燒了母親畫像的事情耿耿於懷,絲毫也不客氣。
教皇的聲音滲透着威嚴的氣勢:“米蕾尼婭已經去履行她的義務了,她遠比你懂事,你這個下賤的人配不上她!”
“那要她說了纔算數!”年特暴跳如雷,“你憑什麼決定她的一切!她在哪裡?我要把她救出來!”
“我當然可以爲她做主!”教皇緩緩提高了聲調,炫耀一般回答,“她的母親米尼亞是我的親生女兒!你以爲我願意自己的外孫女受苦嗎?”
“呃……”年特發覺自己完全想錯了,立刻氣焰矮小了幾分,“那,姥爺,米蕾尼婭的事情也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那不是你能隨便亂加的稱謂,你知道什麼,愚昧的不成熟者!米蕾尼婭揹負着的命運是你所無法想象,她已經長大了,知道要爲保護這個世界而貢獻力量。如果你真的愛她,就應該朝着神聖的方向努力,而不是在這裡給她增加負擔。”教皇當然無法體會米蕾尼婭那種戀愛的感覺,對年特的表現相當不滿,並不急着認這門關係,但他還是記得問了,“告訴我,爲什麼你不來爲我服務,卻選擇向哈馬斯效忠?難道你看不出來你們的路正在背離神的忠誠?”
“既然你是米蕾尼婭的姥爺,我們的私人恩怨就算了。”年特整理了一下頭緒,回答說,“我們是在背離神的道路上努力着,但不是在背離對神的忠誠。我們不祈禱,但並不是不愛神。我們只是沒有很多事情要求神來替我們解決,你也說過,不應該增加米蕾尼婭的負擔,難道就應該增加神的負擔?我從四歲起就會幫媽媽辦事了,我記得媽媽幸福的微笑。是光神大人以無比的恩惠創造了我們,難道我們不該有所回報?也許光神大人沒有什麼用得着我們的地方,但我們至少可以不去煩他。祈禱?祈禱的格式是在讚美後面加上一句請求的,我說的沒錯吧?”
教皇啞口無言,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自從他在教會出生,就一直被恐怖的事實和惡魔復甦的威脅壓迫着,幾乎無法呼吸。對教徒而言,抱着神的腿是很正常的想法,但是聽到年特的話,卻彷彿見到因爲聖徒們而煩惱的神明。
“難道?不能求得次級神明幫助的原因……”教皇鎮定下來,“不會的,米蕾尼婭會安全回來的,她是月光女神選中的,一定可以完成使命!”
“喂!我很懷疑你們離開神是不是連吃飯也成問題。”年特說,“醒醒啊……您沒事吧?
我說說而已,不要生氣啊。“
教皇緩緩地擡起頭,直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我們的分歧無法確定了,就如人心不可揣摩,神的心思也是一樣。這個問題就留給見到神的人去了解,很遺憾,我雖然身爲教皇,卻並不知悉那屬於神魔間的秘密。我最後一次問你,你願不願意放棄米蕾尼婭?”
“當然不。”年特堅決地說,“我隨時會死,至少讓我口頭上堅強點兒吧?過幾天拜裡安格來找我們算賬,說不定他能替你解決我這個煩惱。我再說一遍,我和米蕾尼婭也許有些誤會,但是我敢確定我們真心相愛,爲了她我可以不要命,但我不會放棄我的立場和信念。我對教會也並非有什麼太大的仇恨,您的心裡也應該有數。如果我活着,而您有機會到玫瑰郡去,我必定看在今晚交談的份上給您看一些東西,也許會讓您吃驚。”
“是的,如果你不死,那麼很多問題都有答案了。”教皇回答,“我真不喜歡你,但是也許我們雙方都缺乏瞭解。我告訴你哪裡可以找到答案,在天空的聖殿,米蕾尼婭在那裡,很多的真像也在,那些秘密就是我這個教皇也絲毫不知。你要去嗎?”
“真的?我要去!”年特喜不自禁,但是隨即又沮喪了,“我沒有時間去那裡,也許永遠沒有時間了。我要留下來幫助我的朋友們,即使死在這裡都不孤獨!”
教皇的聲音悠遠地傳過來:“這個你不用擔心,如果你通過試煉,你就會得到可以和拜裡安格相抗衡的力量。在那裡,時間是永恆的,也許你會死在裡面,但是當你醒來,只不過是今晚的一個夢而已。你聽好,你的路和米蕾尼婭是不同的,因你不被聖光所容納,你必須從另一個地方進入神殿,那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路,看門的人會攔住你,你要先獲得他的認可。
近萬年以來,沒有幾個人能過去,如果你想配得上米蕾尼婭,你就必須過去,如果你做到了,其他的一切我將不再計較。“
年特問道:“您能不能說得明白些?那條路的入口離這裡很近嗎?”
“那是心的入口,行走的是你的靈魂。也許你從來不曾祈禱過,但是現在祈禱也來得及。
記住,那名看門的人叫米倫勒斯,只要你讓他聽到你的祈禱,他就會來找你,但是不一定把路指給你……“
教皇說完就漸漸消失了,留下年特在那個漆黑的空間裡。
“喂!喂!”年特蹦着高想要留住教皇,爲什麼要蹦高他也不明白,就好像潛意識裡認定那裡就是離去的方向。突然間腳下一空有一種墜落感,“啊……”年特揮舞着雙臂醒來,汗水涔涔地往下流,“是夢?不是夢?是夢?”
“嗯哼哼哼……”黑眼再次被吵醒了,發出膩人的聲音吊在他的脖子上,似乎在抗議他爲什麼不好好睡覺。
年特伸出雙臂望着天花板:“米倫勒斯……”
幾秒鐘之後,年特覺得自己像傻瓜,摟着黑眼躺下:“還是睡覺吧。”黑眼發出輕微的嘟囔聲,似乎對此感到滿意。年特開始找回睏倦的情緒:“繼續剛纔的夢好了。要有海灘,要有美蓮的大腿,要有米蕾尼婭……對!米蕾尼婭扭頭……啊……”年特從牀上跳起來大罵:“教皇!就算這夢是真的你也太過分了!”
“嗯?嗯?嗚……”黑眼拉起白狼皮下牀打地鋪去了。
年特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反正睡不着了,便一直想着教皇的話。
“能夠打倒拜裡安格的力量嗎?是創造啊。但是難道只有神的創造之力纔算創造嗎?難道人類的創造力永遠也趕不上神嗎?”年特想到那個名字——米倫勒斯,那名字牢牢地印在他的腦海當中,竟然忘也忘不掉了,“搞什麼啊!我哪裡還有時間去找這個米倫勒斯。”
年特翻過來掉過去,突然間發現天已經亮了。屋子外面想起一聲獅吼,似乎是代替公雞打鳴,頃刻間全村都熱鬧起來了。年特猜想這村裡一定沒有公雞,如果有也會失業,也會被吵死。
西亞夫破門而入:“起來,今天要舉行盛大的**儀式,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什麼**儀式?是你的生日嗎?”年特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東西,卻聽見外面的大鼓咚咚地敲起來了。獅子族的似乎總是熱熱鬧鬧的,年特很喜歡這種氣氛。
從門口望出去,彪悍的獅子族青年整齊地彙集在湖邊——刷牙,高頭大馬從村子的各個方向彙集而來,不同的化妝基調顯示他們來自草原的各個地方。他們的旗手在隊首打着和幼獅學院有些相似的獅子旗幟,手工很差,不過旗杆上零碎很多,可以彌補這一點。旗手後面的似乎是各個部分的青年領袖,他們揹着各自村落帶來的西亞夫***圖騰,英姿勃發,揮爪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