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聽到新的比賽規則後,有一種要昏倒的感覺。
“各位!再重複一次!今天的比賽,應安卓美公主的特別要求,參賽者請叼着肘子從容發箭……”典禮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確保自身確實安全之後,繼續宣佈,“射程爲五十米,吃肘子最快並且環數最多的人獲勝……”
無數冷箭叮噹亂響,還有整張弓破空飛來,典禮官趴在地上抱着頭大聲喊:“吃不完的人或是肘子落地的人算棄權!”
※※※
時光倒流一夜,安卓美公主大叫:“什麼?你不參加?”
年特:“雖然我對自己的箭法很滿意,但是有不少人箭法比我更好。”
“不可能!”
“不騙你!比如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羅傑,他的力量不如我,但是發箭的速度遠在我之上,恐怕還懂魔法箭……”
“也是叼着肘子練的嗎?”
“不!只是……”年特不知道怎麼說好,安卓美公主卻扭頭走掉了,一面喃喃說着:“我得另想辦法……”
此刻,射箭場亂成一團,羅傑憤怒地喊着:“什麼公主啊?速射加分沒有了?我絕倫的連珠箭法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了!”
“我的重箭遠射項目也沒有了!”
“跑動項目也……”
“我威力無比的魔法箭……”
“豈有此理!”
“教皇大人!”
“荒謬……!”
“以諾人!我走了!”
“開什麼玩笑!”
“公主算什麼!”
“你們吵什麼!”安卓美公主突然出現,烏黑如同流雲的頭髮紥成一隻大辮子甩在胸前,英氣勃勃的大眼睛,挺拔俏麗的鼻子,嫣紅的雙脣,雪白的脖頸,貼身的皮甲,深深的乳溝,細細的纖腰,讓人想入非非的臀部,雪白筆直的大腿……
十萬人一起安靜了。
“傳統項目並沒有取消,只是我不參加而已。只不過對那些無趣項目的參賽者我也一樣感到無趣!呶,沒有人蔘加最好!”
“開什麼玩笑!”羅傑義憤填膺站了出來,“追隨公主是騎士的天職!公主殿下都參加,你們還有異議!”說完已經在挨着公主的箭道站好,拿起油乎乎的肘子……
望着一百條箭道在兩秒鐘內全部站滿,教皇無可奈何:“我就知道會這樣!就當是送給神的愉快節日吧!”
“可是教皇大人!這明顯是哈馬斯在籠絡人心!”
“呵,你們不要瞎操心。”教皇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又不是年年有女兒可嫁,到最後只能是讓更多的人失望。米蕾妮婭今天也不打算來嗎?”
“對……我們有米蕾妮婭小姐!”神官們喊了起來,如同皮條客,“米蕾妮婭小姐只要站上去就足夠了!”
※※※
“這算什麼呀!”羅傑頭昏眼花,雖然懷疑肘子裡有微量麻藥,但還是要啃下去,最後啃得只剩一根骨頭,射到第十三隻箭竟然會脫靶。觀衆倒是興高采烈,比賽變成什麼樣並不重要,關鍵是要好看。
啃肘子大賽和射箭比賽同時舉行倒是個難得的場面,何況公主也是一樣櫻桃小嘴裡叼着一個碩大的肘子。問題是公主好像吃得很快,而且箭法奇準,似乎平時就是這樣的。
“公主殿下以絕對優勢獲勝!幼獅羅傑第二!雨克郡弓箭學院桑德拉斯第三!聖堂之箭布萊第四名!以上爲出線者……”
“謝謝大家!我好開心……”安卓美公主眉開眼笑,巧盼嫣兮,不住揮手,場中口哨聲歡呼聲亂響,反正很熱鬧就是。
衆位參賽選手垂頭喪氣:“不用謝!你高興就好啦……!”
“丟人!”年特慶幸自己沒有參加。弓箭比賽就這麼變成了歡樂的鬧劇,也沒有人再嚷着進行傳統項目比賽了,因爲高手全都中了小麻醉,據說要眩暈到傍晚。
問題是這樣一來就沒有多少節目好看了,開場剛剛一個小時,年特就隨着觀衆一起興高采烈散掉,總算見到了公主咬着大肘子的場面,倒也沒有人叫喊退票。
“閣下!閣下!”一名扈從遠遠地隔着人羣向他招手,年特心中有些不爽,因爲不管是誰派來的,一定沒有什麼好事情。果然——
“我是騎士公會主席瓦爾多大人的扈從,有一封挑戰信按照規定送到了騎士公會,要求和您在明天的比賽中碰面,主席大人要我來問您的意思。”
“真夠煩人的,爲什麼找我?”年特現在不喜歡這種稱爲“決鬥”的社交活動,“不去!我明天並不打算參加比賽。如果他那麼想和我打一架的話,叫他殺到綜合賽去。”
“那麼我就這麼回覆主席?還是您親自去和主席大人打一下招呼?”扈從暗示說,“這是個機會,主席很賞識您的才華。”
年特考慮了一下,給了扈從一大把金幣作爲賞錢,扈從便歡天喜地在前面帶路。其實根本沒有幾步路可帶,因爲大批觀衆散場後,騎士公會主席就和幾個人一起走了出來。
扈從做了引見,年特向瓦爾多行了禮,另幾個人也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不知道爲什麼,瓦爾多對他的印象並不像扈從說得那麼好,甚至可以說沒有好感。“年特,”瓦爾多的開場白就是表明立場,“我們騎士公會作爲中立機構而脫離王國和教會存在。你應該知道,大陸有騎士的地方就有公會組織。”
“是!”年特點頭,心中暗罵:“***,那和我有什麼關係!騎士只是個頭銜而已!我可以叫武士,劍士,刀客,賣人頭的,你管得着嗎?”
公會主席點點頭,擺着架子:“關於凱迪爾的決鬥請求,我本人非常欽佩。向他那樣剛剛落敗就有勇氣公然挑戰,真是騎士精神的楷模……”
“什麼?是凱迪爾?”年特倒是愣住了,他無意中打斷了瓦爾多的話頭。
瓦爾多對這種失禮體現出了毫不掩飾的厭惡:“我會親自主持,我要求絕對的公平!如果你違反了決鬥規定,你就不要再打算當騎士了!”
瓦爾多和幾個人拂袖而去,扈從在背後做了個詫異的姿勢表示道歉,年特揮揮手錶示無所謂,扈從才放心地去了。
“凱迪爾?”年特覺得這人真是後患無窮,“我還沒說話呢!凱迪爾一定是跟主席說過些什麼。這個王八蛋!那倒是要同意決鬥了,”年特露出輕蔑地笑,“不然打死他,他也進不了綜合賽。伍德……”
※※※
年特很容易就問到伍德的宿舍,在學校裡有專門的房舍給高級騎士免費居住,也只有幼師學院承擔得起這樣優厚的條件。
伍德的優秀表現給他帶來了豐厚的獎勵,除了獨居小院之外,還有很多特殊的訓練設備放在院子裡,校方每年給他相當的獎學金,提供高級膳食和一切鍛鍊需求,到他家的時候,扈從正在給他擦皮鞋。
“好靴子!”
“但是很少有機會穿……”伍德招呼他坐下,“怎麼搞的?這麼早就來了?比賽不好看嗎?”
“不——是已經結束了。”年特把關於凱迪爾的事情簡單說了,“所以,我真的得去買馬了!”
“又是那廝?”伍德也挺納悶,“我記得剛打完他沒幾天,聽說你把他打得挺狠的,他吃什麼了?”
“大概馬戰是他的長項吧!”年特只能這麼理解,“這次我會讓他徹底站不起來,待會兒教我兩招如何?”
“沒問題。”伍德對扈從揮手,“別擦了,準備鎧甲和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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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馬就一定要高頭大馬!”這是伍德的口頭禪,他的馬就是高得恐怖,他也很高,所以看上去更具有壓迫感,“我經常去看馬,因爲要找到一匹稱心的好馬不太容易。”
“你喜歡收集馬匹?”
“也不是,我只有三匹馬,不過我很喜歡馬匹,看見好馬就很開心。我練習時器械損毀很嚴重,馬匹也是,所以三匹馬輪換還是需要的!有的牧場主有很聰明的馬,好可愛,就是太瘦小了!”
“我現在騎的這匹就很聰明,”年特嘆氣,“可惜在我穿着五十公斤的鎧甲之後,它跑起來有點兒力不從心。”
“是啊,我們需要那種特別強壯的馬,很不好找,而且光是高大也不行,”伍德深有體會,“劣馬騎不得……”
兩個人聊着,策馬來到郊外不遠的牧場,那個好地方離校園很近,是幼獅得天獨厚的條件之一。
伍德介紹說:“這個牧場經常有很多好馬,每年都從很多地方收集好馬,等着年底馬市賣個好價錢,看看我們的運氣如何。伊活……老闆!是我。”
“伊活……!”老闆按照馴馬人的土方式和伍德打招呼,只是懷裡抱着一瓶酒,走起來有點兒搖搖晃晃。
“伊活……!”年特也學着打招呼,悄悄和伍德通着信息,“他好像喝醉了!”
“哪兒的話!”老闆划着八字走過來,“不過是一瓶酒,我認得……啊,反正你們有錢就有好馬!”
伍德皺着眉頭:“老闆,有沒有我這樣的好馬?還要最好的!”
“啊,這不是黑旋風嘛。”老闆不知道是在說馬還是在說伍德的綽號,年特估計是說馬,因爲伍德的馬沒有踢他,應該是認識他。
老闆揮舞着酒瓶:“誰要馬?你要?呃……他要?有的是,你們走運了!跟我來看伊爾莎!和你的眉毛正相配!”
“聽起來是母馬!”年特正和伍德竊竊私語,老闆卻回過頭來:“什麼話!我會賣給你們母馬嗎?伊爾莎是最強壯的公馬!”
伍德:“他的聽力總是這麼好,我們還是跟他過去吧。”
年特和伍德拴好馬,迅速追上牧場主。牧場主暈頭轉向帶着他們在馬廄繞了一大圈,終於還是找到了伊爾莎的地盤。
“就是這裡!伊爾莎,”老闆遞過一根胡蘿蔔,“給它胡蘿蔔它就會喜歡你,伊爾莎最喜歡吃胡蘿蔔!跟我來!裡面有點兒黑……”
年特和伍德跟着走了進去,這間馬廄特別大,裡面確實有點兒黑,年特手裡拿着胡蘿蔔:“乖……伊爾莎?”
砰!喀嚓!嘣!“哎喲……!”
“咿……”
三個人一起飛了出來,給馬廄的牆另開了一扇門。幸好是先踢中了穿着鎧甲的伍德,年特連馬的顏色都沒瞅見,就臉朝下趴在了泥裡,伍德壓在他身上,鎧甲正面有鐵掌印,老闆摔得五眼青,坐在地上發矇,但是似乎酒已經醒了。
年特:“我……不喜歡它的毛色,有沒有別的?”
牧場主:“……有一匹母馬華莎,和這匹是一匹馬生的,是真正的好馬,你願不願意看一看?”
“母馬?”
“母馬。”
年特還是信了,因爲華莎的毛色非常漂亮,是一匹非常高大強壯的赤騮,此外脾氣非常不錯。牧場主非常疼愛的樣子把它牽了過來,它吃了胡蘿蔔便輕輕舔年特的臉。
年特非常滿意:“真是好馬!但是會不會太溫順了?”
“它的溫順僅限於人。”牧場主回答,“這是我把它單養的原因,它非常討厭公馬,因爲作爲母馬它不但漂亮,而且太高了,一般的公馬一靠近它,它就咬!而且,它真是一匹勇敢果斷的好母馬,就像我們的公主一樣。”
“您見過安卓美?”年特一想起來就笑了,就衝着評語他也想把馬買下來,就算不能打仗,這馬也實在討人喜歡。年特用七百金幣牽走了華莎,伍德似乎對剛纔的伊爾莎非常感興趣,要牧場主幫他留下來好好馴馴。
牧場主做了好買賣,但是仍對華莎戀戀不捨。他這會兒比較清醒,便提醒伍德了:“伊爾莎過於狂暴,適合決鬥,不適合打仗和遠行,要調教還真的需要些時間,恐怕至少要半年。”
年特現在急着離開了,他騎着華莎,比以前明顯高了很多,有一種雄壯的感覺,真的不輸給公馬,而且平穩。看來華莎在馬中確實是美麗,自己的舊馬和伍德的黑駿馬都很想靠過來,但是一有親暱舉動就會被咬,到最後巴巴地保持着距離,要年特拉着纔敢靠近。
“哈哈,”伍德十分開心,“要是打着半截,你的馬咬了對方的馬……”
“明天你就會看見了。”年特對華莎喜歡得不得了,“我要最好的鞍子,全套馬具,還需要什麼?”
“毯子,馬在半夜容易着涼。”伍德突然想起了正事,“還是先找杆順手的騎士槍試試它的反應比較重要,按照騎士決鬥規定,默認第一輪武器爲騎士槍,雙方都要使用騎士槍。”
“哦,對,對!”年特幾乎把買馬的目的忘了,只想找把梳子整天攏華莎的鬃毛,“先吃午飯吧,我請客。”
伍德看看太陽:“還有時間,食堂要開飯了!走!能搶到紅燒肉明天你就能贏!”
“啊?紅燒肉?”
※※※
幼師學院的著名伙食紅燒肉,多少騎士爲它流下悔恨的口水。
有一首詩歌是這樣敘述的:
心中一直都有這塊肉。
白藹藹的蒸汽,和被芬芳包圍的殿堂。
一直都是記憶中的土地,
期待和回味,
閃爍在爲她癡狂的面容上,
一切的關鍵都在口中。
當鐘聲響起,你只能凝望着千萬人的背影,
飢腸轆轆,回憶着那曾經屬於你的位置,
你的心會這樣說,
當星光照耀着冰河中的長毛象,度過一萬年的恆久時光,
會有人從歷史中找到我們爲之戰鬥的痕跡。
但關於我的片段,飢餓又空虛,
我只能望着那神聖的地方嘆息,
無法描述的大地!
從別人的掌縫間,
從富有彈性和色澤的一小段肌膚,
宛如**,
我認出了她的名字,
紅燒肉!
※※※
“你可以橫衝直撞,但是不能搶奪。你有三種武功可以炫耀,但是你的目標只有一個——佔領賣紅燒肉的窗口,那個窄小但是神聖的地方。
你的要領是:一、不要讓人拉下馬,只要在馬上,就能獨佔窗口;二、不顧一切擠進去,如果你的馬肯跟着你,就可以練到人馬合一,今後戰場的混亂只是小場面;三、準備好零錢,大師傅很沒有耐心……”
年特耐心聽着伍德的沿路講解,產生了一個疑問:“爲什麼沒有人直接等在門口?”
伍德說:“因爲防守不如進攻安全,特別是成爲衆矢之的時,去得早不如……”
年特沒有時間記住伍德的每一句話,午飯的鐘聲敲響,通往食堂的鐵門緩緩打開,華莎渾身的毛突然乍了起來,大地微微顫抖,所有的門似乎同時受到了劇烈地衝擊。
大師傅的聲音洪鐘一樣準時傳來:“開——飯——”
“衝啊……”人潮如同水壩打開了豁口,兩條腿的和六條腿的互不相讓,敲擊着飯盆爲自己助威。
伍德撥馬衝上山頭以免被捲入洪流。年特有些手忙腳亂:“走!走……”華莎踏着小跳步,突然背後一聲“閃開!”一匹奔馬擦肩而過,年特的披風呼啦一聲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掛在對方馬鞍上飄着,瞬間湮沒在馬蹄帶起的塵土之中。
“快!快!”年特很喜歡那條披風,但是現在不是哀悼的時候。
一匹巨馬從背後發出恐怖的嘶鳴追來,馬甲和騎士的重鎧發出沉重的激盪聲,年特一扭頭,黑甲重騎兵隊剛從操場回來,斜背在肩頭的狼牙棒越來越近……“當——!”年特得到了一個難得的經驗,混戰的時候不要隨便回頭。
混亂中不知道是誰踢了華莎一腳,華莎突然生氣了,不用年特催促就跟在後面飛奔起來,年特坐穩,腦門多了一個包,但是不影響戰鬥力,發覺自己處在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速度適中,前面還有重騎兵開道。
一箇中級騎士和他並駕齊驅,看上去挺眼生。那人突然問道:“你想吃什麼?”
“紅燒肉,啊……!”年特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一拳打在他面門,然後加速奔馳。
“可惡!”年特沒有落馬,華莎似乎已經明白這是一場殘忍的戰爭了,明白得最慢的是年特本人。華莎只用了幾秒鐘就追上那人,馬頭經過時那人伸手拉華莎的繮繩,年特一鞭抽在他手上,然後拎起他的腿把他掀了下去。後面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慘叫夾雜着痛罵,隨即被馬嘶聲湮沒。
年特在馬背上一身冷汗:“以後再到食堂一定要穿全身鎧甲、帶好頭盔!”
食堂的大門近了,許多沒有騎馬的同學穿着步兵皮甲分成兩撥小心地讓出中路靠牆根站着。年特跟着前面的馬隊疾馳而過,終於明白伍德的意思了,先到的人要承受所有人的襲擊,如果正好擋在中間被馬隊一衝,不用說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會所有的人都要紅燒肉吧?”年特突然覺得什麼地方不對,身後殺聲四起,步兵同學們已經包抄了過來,見騎士就往馬下拉,什麼等級、先後,在這裡打人有理。
“剛纔在前面不對,現在是落後的遭殃?”年特學着別的騎士的樣子,帶馬原地轉圈,用腳踹開靠近的同學。一個騎士大叫着被好幾隻手一起拽了下來,瞬間渾身都是腳印,掙扎着要站起來,馬卻已經自己跑了。然後這位大哥迅速改變了陣營,加入步兵的行列襲擊騎馬的人。
年特掃了他一眼的功夫,被人抱住了腿,年特一驚,華莎嘶叫着尥蹶子亂踢,張嘴亂咬,羣衆紛紛逃走。年特用力插對方的眼睛,再將他踹倒在地,儘量往騎士集中的地方靠攏。在食堂前部騎士比較集中,他們排成整齊的縱隊保持距離,有默契地防禦。年特跟他們一起佔據了一席之地,隨着口令擡腿亂踹,用馬匹將靠近的步兵擋在外面。
“紅燒肉……紅燒肉……”
年特一面激戰一面尋找賣紅燒肉的窗口,看着窗口的菜譜,反正騎士集中的地方大概就是肉食供應的地方。
“大排,土豆牛肉,雞塊……”有人靠近,一腳踹去沒有踹倒,年特定睛一看——吃飯還帶着盾牌?
大師傅的聲音傳來:“紅燒肉這邊!排好隊!”
騎士們立刻開始自相殘殺,有人離得近,剛剛掏出錢就被推落馬下,馬也被擠到一邊,不騎馬的渾水摸魚往窗口靠近。
“這是什麼世界?”年特終於覺悟了,“華莎,我們上吧?”
華莎扭頭望了他一眼,一聲長嘶。年特大喝:“都給我滾開!”
人馬直立猛躍,華莎的前蹄踏在擋路的馬屁股上,將對方連人帶馬踢倒。年特拽起拿盾牌的同學砸向人堆,一肘將旁邊的騎士擊落馬下。一個人一拳打來,年特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拉到懷中,又扔下去砸另一個人。一時間勢不可擋,突然有人認出:“是兔子騎士!”
頓時很多人氣餒了,攻擊他的人少了很多,年特一路往前擠,敢有人靠過來就推落馬下,華莎又咬又踢,終於——窗口近在眼前了!那鑲着鐵條的堅實窗口像是城牆垛口,年特橫過馬佔好位置,看着前面的騎士從窗口端出滿滿的一飯盒香噴噴的紅燒肉滿臉微笑地凱旋,突然發覺什麼地方不對。
大師傅:“飯盆?”
年特:“啊?沒帶……”
“滾!”一把油乎乎的大勺狠狠砸在年特鼻子上,年特灰溜溜地走了,周圍一陣鬨堂大笑。華莎也垂着頭,似乎感到一起丟臉很沒面子。
※※※
“哈哈哈……”伍德笑得幾乎斷氣,“對不起,我也忘了……”
爲了證明自己確實到過窗口,年特沒有擦掉鼻子上的油,實在是狼狽,特別是望着伍德桌子上一大碗紅燒肉和各色素菜,“你……?”
“哈哈哈!我不用排隊的!來來,一起吃!”
年特算是明白爲什麼很多人受氣也要當扈從了,給高級騎士取菜的時候自己也跟着沾光。他們吃飯的時候幾個扈從在旁邊開了張小桌,儼然也有紅燒肉。
伍德笑個不停,年特擦了臉,也覺得自己很滑稽:“不過,這可真是鍛鍊人哪!”
“是啊!”伍德說着遞過一瓶酒,“很多老畢業生現在是有名的騎士,回憶時都和我說,打仗的時候全靠着每天搶飯的實力,在亂軍中落馬多少次都安然無恙地爬起來。怎麼樣?馬也磨合了吧?”
年特點頭,果然是瞬間人馬合一,就像是被模子壓過。他望望馬棚,華莎一匹馬佔用了整個馬槽,伍德的黑駿馬和兩外幾匹都縮在牆角不敢搶食,也算是好男不和女鬥。
伍德對扈從們說:“先別吃了,到倉庫把重馬槍都取來!”扈從們二話不說,毫無怨言地拉上馬飛奔而去,似乎對伍德除了畏懼外還非常佩服。
年特知道在幼獅學院裡伍德的實力絕對是前五名,不敢說數一數二,也絕對是名列前茅。他們都很驕傲,所以年特雖然很想知道有沒有人更厲害,卻不敢問。
伍德喜歡黑色,他的穿戴用品基調全部都是黑色。黑色的鎧甲,黑馬,黑斗篷,黑斧頭,黑色的窗簾,黑色的刷牙缸和禮服……年特印象最深的是那把黑色的騎士槍,伍德單臂揮舞着宛如天神。
“其實……這樣的騎士槍我有一百二十杆,我一次就訂做了兩百杆,到現在壞了大概八十杆。這種槍並不是很結實,也沒有必要特別結實,因爲一般來說只有機會刺出一槍,惟一的要領就是一槍一命,如果不能,槍就成了累贅,還是不要太結實的好。”
年特仔細聽着,想起剛纔食堂裡的混亂,和真正的戰場應該是十分相似。如果衝起來,真正能發揮威力的只有一擊而已,不論得手與否,都會深陷重圍,被敵人所糾纏,也許會有很多敵人像食堂裡一樣想把你從馬上掀下來,長長的騎士槍難以繼續使用,只怕都是要丟棄的。
“不過也有例外,比如費隆。”伍德說的就是在步戰賽中一起出線的選手,年特認得是頭一次到操場時,看到欺負羅德羅的扈從捱打,而讓大家覺得很過癮的那個騎士,真是記憶猶新。
“費隆真是力大無窮,膂力驚人,而且,他和我不同,”伍德介紹的時候也很佩服,“他的耐力特別地持久,我的爆發力不錯,但是費隆可以把沉重的精鋼騎士槍像竹竿一樣掄上一整天,防禦時穩如泰山,是個例外。”
“很可惜沒有見到過。”年特知道費隆出線後不打算再次出場了,他這個人脾氣出名的暴躁,不喜歡瞎忙活。
伍德說着:“以後大家熟了會有很多機會吧。”扈從們回來了,帶了整套的重馬槍,用馬車拉着,長短不一,重量粗細各異,按重量分成幾捆,大概有兩百七八十杆,杆杆不同。伍德的意思主要是讓年特挑選適合自己的型號,“這些是標準,在外購買或是比賽時借用都要知道標準,一說對方就知道該給你什麼了。”
年特一杆一杆掂量着,至少有三十種不同的形狀,有尖端銳利的,有槍身粗實的,有鑌鐵打造成細長的,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
“一般大家會有兩三種款式在不同情況下使用,但是我只喜歡一種。”伍德嘿嘿笑着掂量自己的愛槍,似乎這一把很久沒有折斷了,把手有些油亮。
年特:“我的眼花了!”
伍德憑空蹲在地上拿着槍給他做示範:“先挑重量,用胳膊撐起來感覺槍尖能不能平穩地跟隨視線……瞄準那邊的牆刺刺,感覺一下彎臂衝擊……注意不要拆了我的牆!承力點在手肘關節,發力點在腰,先蹲着感覺一下重心……好!”
年特覺得像是在蹲茅房:“姿勢有點兒傻!”
伍德立刻大叫:“什麼話!騎上馬之後簡直帥死人!那些小妹妹會尖叫!”
“你肯定?”年特按着伍德的指點漸入佳境,但是不騎馬的時候怎麼看也覺得像是在拉屎,或者是無病呻吟。再擺了兩百多個姿勢之後,終於把比較順手的一款挑出來了,可以說是沒有什麼特色的一款騎士刺槍,坡度平緩,長短適中,普通但也是可以做出最多難度動作的一種。
伍德點點頭:“很多人青睞這種標準槍,特別是身體力量比較均衡的。如果你的臂力比較大,還可以考慮加長一號的六號刺槍,但是對膂力的發揮就稍打折扣,我們到操場練練,你可以感覺多一些。”
於是扈從帶着重量適合的槍和一些用具一起到操場去了。這幾天因爲比賽的關係,很多人養精蓄銳,操場很空曠。旁邊的管理處庫房就有練習用的設備,包括沒有槍尖的練習槍和靶子,還有一個奇怪的絞臺。
年特是頭一次來到這種地方:“這是幹什麼的?”
伍德說:“絞手臺。”
年特顯然會錯了意:“絞首臺?是勒死人用的?擺在這裡幹嗎?”
“不是……有人用你就知道,今天你最好不要用到它。”伍德給他示範了一下基本動作,說了說要領,“速度、力量、把握瞬間,就這些,但是要用一生體會,有些人有天賦,你一定要有,不然明天就慘了。面對光輝騎士的時候,勝負只在瞬間。如果瞬間沒有搞定,還有兩個選擇,一、快跑;二、用最快的速度換武器!”
年特問道:“爲什麼?他們會怎麼做?”
伍德說:“很難說,明天你就知道了。”
爲了不受傷,年特只能配合馬匹試一試感覺,真的像伍德說的,找找讓小姑娘尖叫的姿勢而已,至於有沒有天賦,實在是談不上。年特只知道怒吼着瞄準了衝過去,越準越好,越快越好。
“喲,剛開始學嗎?”有人過來打招呼,“用一下絞手架,我的扈從受傷了。”
年特一聽絞手架,趕緊多看了兩眼,受傷的扈從也是在練習基本技術,整個胳膊都腫了。旁邊的人幫他把手固定在絞手架上,他自己也儘量用力拉緊絞手架頂端的鐵環。旁邊的人轉動絞盤,他的胳臂就被用力拉長較勁,皮帶勒得咯吱咯吱響,本人自然也疼得大叫。
“治療挫傷的快速方法。”年特看得眼都直了,伍德繼續說,“所以我叫你今天不要太認真,今天用了這個明天你就不用幹什麼了。這個時候,神官不會幫你治療的,他們會偏袒聖堂的選手,藉口肚子疼或是不在家……”
※※※
凱迪爾也在準備着,聖堂學院的光輝騎士們都在準備着,爲了一年一度的光榮或是恥辱,反正要迎來重要的一天。
沒有吶喊,沒有流汗,他們臉色發白,整天跪在光輝聖堂裡。他們沐浴得閃閃發光,衣服也被薰衣草薰得通透,這是他們臉色發白的主要原因。
凱迪爾如同雕像,到午夜十二點他都會保持不動。祈禱,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輕鬆而恭敬。勇者之劍在他的膝頭,神官撒上的露水還沒有幹,凱迪爾無意中凝望着,那露珠漸漸變成紅色,血的顏色。
“如果神也認定我可以報仇雪恨,我就是正義的……”
※※※
與光輝騎士的痛苦和飢餓不同,幼獅騎士們在聚餐。年特做東邀請所有的高級騎士來教室裡聯誼,這樣對他們班來說是決好的機會可以向高年級求教。
“哈哈……”年特和伍德互拍着肩膀,有人笑出眼淚,天字一班的教室像是聯歡會,雞腿和水果擺在地上,小姑娘們花枝招展,扭着臀部走來走去。
阿滋:“以上是我的秋季時裝設計!”
磨刀米爾西走到西瓜堆面前,突然劍光一閃,所有的西瓜整整齊齊分成八瓣,很多高級騎士也叫好。霍華德一隻手舉着盆栽,另一隻手將三把椅子像是小丑的雜耍棒一樣玩起來,靈敏的程度令人驚歎,又激起一陣掌聲。
“嗯,”賽倫若有所思地說,“這樣子,如果他手裡放下那個盆栽的話,兩隻手不知道會有多快,說不定比斯芬克還快。”
“呵呵,沒有我快。”斯芬克同樣拋着一把錢袋,足有十幾個,“他的錢袋就在裡面。”
說話的時候,斯芬克和霍華德站到一起,突然開始交叉拋送手裡的錢袋和椅子,大小物件來回穿插卻絲毫不亂,霍華德始終一隻手抱緊盆栽不放,面帶微笑遊刃有餘。衆人大聲喝彩的時候,都不免對他的盆栽感到有些好奇。
霍華德也許是在訓練自己的手臂靈敏技巧,但是從來都沒有人見過他離開那盆栽,就是睡覺和上廁所都一定帶在身邊的。年特雖然好奇,但是霍華德從來都不肯解釋。他們只好把那盆栽當作霍華德的超級寵物對待,而霍華德自己曾經微笑着說那是他的兄弟。
談笑中,倨傲的高級騎士們和他們的距離不免拉近了許多,幹什麼的都有,有的在掰腕子,有的在談女人。阿滋的女傭隊服務周到,每個人都很快活。本城三霸在和一些有地位的傢伙相互拉攏,葡萄酒桶痛快地架在桌子上,琥珀色的酒泉發出動聽的聲響從酒杯裡溢出來,服裝表演也漸入。
“好啊……再來!”每個人都東倒西歪,“喝……明天叫他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