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道德的劍

心的氣候進程,

由溼變幹。

四分之一血脈的氣候,

變黑夜爲白晝,是一半的光。

叉開一半的果實墜落,

順着沉睡的風緩緩而落。

※※※

年特帶着惆悵回到了教室,在走廊裡看到了很多帶血的棉花球。

“難道?”年特緊跑幾步推開門,有幾棵老山參扔在桌子上,所有的人都在端坐着練內功——鼻子上塞着棉花球。

“老大,你回來了!”本城三霸在休息,“我們在努力消化老山參,輪到我們值班,只是——鼻血流個不停啊!”

天字一班又出名了,一連一個月,所有的人鼻子裡都塞着棉花球。校園裡的人議論紛紛:

“向老師鞠躬後站直了就會鼻血氾濫。”

“難道他們就是校園七奇中的偷窺狂魔?”

“小心天字一班打噴嚏,你會濺滿鮮血!”

“是流行病吧?躲遠點兒……”

“怎麼都不見他們貧血?”

“夠啦!”愛拉醫生已經忍無可忍,“這是最後一次給你們止鼻血!棉花有的是,把自己憋死好了!羅德羅,太丟人了,你們就不能像平常一樣受傷?怎麼不見你們貧血倒下!”

“確實不行了!”年特把大家召集起來,“要出人命了,而且效果也有限。我現在一聞到人蔘或是何首烏……哇……!吐……”

“確實,雖然得到不少內力,”斯芬克伸出手掌感受着,“但是我們沒有變強壯反而有些病了,我們需要好好調理一段時間。”

“不要說人蔘,”阿滋搭腔,“我現在看見蘿蔔都……我如水的皮膚都毀了!”

經過一個月的氣功特訓,有的人進步神速,有的人沒有這方面的基礎,吃到腸胃全毀,天天跑茅廁也沒有效果。

“果然速成是靠不住的!”年特看着米爾西帶回來的廣成子師兄送的武功秘笈,揮出一劍,什麼也沒有,“還是不對!”

“你不覺得你的精神很旺盛嗎?”衆人異常妒忌,“爲什麼我們都變成這樣而你從來不跑廁所?”

“因爲……我的血都吐在晚上了!”年特當然不肯說出自己吃了大量有鱗片的東西。

自從那天之後,蔻蔻似乎精力也很充沛,幾乎天天出現,要求他吐血,而且眉開眼笑:“我一看見你吐血就好開心!”所以,現在他幾乎都不敢睡熟,練內功儘量在學校,還養成了一個到午夜就醒來的習慣。

不過,蔻蔻也有讓人無法割捨的好處。

蔻蔻拿着書:“武功秘笈?好有趣的稱呼,難道有什麼技術是值得秘藏的嗎?”

年特發現了一個免費的老師,世界上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蔻蔻理解不了的。

“不是技術本身的問題,如果我們拿出來公然研究,很可能會被教會作爲異教徒通緝。”

“哼,普休斯教會就是這麼專橫,什麼獵黑巫運動啦,就好像使用魔法是他們的專利……上面不是有圖譜?講解差點兒勁,但是你照做就好了嘛!”

“爲什麼我們覺得不太對勁(爲什麼聽起來她好像對教會滿了解的)……”

“笨!”蔻蔻捏着年特的鼻子,“只是魔法基礎反過來的理論而已!是一門很環保的武藝技法!”

“環保?”年特傻了眼,“什麼意思?”

“就是將氣機和能量從人體產生回潰到外界,和現有魔法相反,講究積蓄和週轉,不要從外界引導能量。”

“環保是指?”

蔻蔻歪着頭:“好像是我自創這個詞,現有魔法是對能量的純消耗,我也在研究使能量回歸的方法,這倒是個提示……”

“(怎麼好像她是教皇?)哈哈,嗯,天地有窮而道無窮,你覺得怎麼樣?(對我另眼相看吧?)”

蔻蔻盯着年特,確實另眼相看——伸出魔爪:“你這個王八蛋!你的腦子最深處有人幫你築了一道牆,究竟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呃……我也不知道,”年特全身麻痹動彈不得,被掐得翻白眼,“放手啊……利茨!救命……!”

“好吧,看在利茨面子上,饒了你!”蔻蔻的聲音那麼清脆悅耳,脾氣卻像是一匹頑劣的野馬,從十來歲的軀體中散發出一種妖冶的誘人氣質,撒嬌也很致命,但是年特不知不覺看直了眼。

“只有神能創造她,要不就是惡魔。”年特這輩子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身上受過這麼多虐待,簡直是刻骨銘心,不過爲了學習武藝——忍了。

蔻蔻似乎認識世界上所有的文字,就像是和寫字的人心意相同。她不出門,卻似乎知道很多人情世故——除了飲食,她只在乎營養,沒有味覺。

“坐好!”蔻蔻按照秘笈所寫的強迫年特執行,做不到就是一頓排頭。年特翻白眼、吐血,她皺眉頭。

“你的心性很差耶!真難想象有老師肯傳授你這種高明的武藝,你不說我也知道爲什麼把你們掃地出門了!”

“不是啊!以前在山上就是很有氣氛,很有感覺,心情也寧靜。最近吃了那麼多恐怖的東西……”

“你還敢怪我!”蔻蔻用一把紙扇子狠狠打年特的頭,“專心!蠢材!如果不是我體質柔弱,用菜刀也比你用劍強!”

“體質柔弱?”年特只想喊救命,在蔻蔻的強迫下,他的精神就是集中不起來,直到蔻蔻拿出絕招。

“我只有按照我的方法教你了!”蔻蔻一揮手,牆上出現一幅很大的白色畫板,“我知道什麼可以讓你集中……”畫板上突然出現手持魔法杖的米蕾妮婭,穿着性感的連衣裙,從領子到下襬都是釦子。

“喔……!”年特面紅耳赤,“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用過你的腦子嘛!豬腦!”蔻蔻手指一彈,米蕾妮婭的上衣領釦“叮”的一聲從畫像裡跳了出來,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

“哇……!”年特的眼珠子就要跳出來,“這纔是真正的魔法!”

“她裡面什麼也沒穿哦!要用你的劍尖揮動劍氣去挑她的扣子,”蔻蔻神秘地提示,“發不出劍氣你就只能乾瞪眼了。”

年特猶豫了,吞吞吐吐地說:“我不能那麼做,她在我心裡是神聖的,這是褻瀆。而且集中起來的都是邪念,恐怕不太對。”

“哇,虛僞,我不管你了!”蔻蔻打個呵欠,“自己看着辦,我要去睡覺了!”蔻蔻的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朝着自己房間去了。

年特在屋裡來回掙扎,想盡辦法說服自己:“對!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崇拜的!”年特悟得這個道理只用了五分鐘,衝到畫像跟前撫摸着纖細的腳,“米蕾妮婭……”

“下流!”畫像飛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年特頭昏眼花,畫像鄙視的眼神就和米蕾妮婭看見他穿着睡衣流鼻血時一般無二,聲音有點兒像蔻蔻,不過語氣和米蕾妮婭差不多。

“要用實力征服我!你想一輩子偷偷摸摸站在牆外徘徊嗎?”

一股強烈的劍氣從年特手持的巨大闊劍上如同火焰般燃燒起來,又緩緩熄滅了。年特臉色蒼白,那句話說到了他的痛處,他不想在牆外徘徊!但是,面對畫像,他舉起劍,又下不去手。

他的聲音近乎哀求:“雖然你是畫像,但是我仍然不能向你揮劍。”在他心裡,那畫像確實是鮮活的。他面對米蕾妮婭鄙視的眼神,只想低下頭。

“好溫柔呢!我現在也能體會到了。”

“啊?”年特猛然擡起頭,畫中的米蕾妮婭微笑着,“怕傷到我嗎?那種無微不至的溫柔,”突然變了臉,“真讓我受不了!”

權杖一揮,一個火球從畫裡飛了出來,直打到年特身上:“白癡!去死!你以爲靠溫柔就能泡到姑娘?”

年特只看見火球漫天飛舞,房間那麼小,一瞬間劈頭蓋臉已經捱了好幾下,疼得跳着腳大叫,頭髮也發出焦臭。

米蕾妮婭彎下腰,拉開領口用乳溝對着他,突然飛出一個碩大的雷電,正打在劍上,年特渾身抽搐,倒在地上。

蔻蔻從門縫裡看着,發出讓人難以察覺的嘆息。光腳丫輕輕地相互摩擦着,已經很不耐煩:“到底是不是男人?一定要鞭打他才行嗎?”

年特抽筋的時候又捱了兩個閃電,突然習慣了,掙扎着站起來。一個火球迎面飛來,年特大喊一聲用劍撥開了,但是隨即又有一個火球打進懷裡。

畫像一面用非人道的攻擊摧殘着他,一面殘忍地微笑:“要用劍氣,仔細觀察攻擊的軌跡!反應很慢哦!”

“呃……”年特渾身冒着青煙,畫像的一角突然映出了一系列動作,“是廣成十三劍!”年特來不及思索,米蕾妮婭的火球已經鋪天蓋地襲來,年特大喊一聲:“天地化均!”飛身旋起,反手一劍,劍氣如鴻,掃蕩八方。

戰戰兢兢看時,襲來的火球已經都被打飛,小小的房間突然變得非常巨大,地板一眼望不到頭,畫像上角又映出一套動作,性感的米蕾妮婭從屁股後面掏出一把斧頭,已經到了他的腦門。

※※※

“老大爲什麼又沒來?”有人給教室裡送來了一封信,年特說要特訓,“爾等自生自滅好了!”

“什麼啊?老大真是無情,什麼特訓?是在泡妞吧?”天字一班出現了嚴重的分歧,斯芬克和一部分人始終沒有這方面天分,便想去上武術課,而阿滋和米爾西帶着一部分人已經有些心得,不願意分心。

於是莎士比老師幫他們安排了課程,一部分人由斯芬克帶領插進了拳法班,另一部分人拿着《廣成飛仙譜》不懈研究,但是文字艱澀,圖上的姿勢甚至無法做到,產生了大量歧義,到個人練習的時候似乎各有風格,各自尋找適合自己個性的練法去了。

且說利諾老闆正在吃午飯,天花板上簌簌地有灰塵掉下來。

“這個年特!在搞什麼!”老闆來敲他的門,“你在屋裡幹什麼?吃飯啦!不是帶了姑娘在裡面吧?”

“不,”年特打開門,滿頭大汗,十分狼狽,“我只是鍛鍊身體,放心吧,房子不會損壞。”

“但是灰塵很嚴重,先吃飯吧!你一定餓了,今天給你打八折如何?”

“謝謝,幫我留下來,我要睡個覺……”年特用毛巾胡弄着擦了把汗,倒在牀上,幾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利諾老闆悄悄拉開房門,走進去看了看,屋裡乾淨整齊,一塵不染,只有年特張着大嘴睡得好香。

“真的沒有小姐,他這麼劇烈在幹什麼?……牆上的畫滿不錯的。呃……”牆上的畫突然用手裡的法杖狠狠敲利諾的頭,利諾眼前一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倒在地上。

年特一覺睡到天黑,老闆頭上裹着紗布:“有人打我……”

利茨:“呵……呵……”

※※※

雜貨鋪折騰了半天,調查現場,分析所有的嫌疑人,最後因爲沒有丟失東西認定是斜對面的醬菜店老闆挾私報復,“他總說我搶他生意!”但是醬菜店老闆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終於,不了了之了,老闆一家早早休息。

年特又站在畫像前:“晚上好,畫中的美人。”

畫像玉體橫陳,把裙子往上拉,露出半截大腿,甩動秀髮露出雪白的脖子:“爲什麼不叫我的名字?我是米蕾妮婭啊!”

年特只覺得一股熱氣從下往上冒,但還是控制住情緒不卑不亢地回答:“你不是。米蕾妮婭沒有你嬌媚動人,我很尊敬你,但是你不需要是她。”

“好吧!好吧!你願意叫我什麼都好……”畫像一副很無奈的表情,突然探出半個身體,“那米蕾妮婭是怎麼勾引男人的?”

“她不勾引男人!”年特幾乎喊了起來。

但是畫像不同意:“騙人!全城的男人有一半夜裡在想她,我這麼努力勾引你一個人都不能如願……”畫像把臉扭向後面“嗚嗚”地抽泣,突然大喊,“你去死吧!”然後一大羣巴掌大的毒蜂就飛了出來。

年特早已摸清她的脾氣,早有準備,一柄沉重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腳下微微移動,吐氣開聲,劍氣凝而不散,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

“呼……呼……魚躍化龍,”年特雖然疲憊,卻很興奮,“這就是最後一種變化,廣成十三劍,一百多種變化,我都記住了!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

畫像中的美女卻一點兒也不開心,用一種非常猶豫的眼神望着他,年特一望之下,突然覺得心都碎了,不知不覺之間,他喜歡這畫像,它就像是一位好友。起初他以爲這是一個簡單的幻覺,是一個魔法,但是沒有魔法可以那樣人性。

“她是有血有肉的,她爲什麼那麼憂傷?爲什麼那麼難過?是了,我練成之後,她就沒有用了,蔻蔻給她的法力消失,她就要不見了。”

年特凝望着畫裡的美女,那副憂鬱的表情和米蕾妮婭的氣質真的有些接近,他不禁爲之顫抖。

“米蕾妮婭憂鬱過嗎?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憂鬱,但是爲什麼有一種相近的感覺?難道米蕾妮婭那麼快樂的姑娘,那個載歌載舞,如同小鹿般跳躍的米蕾妮婭,也有不爲人知的憂傷?”

“你知道就好了。”畫像幽幽地嘆息,“米蕾妮婭用難以想象的堅強把憂傷藏在心底,還要那麼開朗地歡笑,這是我難以做到的。呶,我的使命是讓你練會劍氣,已經差不多了,這是我存在的意義,不要猶豫。我不會留情的,挑掉我的所有衣服釦子,你就過關了。”

“等一等,”年特喊道,“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一個魔法?還是一個人?”

“那有關係嗎?”

年特凝望着,眼中隱隱有淚光:“我想記得你。”

畫像沉默不語,擡起手來,小房間再次變得無限廣闊,法杖發出可以聽到的嗡鳴,一羣火鳥從虛無中飛了出來,在空間裡盤旋着,伺機而動。

畫像臉上都是紅潤的笑容:“我是在魔神戰爭中被天使殺死的魔女莉迪亞,只是個破碎的魂魄而已,沒有復生的資格,借這個機會才能離開黑暗的世界,不過,我已經很滿足,要回去了。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不要讓我失望。”

年特長劍垂地,一股劍氣緩緩地滲透出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聲勢,只是如同小溪入海般緩緩壯大。

“謝謝你。”年特大喝一聲,“天道無極!”

火鳥們被狂瀾撕裂,卻化作無數破碎的紅蓮焰火,有生命地尋找着任何可以侵入的縫隙吞噬着,也許一瞬間就有百次攻擊?年特分不清,他的眼中什麼也分不清,只有劍氣狂舞於天地間。

※※※

當一切都停下來的時候,年特發現自己還活着,或者說,沒有那麼嚴重,自己成功了,火鳥都已經不見,天地間殘存着一些劍氣,緩緩地消失在空氣中。

“呼,呼……我成功了。莉迪亞!消失了嗎?”

年特滯留在魔法空間裡,莉迪亞已經消失不見,牆上只有一塊白板。年特感到一種落寞,或者說是成功後的空虛感。

“我得到了天下無雙的劍技,但是,竟然是以莉迪亞爲代價的……”

“當,當!”

“什麼人?!”有人用手指輕輕敲年特的腦殼,嚇了他一跳,習慣性地一劍迴旋砍去,卻被人用兩根手指夾住了。

年特一呆,隨即大喜:“莊子師兄!你來看我啦!”

莊子輕輕放開手指,那柄劍上竟然留下了指印,年特不禁咋舌。

莊子輕輕地笑着:“我只是借用這個別人創造的空間來跟你說說話。什麼天下無雙的劍技,你的尾巴翹得也未免太快了!”

“是,是!自然和師兄相比差得遠了,但是總算練成……”

“練成什麼啊?”莊子啞然失笑,“你一開始練劍,廣成子就知道了,到最後都看不下去了,才拜託我來跟你說下,你看好……”

莊子身形不動,卻如行雲流水一般飄出十丈開外,“你看好!天地化均!”

一道劍氣直衝霄漢,那蔻蔻創造的空間雖然寬闊,卻無法與劍氣的膨脹相比,瞬間支離破碎,露出天地本色來。劍氣化作龍形,狂暴地遊走於天地間,漸漸由激盪變得緩和,劍氣過處猶如清風www.Qingfo.Cc拂體,待得消散了,年特才發覺天地的分界線已經變了,大地暴起,與蒼穹渾然一體,竟然看不到界限。

“這一劍的本意是針對盤古開天闢地,啊,對了,你也不知道盤古是誰,大概就是光神普休斯的一類創世天神,他用斧子劈開混沌,分開了天地。廣成子的意思是人定勝天,你得了些皮毛,就沾沾自喜,哪裡知道天地間的奧妙就在那一劍之間。”

年特渾身冒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曾經有瞬間達到巔峰的落寞和憂傷,這時只覺得可笑無比。他“撲通”一聲拜倒在地:“師兄教我!”

“起來!”莊子一揮手,將他帶了起來,“天地間的奧妙學也學不盡,哪裡能夠一下就明白‘道德’二字的玄妙。我們學劍,十幾年小成,一生老死了也不見得人人都能至大乘境界,哪有你們這樣剛練了幾天就翹尾巴的!人家囫圇理解,你也囫圇學了。”

“是,但是多虧她我才窺到門徑。”年特面紅耳赤,自己年少輕狂,犯這種毛病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總是有些小成便驕傲自大。現在站在莊子面前,突然就謙虛起來,才知道什麼叫做賢者。

莊子笑着說:“你想什麼我知道,那個小魔女來歷蹊蹺,當真不簡單。這會兒我毀了她的虛幻小屋空間,把你帶到這裡,想必她已經驚醒了,正抓狂呢。不過她算是有緣的人,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回頭說給她聽。”

莊子拉着年特坐下來,背後竟然長出一棵大樹給他們靠着,還開出滿樹槐花來。莊子似乎在回憶往事,神色十分從容。

“那是很早的事了,我比你年紀大不了多少的時候,劍法不錯。那個時代,我們那裡戰亂連連……”

“趙文王喜歡劍術,三千多劍客每天爲他擊劍,一年死上百人他也不滿足。這樣日夜不停地過了三年,國事衰落了,諸侯想要攻打他,太子悝懸賞千金,希望能有人改掉趙文王的毛病,結果有人帶他來見我。我不敢要他的錢,你想,國王和太子哪一個不高興我都得遭殃,還要錢幹什麼。若是我說服了國王,太子和國王都看得起我,一千金又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數目罷了。”

年特想着太子親自上門去求莊子,千金只在揮袖間,國運繫於莊子一人片語之上,不禁神往了:“那個趙國很大吧!”

“其實沒有萊特尼斯大,但是文化發達,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倫理世界!不要打岔!”莊子接着說,“我還是決定幫助太子,也是幫助國家。太子說,被接見一定要十分會舞劍。我說沒問題。太子又說,國王只肯接見劍士打扮的人,就是——蓬頭亂髮,這樣豎着,低垂帽子,帽櫻粗粗的,短厚上衣,瞪着眼睛,說話要粗粗的……”

莊子一學,年特便笑了:“標新立異,耍酷嘛!喔,現在卡本老師有點兒這個傾向!您認不認識?”

“卡本啊?早年是有收過一些門外弟子傳播思想,但是不是時候,所以又終止了。雖然不是正式弟子,但是他腳踏實地,心性正是我道家正門,你應該虛心請教纔是。”年特答應了。

莊子接着說:“我穿着劍手衣服來到大殿,也不向國王行禮,更加引得他重視了,他問我劍法如何,我回答,十步可以殺一人,行走千里也不會受阻礙。國王認定我是天下第一,自然隆重地舉行比劍大賽。於是,他花了七天挑選劍手,死傷六十多人,終於挑出五六個人和我比試,又問我用什麼樣的劍,我回答什麼樣的劍都順手。”

年特聽着,神往不已,想象莊子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何等氣概,但是莊子接下來的故事大出他的意料。

“我有三種劍,任國王您使用,您有沒有興趣聽聽?”

“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天子的劍,燕豀石城做劍柄,齊國泰山做劍刃,晉國和魏國做劍背,用四境來包裹,用四季來圍纏,用五行來制恆,用刑律德教來論斷,以陰陽爲開闔,以春秋挾持,以秋冬運行。前刺無可阻擋,上舉無物可在,朝下所向披靡,揮動旁若無人。上斬浮雲,下切地維。一旦使用匡正諸侯,天下百姓無不服從。這是天子劍。”

“趙文王惘然失神,又問諸侯的劍如何。”

“諸侯的劍,智勇之士做劍端,清廉之士做劍刃,賢良之士做劍背,天下豪傑做劍口。在上效法圓天來順應日月星辰,在下效法地方來順應四時,居中則和睦民意安定四方。一旦使用,就好像雷霆震撼四境之內,無人不從。這是諸侯的劍。”

“趙王沉默,最後問我百姓的劍。”

“庶民劍。蓬頭亂髮,低垂帽子,帽櫻粗實,短厚上衣,瞪着眼睛,氣喘語塞。”

年特笑不出了,想必當時趙國國王也笑不出,莊子卻還在說着:“相互爭鬥在人面前,上斬斷頸項,下剖裂肝腑,和鬥雞沒有不同,一旦命喪,對國家沒有絲毫用處。大王擁天子之位卻喜好百姓之劍,我認爲不可取。”

“那後來呢?”年特半晌心神仍然動盪不已,即使不問也知道莊子名滿天下,但是莊子所說遠要比想象真實。

“國王拉着我的手一起上殿,廚師獻上食物。從此國王三個月沒有出宮門,三千劍士無用武之地,自殺在住所,趙國強盛。”莊子站起來拍拍衣服,“我說完了,你把這故事講給那個小魔女。”

“您幾句話就說死三千多劍客?咦?師兄……!喂……”

莊子瞬間就消失不見,年特跌倒在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讓他意外的是,蔻蔻正在揪着畫像美女莉迪亞的領子,揩對方的胸部:“是我給你這張臉!還有那個屁股!那條大腿!(狠狠掐)說……!怎麼回事?”

“不關我的事……”莉迪亞被惡狠狠的小姑娘欺負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畫布上都是淚痕,“我都是照您的吩咐去做……”

“啊,啊……我在這裡。”年特剛一出聲,蔻蔻已經如同一隻天真的小鳥撲過來,似乎剛纔的任何暴行都和她無關。

“年特……”聽上去像是深閨怨婦,“人家好擔心!”

年特看着被欺負的畫像莉迪亞,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懷裡的小妹妹又嬌又嗲,咬起人來可也不撒嘴。

“等一等!”年特把她推開一點兒,“有個故事給你聽。”

年特把莊子讓他講的故事又說了一邊。蔻蔻又納悶又驚異,“爲什麼講給我?”

“我不知道。”

“你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回來!”蔻蔻狠狠敲年特的頭,“你師兄不會是沒有老婆,就打我的主意吧?這麼厲害,是編的吧?”

“不像……”年特被敲得抱頭鼠竄,縮在牆角和莉迪亞惺惺相惜。

蔻蔻陷入沉思,突然說:“你的劍氣到底練得怎麼樣了?”

“你沒看見嗎?”年特再也不敢自傲吹噓了,想起來,其實最後那一招接得狼狽不堪,似乎並沒有完的樣子,只是中途狂亂中被莊子拉走了,搞不好再過一會兒就會被火燒得亂叫,自己卻以爲劍法天下無敵,真是可笑。更何況——劍法再好還不是被蔻蔻打得縮在牆角。

“你看着我的眼睛!”蔻蔻的語氣很奇怪,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暗夜中發光的寶石,那麼深邃,那麼智慧,不該出現在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身上。這使她蒙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就像是薄霧中帶刺的薔薇擋住了路途,如果你不肯注視她,就讓你偶然發現她,總之,你決不可能錯過。

蔻蔻直盯着年特的眼睛,似乎想要進入他的心靈深處,最後停了下來。

“如果你的潛意識是受師門保護,那你的師兄真的很恐怖。你的實力連他的萬分之一都不及,但我還是不明白他幹嘛讓你給我講故事。”沉默了幾秒,蔻蔻說,“繼續,你還沒有贏過莉迪亞,就在這裡,莉迪亞,發招!”

莉迪亞還沒有任何動作,年特手中的劍“嗡”的一聲,隨手腕抖了一個劍花,莉迪亞領口到胸前的三顆釦子“叮”的一聲一起飛落,衣領張開,顯得更加性感動人。

“莉迪亞,不用再比了,我認輸,我永遠贏不了你,至少目前如此。”年特沉聲道,“師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盲目地追求力量,不道德的劍始終是庶人劍,不能超凡入聖。不如學習做人,到那時,隨手揮出都是天子劍,任何的魔法、武藝,都不如德行來得重要。”

“是這樣!”蔻蔻若有所思,然後露出小虎牙,“那他幹嘛告訴我啊!”

“呃?我還是不知道……哎喲!好疼……”

一支大棒在年特頭頂不停揮舞,年特抱頭鼠竄,在屋裡來回轉圈。蔻蔻不停地罵:“你就笨死吧!糊塗蟲!講什麼大道理!先練好你的平民百姓劍!免得被我打死之前被人家打死!”

※※※

年特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利諾老爹又來敲門了。

“午飯你要不要?我給你拿進去!”

“啊,謝謝!門開着!”年特打開箱子找換洗的衣服,利諾老爹就把盤子和碗放在桌子上。

“好乾淨!你最近很會打掃房間嘛!年輕人真是難得。嗯?這畫像好像有點兒不同?嗯……很性感!”

“不同嗎?我只是在上面寫了些字。朋友送的,很不錯吧?畫的是聖女米蕾妮婭。”

利諾老爹把注意力從畫像敞開的衣領挪開:“喔,我說是什麼不同呢!”

畫像空白的地方寫着字“看家護院,打掃房間。”

利諾老爹大笑:“你們可真會糟蹋人啊!要是讓教會看見……”

“放心吧,老爹,我是打算讓她本人來看。利茨好不好?”

“今天睡得特別香,早上剛起來,竟然躲在房間裡貪睡呢!”

年特神清氣爽,騎上馬,正打算離去,隔壁花店裡傳來一聲大叫。賣花小姐拿着一件連衣裙,就是莉迪亞穿的那一件,上面少了三顆釦子。賣花小姐心疼得破口大罵:“是哪個變態乾的!”一扭頭和年特對上眼,雙方都很不好意思。

賣花小姐:“買花啊?”

年特:“啊,是,買花。”稀裡糊塗把花拿走了。

賣花小姐:“走好,有空來坐……給錢哪!(年特已經走沒影了)算了,送你。”

※※※

年特拿着一捧玫瑰花,在校園裡不免遭人指指點點。

“唔……怎麼搞的,竟然拿了一捧花,還是送人吧!”

年特推開教室的門:“阿滋,送給你吧?”

阿滋——狂喜,岔氣,吐血,抽筋……

年特看了看屋裡,只有一半人了,不免撓頭:“斯芬克呢?”

有人回答:“帶着一半人去上拳法課了,我們的分歧存在,不過友誼不變。”

年特點點頭:“也好,氣功剛剛流行不久,這也是不會魔法的騎士越來越強大的原因,我碰到莊子師兄,確實早年有氣功經典從道家傳出,只是害怕影響過大,沒有公開,民間還道是自行流傳的。”

“你見過師兄?”衆人大叫,“那劍法?”

“只懂些基本皮毛。”年特懊喪,莊子的意思他也明白一點兒。

他的年紀輕,境界不提高則難以大乘,眼下只有自然地成長,循序漸進了。以前那樣動不動吃藥材搞突擊,就像是拔苗助長,一定會垮掉,這也是莊子對他的關心。不過,爲什麼要和蔻蔻講故事,他還是不明白。

年特帶着大家一起去看拳法的課程,目前幼獅學院是惟一從氣功開始的騎士學校,很多人來這裡借讀或是深造。氣功經過幾十年的流傳已經成爲一門很廣泛的技術,在騎士上層流傳很廣。來深造的甚至有五六十歲的老人,很多是爲了健身,真是紅紅火火。

而阿滋一看到拳法老師就立刻愛上了他,而且解讀對方所有的身體語言:“牛的氣質,虎的動作,豹的敏捷,熊的力量,鷹的眼神……”

老師:“這位同學說得很正確,形意拳法就是模仿動物而產生的,比起搏鬥來更大的好處是養生……哇……這位同學你不要激動!熊的力量!豹的速度!放手……!”

阿滋:“蛇的纏繞……”

斯芬克:“老師你還不瞭解阿滋的危險性!”

天字一班又和到一起了,大家不再心急於力量,只是默默地成長。實際上,這種無聲無息的歷程成長得最快。

年特不知不覺之間似乎成熟了很多,不再想着爭強好勝,但是,不知不覺之間,竟然人人都知道天字一班有個年特是非常優秀的騎士候選人。天字一班參加許多課程的訓練,和更多的人接觸,風評也漸漸向好的方向發展。

卡本老師的弟子經常來找他們試劍——穿着皮甲,他們還是不喜歡沉重的鎧甲,但是雙方都受益良多。年特沒有火氣,大家就漸漸和氣了,年特的劍法他們也是佩服得不得了。關於劍譜,每個人都有理解,沒有練成劍法也練成了其它的東西。

米爾西:“居合斬!”一刀鮮,對手連劍都看不清就已經長劍脫手。

阿滋:“天外飛仙——永遠纏着你的烈焰紅脣!”一般對手在十招之內都會落荒而逃。

年特:“你們這是劍法嗎?是刀法或是身法纔對。”

阿滋:“你要不要試試?”

“不,更勝於劍法……”

※※※

這一天,年特在弓箭課上,羅傑揹着弓箭出現了,發着牢騷:“什麼呀!是你們啊……好好訓練吧!”

“你不是特地來指導我們的嗎?”

“開玩笑!一個女生也沒有,我怎麼提得起來興趣!再見了!”羅傑揮着手往外走去,突然看見暗金騎士亞修舉着長劍一陣風一樣衝了過來,要不是閃得快一定會被撞得四腳朝天。

“喂……幹什麼啊!”

“你這個混蛋!”亞修的聲音帶着哭腔,一劍向年特斬來,年特嚇了一跳,向旁邊跳開了,一道紅芒閃過,在空中發出“嗤”的一聲。

“不要跑……!看劍!”

“你瘋啦……!我招你惹你了!”“不要裝傻!”暗金騎士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攔腰又是一劍,年特在地上一滾,從牆角抄起自己的盾牌。

“再發瘋我就還手了!”

“憑我的劍起誓,我就是要殺了你……”亞修正在發瘋的時候,突然一隻箭擦着鼻子尖飛過,接着叮噹一陣亂響,盔甲上連續中了十幾箭,頓時冷靜下來。

“要是我想殺你,你現在已經是刺蝟了!”羅傑放下弓箭,“有什麼私人恩怨按規矩辦,不要在箭道館,這裡可是我的地盤。”

年特望着亞修,看見他臉上淚痕還沒有幹,想必是傷心過度,鼻子也淅瀝瀝的,作爲幼獅第一騎士可是有夠丟人。

亞修這會兒冷靜了,眼神突然凌厲起來,散發出一股攝人心魄的殺氣,摘下劍鞘拋在地上,恨聲說:“我要和你決鬥!”

“爲什麼……?”一大羣人一起叫了起來。

“不要裝傻!”亞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年特,握着劍柄的手活動了一下手指,以便攥得更緊。只要年特答應,他就會一劍砍過去。

“裝傻?對不起,我可是沒空奉陪!我們到底有沒有仇,你最好再回去搞搞清楚。”年特覺得自己定是被什麼人陷害了,亞修和他連話也沒有說過,哪裡來的仇恨。

“喔,原來你是中級幼獅騎士,我還真沒有注意到。”亞修似乎根本沒有把年特的話聽進去,只是一心請求決鬥,“我還沒有聽說過拒絕決鬥的中級騎士,你想成爲笑柄嗎?如果那樣的話,你把我的靴子擦乾淨,我就饒了你。”

“你不打算要腳了嗎?”年特一聲冷笑,“你跪下來求我就和你決鬥。”

“你……”亞修突然扭頭向羅傑,“他叫什麼名字?”

衆人氣結,年特大怒:“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來找我決鬥?你想死就成全你!”一下用盾牌推在亞修身上,亞修措不及防,被撞得飛起來,在地上滾了一滾,立刻砍回來,羅傑連忙插在中間。

“停手!一切按規矩來!亞修你去找公證,年特你決定地點和時間,使用的武器。如果接受了,扔下點兒什麼作爲憑證。”

這時候已經圍了黑壓壓一圈人,想必是亞修跑過來的時候動靜不小。年特終於還是發了火,爲什麼已經不重要了,身上沒有什麼零碎的東西好扔,當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銅幣,丟在地板上:“你愛要不要!”

亞修氣得滿臉通紅,因爲彎腰去拿這個信物等於是在像乞丐一樣撿錢,羅傑見勢不好,連忙把銅幣和劍鞘都撿了起來,分別交給兩個人:“現在走開吧!所有的人都離開!走了!走了!”

亞修把銅幣又遞了回來:“羅傑,就麻煩你做公證。”

“好吧!”羅傑又向年特要回劍鞘,“你一天之內決定好時間地點就告訴我,不可以超過一個星期,不可以離開本市。在全校公佈後,就可以進行了。在此之前不許私鬥!否則剝奪幼獅騎士稱號,趕出校門。”

“趕緊決定自己的死期吧!”亞修狠狠地瞪了年特一眼,推開人羣離開了。

年特也氣得用盾牌狠狠撞了一下牆壁,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有誰能告訴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人羣隨着熱鬧結束散開了,有人回頭對他說:“去美術館看看你就知道了!”

“美術館?”

在學校另一面,文科校區有一個很大的美術館,而且是對外開放的,有很多這裡出去的名畫家畢業前的作品都成了無價寶,此外最受好評的就是時常會更換的在校學生作品展,有很多人來競標購買,一些收藏家會開出很高的價錢,而今天惹起**的不是開出的價,而是一副不打算賣的畫。

“該死……!”

年特望着大廳裡一等獎的作品,一般這種畫,財迷的瑪絲塔一定不肯賣,要自己留起來。問題是那幅標題是“北風騎士”的作品足有一個真人那麼大,擁有亞修的暗金鎧甲和年特的頭,還有嘲弄式的輕蔑笑容,實在是很傳神。

“喔,本人來啦!”這樣的竊竊私語彙成嗡嗡的聲音,年特氣得手腳發涼,突然把整幅畫框從牆上揪了下來,幾下拆碎,將畫取出來捲成卷。

“您不能這樣……”

年特一把推倒美術館的介紹人員,帶着畫迅速離去。周圍的人意識到他的企圖後不但沒人阻攔,反而不斷開價:“先生!我出一千金幣!把畫賣給我……”

“別聽他的!我出兩千金幣……”

“三千!”

……

前來阻攔的衛兵都被那些人擠到了一邊,年特反而趁亂逃走了。

※※※

“哇……已經有人給你畫像了?”

利諾看見那幅畫的時候,吃了一驚:“神啊,這畫畫得有水平!哦,哦,是美蓮小姐的畫!”

年特點點頭:“今天有人跟着我追出一里地,出價到五千金幣啊!”

利諾貪婪地看着畫像右下角的簽名:“這是——還好你沒賣,去年美蓮小姐的畫賣了一萬八千金幣,也不如這幅。”

“啊?這麼值錢?老闆你常去看畫展嗎?”

“這個……哈哈……”利諾撓着頭,“前一陣很想趁美蓮小姐沒出名的時候買幾幅來賺一筆,沒想到幾乎所有人都看中了她的畫,根本輪不到我。”

“是因爲她長得漂亮吧?”

利諾說:“不,我記憶猶新,美蓮小姐的**作是一幅風景畫,裡面有光神大人的像,連教皇都說那神像微笑了。那時候,大家都誤以爲是宮廷名畫家但丁畫的。啊……那神像真的像是在微笑,就是那副有名的《祝福之地》,現在已經值五萬金幣了!”

“不會吧?那抱着她豈不是等同抱着金庫?”年特看了看那幅畫,“我剛纔還想把它燒掉……”

“爲什麼?”利諾大喊起來,“不要的話送給我!”

“就給你好了!”

“真、真、真的?”利諾激動得幾乎昏倒。

年特連忙附加說明:“其實畫的主人沒把它給我,但是估計我拿走了誰也不敢有異議。主要我是不想有這麼一張東西天天讓人看。反正要掛我也是掛在你的屋子裡,就送給你好了,不過不要急着拿出去給人看,否則被要走我就不管你了!”

“謝謝……!”利諾聲音都變了,“掛到我的臥室去,嘿嘿嘿,從此我向光神大人祈禱的時候都捎帶上你的名字!”

“有人在嗎?我進來了!”屋外突然傳來美蓮的聲音。

“快收起來!找上門來了!”

“美蓮小姐?”利諾很想迎出去,但是金錢至上,利諾還是迅速帶着畫逃進了屋裡,“頂住啊……!”

年特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抱着胳膊出現:“有何貴幹?鹹菜五十個子兒一罐!”

美蓮今天梳着兩個長長的羊角辮子,穿着一身淡雅的春裝,拿着一張小紙條,估計是地址,面無表情:“把我的畫還來!”

“什麼畫?”年特望着天花板,“燒了!”

“你……”

“我有肖像權啊!”

美蓮一句話不說回頭走了,這下輪到年特發呆:“這麼幹脆?”

“她走了?”利諾悄悄探出頭來,年特點了點頭,有些不安。

“管她的!反正畫歸你了!利茨呢?”

“萬歲……!”利諾高興地跳起來,“利茨和她媽媽睡了!今天白天有些累。”

“對了,我叫您找的鎧甲怎麼樣了?可能很快我就能用了呢!”

“這麼有把握?”

“因爲有人幫我提供提高身價的機會嘛!”年特問過,如果打倒亞修,按規定要是不死,他就得交出暗金鎧甲作爲戰利品,因爲他是挑戰方,很多的規定都是對年特有利的。械鬥是文化的一部分,但是法律上不能提倡,所以當挑戰方就要吃點兒虧了。

利諾回答:“我還在尋找,不過已經有目標了。最大的鎧甲商人姆斯很快就來這裡,我可以刺激他一下。但是關於資金真的沒有問題嗎?”

“你真是……”年特說,“等我一下!”隨即到自己的屋裡取出了一顆拇指大的夜明珠,“就是用金子打造我也買得起!”

“呃……!”利諾似乎被什麼東西噎住了,半晌上不來氣,幸好那只是自己的唾沫,拿着夜明珠不斷喘息,“你怎麼會?”

“我沒說過我是窮人!”年特轉身上樓休息。

“你覺得我們家利茨怎麼樣?”

年特一腳踩空,叮叮噹噹摔下樓梯。

※※※

半夜裡,有人踩年特的臉:“喂喂!醒醒啊!”

“嗚……這樣怎麼可能不醒……”年特沿着小腳丫看上去,蔻蔻插着胳膊,撅着嘴,似乎很不爽,但他還是要說,“請不要踩着我的嘴——很難說話啊!”

“哼……”蔻蔻坐下來,“我剛剛發現你很可疑!”

“說什麼鬼話!你不是更可疑!”雖然又受到虐待,但是年特終於放下心來,竟然很欣喜,“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見你?”

“你很想見我嗎?剛纔我外公想把我嫁給你的時候答應不就好了!”

“大小姐……!”年特哭笑不得,“您今年芳齡幾何?”

“十一歲!”蔻蔻挺胸擡頭,傲然回答,“就快十二了!”

“嗯,”年特作出沉思的樣子,然後回答,“我個人認爲隔壁的小寶跟你比較適合,十三歲……啊……!”

一支大棒沒頭沒腦地揮舞,打得年特滿頭是包,捧着小被子倒在地上。

“找死!”蔻蔻拎起他的頭髮,“沒死就醒過來!”

“好疼……!”年特雖然已經留了心,但是每次明知會被打都躲不過,“要是被我學會這一手,亞修那廝想不死也難!”

“花心鬼!你是不是見一個愛一個!那個美蓮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又知道了?”爲了保住自己的頭,年特做了違心地回答,“怎麼會!我只喜歡你一個!”

“呀……太好了!”蔻蔻歡呼,然後把臉湊過來閉上了眼,“那親一個我就相信你!”

年特凝望着娃娃臉:“……”

“吼……”蔻蔻睜開眼睛,喉嚨裡發出會咬人的聲音,露出一半牙齒,“你敢騙我!”

“哇啊……”

※※※

第二天,年特拄着柺杖到學生會去見羅傑:“雖然我很想立刻宰了亞修,但是……”

“太遲了……”羅傑用同情的眼光望着年特,“你只有一天了,如果那傷是真的,好好享受人生吧!”

年特吃了一驚:“什麼?是你說有一個星期的!”

“我是說過!”羅傑叫了起來,“但是我沒叫你去惹美蓮姐姐啊!”

“啊?她做了什麼?”

※※※

“已經賣到三萬金幣了!”

以諾的中央廣場,王城最大的公告欄,貼着巨幅海報“兔子騎士年特——烏龜騎士亞修”,時間是第二天一早,地點是廣場中心,最可氣的是還有附加說明:“徒手互鬥,不死不休”。

年特畫着全身像,臉部尤其傳神,乾裂的性感嘴脣成心畫得有一點兒像兔脣;亞修全身在暗金盔甲裡,連眼睛都沒畫,似乎說他像烏龜一樣依賴暗金盔甲。

“兔子騎士……”年特快瘋了,廣場上擠滿了人,還在不斷出價:

“三萬兩千!”

“三萬五千!”

“啊……!是兔子本人!保護海報!”

“這下子你可出名了!連稱號都一起辦齊……”羅傑冷嘲熱諷,“連我都不敢惹美蓮姐生氣!如果你明天不來,可就真名副其實了!”

“閉嘴!閉嘴……!”年特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人羣又起**,亞修氣喘吁吁從馬上跳下來,面色慘白,人羣不斷傳出議論:“是烏龜!龜兔之龜出現了!”

亞修比年特更難過,口中喃喃自語:“我完了!我完了!”被苦苦相戀的人如此毫不在意地捉弄,名譽也毀於一旦,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亞修突然把怒火轉嫁到年特頭上,用馬鞭沒頭沒腦地抽,“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年特一樣怒火無處發泄,掄起柺杖直拍在馬脖子上,那馬慘嘶一聲橫着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亞修及時跳起,沒有被壓在下面,怒吼着撲過來,脖子也紅了。

“住手!禁止私鬥……!把他們抓起來!”王城憲兵隊及時趕到,一擁而上,將兩個人分開。

突然人羣中有人高喊:“我出五萬金幣……!”隨即有人一咬牙喊出“五萬五千”來,價格不斷翻新,和兩個人的辱罵以及憲兵隊的怒斥交織在一起,廣場上人聲鼎沸,亂成一團。

※※※

“這個死妞!”年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學校的了,反正是咬牙切齒,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怎麼把傷治好。昨天晚上被蔻蔻打得實在是嚴重,不過他沒辦法生小女孩的氣,倒是被美蓮玩弄所受的心靈創傷更爲嚴重,“不要落到我手裡!否則我一定把你搞死!”

“好幸福的人哪!”阿滋用所領悟到的推拿術給年特舒筋活血,“弄到手的話你打算怎麼把她搞死?”

“奴隸!當奴隸!白天鞭打……!晚上……我要把她活活搞死……!”年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報復美蓮,決鬥已經次要了,讓道德見鬼去,畢竟和亞修沒仇,有仇的是美蓮。

“哎!你怎麼這麼粗俗!”阿滋哀怨地說,“你真不理解女人的心!”

年特大叫:“什麼心不心的!對了,我倒忘了,你倒是有一顆女人的心。那你說說看,我沒招她沒惹她,她爲什麼把我害得這麼慘!”

阿滋說:“多少騎士希望畢業時得到她的畫像啊!她只是偶然和我們碰過面就隨手把你畫上了,對你而言是多麼幸運啊!可是你把她的畫燒了,這對她而言是個巨大的羞辱。是你得罪她在先啊!”

年特冷哼一聲:“你還替她說話!那個蛇蠍女人!亞修對他一往情深,你也看到了,她連亞修也一起害了!這算是和我的私人恩怨嗎?本來我和亞修沒有仇!”

“討厭……!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理解人家啊!”阿滋聲音發膩,手勁可是像鋼爪一樣,把年特捏得“嗷嗷”叫。

“她很偏心,在幫你!雖然亞修一直在糾纏她,但想必她很反感。女人對心儀之外的男人是不會有任何情面可言的,這是爲你好啊!她罵亞修是烏龜,亞修就不能仗着暗金鎧甲的堅固獲得優勢了,而且她指明要徒手格鬥,對你有利啊!亞修是用劍的,這也是不希望有人死掉的意思。你們這些臭男人怎麼都體會不到!美蓮小姐,我真同情你!”

年特見他說得煞有其事,不知不覺爭辯起來:“胡扯……!我和她只說過兩句話而已,而且沒有甩她!她憑什麼不幫亞修反倒幫我?”

“愛!這就是愛!你沒遇見過一見鍾情?沒遇到過總該聽過!”阿滋分析得頭頭是道,感同身受,“這就是美蓮小姐纖細的心,亞修視她爲禁臠,問也不問就來找你決鬥,所謂打狗看主人,她自然討厭亞修自以爲是。”

“不可能!”年特死也不相信,這種事會落到他的頭上,他倒是寧願相信是一場仇恨,因爲仇恨可以一刀了斷,情愛卻複雜得多,一旦被情絲所纏繞,可是斬也斬不斷。

阿滋:“你站起來看看。”

“咦?哈哈……不痛了!”年特站起來跺了跺腳,全身痠痛全消,說不出的輕鬆,“有一手!你會使某個男人幸福的。”

第一章 蜀國的天空第十五章 帶露的美蓮第五章 騎士的身價第三十二章 色彩的陰謀第四十一章 獅子的木筏第一章 蜀國的天空第十八章 勇氣的背後第五十三章 黑暗的遣返第三十三章 獅子旗傳說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三十八章 朦朧中的愛第十六章 公主與肘子第二章 山城的原野第五十四章 黎明前的夜第五十三章 黑暗的遣返第四十九章 萬年的期待第三十四章 又見美蓮花第十三章 黑馬與白馬第四十八章 憤怒的盆栽第三章 一生的渴求第四十一章 獅子的木筏第四十六章 誘惑的終結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二章 山城的原野第七章 怪癖領導人第三十七章 狐狼的森林第五十三章 黑暗的遣返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二十六章 憤怒的爐匠第七章 怪癖領導人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第二十章 魔法與魔術第八章 少女的秘密第四十六章 誘惑的終結第二十八章 摩登野蠻人第十三章 黑馬與白馬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四十二章 相連的宿命第十八章 勇氣的背後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三十八章 朦朧中的愛第三十二章 色彩的陰謀第一章 少年不知愁第二十五章 心底的血淚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二十五章 心底的血淚第四十章 停滯的怒火第三十五章 狐狼的浴池第七章 怪癖領導人第六章 學問的代價第十六章 公主與肘子第三章 一生的渴求第二十二章 謠言的日子第三十四章 又見美蓮花第一章 少年不知愁第九章 嚴師與身教第三十一章 野蠻的文明第四十七章 國王騎士們第二十四章 神誕的祈禱第二十六章 憤怒的爐匠第四十二章 相連的宿命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東西第十七章 目標紅燒肉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東西第二十七章 規範的禮儀第十三章 黑馬與白馬第五十三章 黑暗的遣返第二十一章 卑鄙爲紅顏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三十五章 狐狼的浴池第二十五章 心底的血淚第二十七章 規範的禮儀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第二十一章 卑鄙爲紅顏第四十九章 萬年的期待第四十二章 相連的宿命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第二十八章 摩登野蠻人第四章 小鎮的神官第十五章 帶露的美蓮第八章 少女的秘密第四十二章 相連的宿命第三十七章 狐狼的森林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第二十一章 卑鄙爲紅顏第十五章 帶露的美蓮第二十一章 卑鄙爲紅顏第七章 怪癖領導人第三十四章 又見美蓮花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