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義,那個主義,不貼合實際就是空想主義。
如果陳佑能整理出一套適合當前生產力水平和社會發展程度的理論,他管這個理論叫“封建主義”都沒有問題,只是需要重新定義一下“封建”的釋義。
只不過這個任務遙遠而艱鉅,就算真的完成了,想要推行開也十分困難。
陳佑準備先試試看能不能自上而下的緩慢改良,如果失敗的話,再作其它想法。
說到底,他還是沒有那般自信,也做不到那樣舉重若輕。
陳佑這種輕鬆的日子沒有過太久,被打發出京城的林師德來了!
林師德很委屈,然而這種委屈沒辦法告訴別人,或者說,他不能表現出委屈的樣子。
一旦表現的委屈,那些落井下石之輩立馬能給他扣上一個怨懟的帽子。
到了那時候,也不知道江相公能不能保住他。
想到江相公,林師德不由無力地靠在馬車上長嘆一聲。
走了一個馮道,來了一個劉明,江相公在政事堂也不好過啊!
好在這段時間劉明染病,總算讓江夏青能喘一口氣。
來洛陽之前,江夏青同林師德推心置腹地談了一次話,期間當然少不了鼓舞與畫大餅,當然最重要的是談洛陽的稅改。
其餘四處反饋過來的消息都是好消息,只是河南府竟然纔開始有動作,江夏青雖然沒有着急上火,但也叮囑林師德,到任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當做頭等大事來辦,哪怕是......
“逼陳將明放手。”
馬車內,林師德喃喃一聲,調整了一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些,好養精蓄銳。馬上就要到洛陽城了,他得讓大家看到自己這個知府的威嚴。
洛陽城門內,陳佑坐在城門樓內等待林知府的到來。
此時城門內靠着城牆的那一片停了不少馬車、牛車,府衙、縣衙諸官,有頭有臉的大戶,這時候都來了。
跟着陳佑上城門樓,就意味着是徹底站到他這邊了,因此,實際跟上去的只有兩個人,一是稅曹參軍事魏仁浦,一是洛陽令孫宣懷。
魏仁浦是陳佑自樞密院就開始培養的,孫宣懷則是李明卿安排的。前者自不必說,後者考察一番後也是可信可用之人。
至於河南縣的縣丞,這時候要是拋下縣令直接跑上來,就代表同縣令撕破臉了。目前縣令還算配合,陳佑自然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而那些沒有上來的,除了江家是鐵了心同林師德站一起,其餘都是打定主意看看再說。
畢竟,這位是從副宰相的位子上被打發來做權知府的啊!誰知道還能不能東山再起。
城門樓周圍守城的府兵都站的遠遠地,不敢聽陳佑等人的談話,自然也就無人能得知談話內容。直到城外官道上出現林師德車隊的影子,陳佑才帶着兩人施施然從城頭走下來。
在周邊等待的諸人吩咐抱拳叉手,或稱詹事,或呼少尹,總之是挑不出來一點錯誤。
陳佑點點頭,沉聲道:“諸位,隨我出城迎接林使君。”
“喏!”
一片應諾之聲後,一羣人走出城門,在離城門越十丈的空地上依照次序排好。
早在昨天,林師德就派人來通知了他會在什麼時間段從哪個門入城,是以這個城門提前兩個時辰就禁止閒雜人等出入,現在自然也不會有行人礙事。
過不多時,打頭一輛馬車停在衆人面前,面色紅潤的林師德掀開障塵,踩着木墩下了馬車。
陳佑當即上前一步,長揖道:“參見林使君。”
身後諸人齊聲道:“參見林使君。”
林師德一怔,隨即哈哈笑着快步向前,扶住陳佑之後朗聲道:“陳少尹不必多禮!”
當初劉明一直稱呼陳佑爲“陳詹事”,既是尊重,也是在提醒陳佑,讓他少管河南府的事情。而現在林師德稱呼陳佑爲“陳少尹”,卻是在明確主次關係。
陳佑聽了之後,臉上帶着笑容寒暄,心裡卻在感嘆事前的準備沒有白費。
兩人寒暄一陣,陳佑宣佈今晚會有接風宴,讓大家先散去,之後便請林師德回府衙細談。
新的知府來了,除了府衙裡的官員,河南、洛陽兩縣的令、丞、簿、尉也得一齊跟着去府衙。
在正堂坐下,陳佑向林師德一一介紹諸人。
兩個月前還是他在聽劉明的介紹,兩個月後就變成了他向林師德介紹,不得不說感嘆一聲事無常。
只不過相同的是,當初陳佑是少尹,現在依然是少尹。
一如兩個月前,介紹諸官的環節波瀾不興地過去了,除了林師德十分細緻地問了問諸曹司最近的工作外,沒有任何變故發生。
諸官退去,陳佑引着林師德來到新整理好的書廳。
書廳內原本帶有劉明風格的裝飾全部都換掉了,現在的知府書廳,就跟陳佑剛來時的少尹書廳一般空曠寬敞。
叫來專門負責林師德的僕役認臉之後,兩人分了主賓坐下,一人手裡端着一碗熱湯小口啜着。
林師德在考慮該從哪個方面入手談話,而陳佑則回憶着林師德的資料,結合現在短暫的接觸,對之前的判斷做出修改。
林師德是正統的文人說他正統,是因爲他當年是考中進士之後才踏入官場的,之後成了偏遠之地的縣令。
也是他運氣好,幾經調動之後入了石敬瑭的幕中。
即便才能不怎麼樣,但勝在勤勉可靠,石晉篡唐之後先後主持吏部、戶部。
趙鴻運稱帝的時候他剛任三司使沒多久,立馬就被踢到兵部去了——有樞密院在,兵部可以說是最可有可無的一個部門了。
總之,從林師德的經歷來看,他人比較穩重,穩重就意味着不會輕易動手,也就是說,陳佑想坑他比較困難。
想到這裡,陳佑暗自嘆息一聲。
正想着,林師德突然開口了:“陳少尹,據說河南府已經開始變動稅制了,你能給我仔細介紹一下嗎?”
這個問題十分正常,但也表明他似乎對稅制感興趣,陳佑頓時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