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黑麪將軍

他扶着枕頭想要坐起來, 鄀七上前去扶他,被盛沅用手一擋,示意不用, 他將自己的衣袍繫好, 換了一件比較簡單的外袍, 從牀上下來。

“殿下可要多休息一會兒。”

盛沅走向書案:“不用了, 還春一喝下去, 我好了許多,把手頭的事情辦完,晚點······我去看看宋白。”

他現在可是不敢叫宋白小花了, 叫一次,便會被打一次, 盛沅不禁一笑, 自己從前怎麼沒看出來, 他是這樣一個乖張的性子,不過比起以前的乖巧, 這樣的乖張更讓他感到一絲慰藉,至少宋白不是麻木的不掙扎了,至少這樣的宋白還有些生氣,讓他可以感到這人還活生生的被自己叫攥在手中,而不是一個死物。

無論怎樣, 你都是我的人。

芳華殿內, 硃紅的門被人推開, 宋白伏在案前, 手無力的垂在桌上, 手被衣袍堪堪蓋住,像是在睡覺, 但他的胸膛卻沒有睡覺時的那種平緩起伏,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雙眼睛其實並沒有閉上,淺淺的睜開了一小條縫,無神的望着眼前的空氣。

他在內室,隱隱約約的聽見門口發出“嘎吱”一聲,這個時間,那龍族的侍女並不會來,他記得那侍女走之前說過,盛沅會來找他。

他疲憊的將眼睛閉上,臉上神色如常,但垂在桌邊的手儼然已經握成了一個拳頭。

室內鋪了厚重的地毯,踩在地上軟綿綿的,只發出細微的聲音,宋白雪白的耳朵動了動,那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細細碎碎,像是有幾個人,進來的不是盛沅,他慢慢擡起了頭,因爲盛沅進來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個人,鄀七等人只能在外面候着。

空氣中,漫上了一種緊張的氛圍。

他的面前,站了幾個穿着龍族護衛服飾的男子,但爲首的那人服飾又與別人略微有些不同,他長的相貌平平,但是一雙眼睛卻如鷹般駭人,渾身上下一股肅殺的味道,氣勢逼人,他的身後還站了幾個人,一行人站在離宋白幾步路的地方,但幾雙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一副上下打量的樣子,並且爲首的那人尤其明顯,眼中帶着極其濃厚並且不加遮掩的輕視。

他開口語氣卻出其不意的平淡,道:“宋公子。”

宋白抿抿嘴,那幾人居高臨下,看他就像是看囚犯的模樣,讓他深深覺得,現在情況不是很妙。

······

天色漸漸變暗,有掌燈的侍女款款走進來,薄薄的紗裙在昏黃的燈光下面顯得又魅惑又性感,粉白的肌膚若隱若現,那侍女將燈點起,書案前亮如白晝。

她要退下的時候,仿若留情一般望向燈光下的那人,殿下可真俊,侍女在心中嘆道,臉部線條如刀削一般印刻入人的眼中,眉毛鋒利英氣,他的臉有一半都投在陰影中,更顯得鼻樑挺拔,侍女眼含秋波,可最後都未得到回覆,最終神色憂傷的退下了。

這一幕落在了鄀七的眼中,他默默地看着那侍女離開,忽然想到殿下以前的日子,雖是過的放縱了些,可從未將自己折騰成這樣,他也想殿下喜歡的只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少女,這個少女也深深的迷戀殿下,如此便省去了很多事情,哪裡還用得着像現在這樣麻煩,可是事事不如意,件件都不隨心。

室內又重新恢復了靜謐,最後只聽“啪嗒”一聲,筆落在了槽裡,盛沅才撐着桌子站了起來,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過大體上看去比下午好了很多。

鄀七上前:“殿下可要傳膳?”

盛沅擺手:“去芳華殿,與宋白一起吃。”

他剛走出來,又笑了一聲:“算了,我就過去看看,估計我在那裡,他也不願意吃什麼。”

鄀七低眉道:“是,那現在去芳華?”

盛沅嗯了一聲,他換了一身衣服,比開始那套要嚴肅了好多,讓他的臉色顯得沒有那麼的蒼白。

他淡淡的吩咐道:“走吧。”

門被打開,清亮的月亮從屋外投了進來,盛沅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半空無雲,明日應當又是一個豔陽天,不知道那人是否俱熱,要不要給他在房中添置一些冰塊。

一行人還沒走出院子,就看見遠處有一盞小小的燈籠,搖搖晃晃,猶如夏夜中的螢火蟲一般,在向他們接近,那小點由遠及近,最後變成了一抹昏暗的橘色,照亮了一個穿着粉色紗裙的侍女,她跑的氣喘吁吁,髮髻都凌亂了幾許,在靠近盛沅的時候,幾乎是踉蹌的,腳步都不穩了,最後跌坐在了他的面前,那盞暗橘色的燈籠落在了地上,火光相應熄滅。

鄀七自然的擋在了盛沅的面前:“何事這麼慌張。”

映着淡淡的火光,依稀可以看見她眼中有些發紅,本來秀氣的眉毛此時皺在了一起,臉色煞白一片看清了來人,便跪伏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拜月,是照顧宋公子的侍女。”

早在火光映在她臉上的時候,盛沅便認出了她,這人是嬤嬤帶着自己親自挑的,話不多,動作麻利,姿色普通。

盛沅擡手,將鄀七輕輕推到了一邊,問道:“何事?”

拜月還在喘着,說話斷斷續續:“宋公子、宋公子被韓大人給帶走了······”

拜月口中的韓大人,正是龍王座下的韓崧,那人是龍王的心腹,驃勇善戰,是族內極有聲望的勇士,平日裡只跟在龍王的左右,如同龍王的左膀右臂,如今卻被派去了芳華,原來在龍王的眼中,宋白居然如此的有分量,居然請得動那黑麪將軍,讓人越往深想,越覺得膽寒,龍王對宋白,很是上心啊!他大張旗鼓的派自己的心腹去抓人,到底是爲何?

“殿下······”

盛沅的臉色已是一片寒意,眉峰皺在了一起,讓人不寒而慄。

話語一字一句,就像是從牙縫裡面蹦出來的一樣:“去父王殿中!”

拜月呆坐在地上,望着一衆人又換了個方向離開,盛沅走在最前面,步速像是帶風一般,衣袍鼓起,引得後面的一衆人不得不小跑,但沒人敢發出聲音,只聽見細碎不齊的腳步聲,不一會兒那片亮光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她的手握在胸前,低低祈禱着,但願貴人不要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