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相識,未相戀(二十五)
“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經醒了。”
玄風的聲音響起在宣陽殿書房的門口,房門是關着的,慕容修雲近幾日來忙於政事,幾乎幾日都沒有回過寢宮。
葉玲昏迷時是在慕容修雲的寢室,所以他也不便回去,餵了葉玲凝血丹後,慕容修雲斷定了她不會再有危險,便從寢宮到了書房,幾乎除了上朝,就再沒有出過書房的門了。
此刻書房裡光線有些昏暗,門窗緊閉,黃昏的陽光從窗戶紙裡灑了進來,御案上的九鼎香爐輕煙嫋嫋,屋內一股淡淡的香味,提神醒腦。
御案上的奏摺書本高高的堆積起來,有的翻開了有些雜亂的擺在一邊,慕容修雲疲憊的靠在寬大的龍椅上,輕輕的閉着眼睛,但是他已經這樣的累了,卻一刻也沒有睡着過。
腦袋裡總是這樣的清醒,無數的事情雜亂在的他的腦海裡閃現着,怎麼也睡不着。
如今聽到玄風的聲音,他才幽幽的睜開了眼睛,俊美的輪廓又顯得有些消瘦了,越發的菱角分明,讓他平日裡的淡然增添了幾分凌厲。
眉眼間還是掩不住的疲憊,那一雙眼睛有些赤紅,卻越發的深沉,他幽幽的看了天花板一會兒,才輕聲應道:“知道了,進來吧。”
“是。”玄風得了批准,輕輕的應了一聲,才推開了門走進去。
屋子裡空氣不是很好,有些悶,玄風便沒有打算關上門,而慕容修雲也並沒有在意,只是道:“隱的傷勢如何了?”
“最近恢復了幾日,可是右手手筋已斷,就算能癒合,恐怕一時半會也恢復不了,太醫說,哪怕是日後,要舞刀弄劍也怕是有些吃力了。”玄風低着頭,說起來時,不免有些憂心。
他是第一次見到隱傷得這麼重,若是那北棠冽下手再重一點,那隱的右手便是完全的費了。
慕容修雲點了點頭,“那就讓他好好修養着吧,清竺那邊可有消息?”
他的心始終牽掛着北境,一閉上眼睛,便是錦瑟的冰冷和恐懼,叫他無法入眠,他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彷彿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爲什麼,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
玄風微微一愣,忙道:“還沒有消息傳來,清竺出發不過十日不到,怕是還沒有到達北境國境。”
“十日……”慕容修雲有些錯愕的喃喃重複了一次,原來才十日嗎?哪怕清竺快馬加鞭,怕都沒那麼快到達……
可是爲何,他覺得彷彿過了十年一般,時間竟是這樣的慢……這纔是對他最大的煎熬,一日沒有她的消息,又叫他怎麼能安然入睡?
他只是怕……因爲能想到北棠冽爲何要帶走錦瑟!因爲錦瑟對北棠冽來說,有無比重要的價值!所以他害怕……若是錦瑟因爲恨他,而受了北棠冽的騙,那麼他該如何接受?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玄風頓了頓,還是小聲的說道。
慕容修雲擡了擡眼睛,“什麼事?”
“晴雨……”玄風想了想,還是如實道:“晴雨昨夜來請罪,已經跪了整整一夜了,屬下怕打擾了皇上休息,所以一直沒有通報……”
“她犯何罪了?”慕容修雲並不是很感興趣,也能想得通玄風爲何沒有第一時間來通報。
一是怕這丫頭受處罰,二是玄風知道他對這事情不感興趣。
“說是,香雪那丫頭聽說清竺去了北境……不顧阻攔,強行出宮追着清竺去了,說是要去找姑娘。”玄風不由得幽幽的一嘆,這事若是不說,玄風也怕那丫頭闖禍,到時候怕來不及彌補。
而且晴雨與她同卵雙胞,但是個性太過倔強,硬是要爲香雪犯下的罪過來請罪,願意代替香雪一力承擔。
這層關係哪怕不說,慕容修雲也明白。
只是慕容修雲終究是有些意外的,這兩個殺手當初是錦瑟選的,雖然他當時並不看好這兩姐妹,但是卻還是遂了錦瑟的心願。
兩個丫頭一直以來和錦瑟也沒有過多的接觸,只是錦瑟進宮後,他才調遣過來的,只是沒想到……香雪那丫頭,竟已經對錦瑟如此的傷心了。
輕輕的笑了笑,慕容修雲竟覺得有些安慰,畢竟還是有人真心爲了她好的,而她值得香雪晴雨兩姐妹的這份真心。
“罷了,既然都走了,就隨她去吧!讓晴雨回去吧。”擺了擺手,慕容修雲站起身來,身影清瘦了很多,越發的修長,起身時有些頭暈目眩,不由得身影一晃。
“皇上!”玄風一驚,身影一晃已經如同風一般的到了慕容修雲的身邊,攙扶住了他有些不穩的身子,忙焦急的道:“皇上這幾日都沒好好吃點東西,休息也很少,不要累壞了身子!”
“沒事的。”慕容修雲擺了擺手,不讓玄風攙扶着他。
可是玄風是真心着急,也顧不得許多,接着道:“既然皇后娘娘也醒了,姑娘那裡也有清竺和香雪去了,皇上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吧,以後還有很多事情等待皇上決斷,切不可累垮了身子。”
“你也越發的囉嗦了。”慕容修雲輕輕笑了,擡腳朝着門外走去。
“屬下知錯。”玄風低頭,知道自己也勸不動,只有擔憂的隨着慕容修雲的腳步跟去。
慕容修雲向來最不會照顧自己了,老是一有事情就忘記吃飯,別人提醒時他也不願意多吃一點,像是不會餓一般!冷了也不懂得添衣,更不讓下人準備火爐,說是不喜歡煤炭的味道。
睡眠更是少,一日裡也睡不上兩三個時辰,怎能叫人不着急?
可是隻有錦瑟在時,能勸住他!其他的人,誰又能勸得住?如今錦瑟不在,也不知道這樣下去,身體會不會病倒。
玄風心事重重,等慕容修雲到了地方揮手叫他等在門外時,他纔回過神來停住了腳步,不然差一點就無視了慕容修雲的手令,跟着進了屋子了。
一擡頭,才發現這裡是宣陽殿的寢宮,葉玲就在這裡修養,如今醒了,該是要被移回自己的宮殿了吧?
玄風站在門前,也不知道爲何,心裡竟是也有些煩亂,一時便忘記了通報。
慕容修雲進了屋子,有個小宮女正在喂葉玲喝藥,沒有通報聲,直到他走近了,葉玲無意間擡眼纔看到他,嚇了一跳,忙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小宮女聽了這一聲,更是嚇着了,忙擡着藥碗便起身,差點撞到了慕容修雲,急忙跪地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下去吧。”慕容修雲輕輕一揮手,小宮女急忙爬了起來,端着藥碗退下了。
葉玲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他還會來看她,但是又掩不住有些欣喜,她想行禮,可是雙手死死的糾纏在一起,卻也不願意動,心口上那傷口的
痛還提醒着她,現在不該這麼快原諒他。
“如何了?”慕容修雲在牀邊的圓凳上坐下,聲音平淡,面色雖然有些憔悴,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葉玲低下頭,不讓他看到她的眼睛,害怕心裡那一絲絲的竊喜被發現了,她彆扭的別開了臉,輕聲道:“好多了。”
“以後不要做這種事情,體面不是這樣爭取來的,一具屍體……也不會有任何的信服力。”慕容修雲的聲音清淡,但是還是隱隱的有些不怒自威。
“原來臣妾哪怕死,也無法取得您的信任嗎?”葉玲覺得有些可笑,卻也真的不可置信的乾笑了兩聲,擡眼看向慕容修雲,質問一般的看着他,“臣妾究竟做錯了什麼?當初不是臣妾逼着您娶我的!”
“朕不是不信你!”慕容修雲突然起身,冷眼看着葉玲,她就那樣仰頭,眼裡隱着淚水,就那樣倔強的用質問的眼光看着他。
幽幽一嘆,慕容修雲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朕只是只信自己而已!”
葉玲一臉的錯愕,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會如此說,只信自己?他……的意思是,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所以不需要你做什麼多餘的事情來解釋自己的清白,朕不會輕易懷疑裡,哪怕這件事情是你做的,朕也不會對你如何!”慕容修雲深深的吸了口氣,雙眼威嚴的看着葉玲,繼續道:“你是朕的皇后,朕允許你犯一兩次錯,但是別想朕會原諒你一輩子,朕不會對你如何,但是……你若真的叫朕失望了,你明白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什麼皇后,我不稀罕,我不稀罕!”葉玲突然變得很激動,幾次像撐着從牀上起來,可是都失敗了,狼狽的跌回去了幾次,慕容修雲卻也只是負手站着。
她突然不掙扎了,她彷彿突然明白,不論她如何,這個男人對她,也不會有一絲的憐憫的吧?
她突然笑了起來,眼淚卻落了下來,淒涼的道:“我若是稀罕什麼權利地位,稀罕什麼皇后之位……當初,我就不會選那個一無是處的你!”
“我只是……我只是……”葉玲悲慼的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了手背上,悽苦的道:“我只是,第一眼見到你時,便無可自拔,只是想這一生一世……能與你在一起而已,這便是我的錯嗎?若是我錯了,當初爲何……爲何你還要答應這門親事?”
葉玲擡頭,哭得梨花帶雨,臉色本就蒼白,一雙大眼淚汪汪的看向慕容修雲,有些失控的咆哮道:“若只是利用我,現在你什麼目的都達到了,爲何還留着我?還救我幹什麼?讓我死了算了!反正對你來說……也是根本沒有用處的,毫不在意的一個女人而已!!”
“朕不想和你討論這些!”慕容修雲站了許久,聽她把話都說完了,才淡淡的吐出這一句話來。
比起葉玲幾乎歇斯底里的模樣,他冷漠得叫人心寒。
那雙淡漠的雙眸看着她時,平淡無波,竟連一絲的憐憫都沒有,他冷淡的道:“朕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你想不要也不行!這便是當初你招惹朕的下場。”
說罷,慕容修雲轉身離去,甚至沒有多看葉玲一眼。
沒有回頭,哪怕葉玲哭得那樣的悽慘,他也沒有停頓哪怕一下,就那樣決裂的走出了寢宮,到門口時,微微一頓,吩咐道:“皇后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明日便移回飛燕閣去修養吧。”
“是!”玄風早已經猜到了,也沒有過多的驚訝,隨着慕容修雲的腳步便離開了。
“爲什麼!爲什麼!?”葉玲的怒吼幾乎響徹天際,可是留給她的,只有空洞的大門,落日的餘暉寂寞的照射了進來。
傷口一陣劇痛,葉玲狼狽的癱軟在牀上,她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傷口,感覺到有血從她的衣服裡浸了出來,染了她的手指。
她不在意,這些她早已經不在意了。
只是她沒想到,哪怕她賭了自己的命,卻也沒有贏!沒有輸,卻也沒有贏。
因爲面對這樣一個冰冷無情的男人,她怎麼會贏?她也許一開始就賭錯了,不應該賭他的感情,賭他對她哪怕還有一絲的感情,或者憐憫!可是他太絕情了,他根本就沒有感情!
甚至連一點點的憐憫,也捨不得施捨給她。
竟然如此,那麼她也不要再裝可憐了!她要成爲他必須需要的女人,這樣他就不會這樣冰冷的對待她了!不會連欺騙,不會連一點點的柔情都不給她了!
只要他需要她,那麼就算是強顏歡笑,他也會用他溫柔的假面來欺騙她的!
哪怕是欺騙,哪怕是逼迫……她葉玲也要慕容修雲必須對她好!必須愛她!哪怕是假的,她也要!
*
“錦瑟?你快看……”慕容追風欣喜的打開了房門,手裡還捧着大束的野花,五顏六色的握在手裡,星星點點開得異常的璀璨,如同慕容追風的笑容一樣。
只是,推開門的瞬間,那欣喜的笑容瞬間僵硬,消逝。
房間裡乾乾整潔,空無一人。
“錦瑟?”慕容追風回過神來,焦急的喊了一聲,進屋去屋裡屋外都找了個遍,竟是一個身影都沒有!
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頓時佔據了慕容追風的心,近幾日來錦瑟總是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那一日她哭過後,醒來竟是一臉的平靜,若不是她的雙眼還紅腫着,慕容追風都覺得那日哭得那樣撕心裂肺的不是她。
但是她突然變得沉默寡言,沒有笑容,雙眼無神,老是坐在房間裡,看着窗外的藍天出神,一坐便是一整天。
慕容追風和她說話時,她偶爾應一聲,總是興趣缺缺的樣子,毫無生機。
一直以來,她這樣的狀態都叫慕容追風很擔心,再過幾日船就能到達北境的都城了,到時,還不知道錦瑟會不會稍微開心一點?畢竟之前和大哥鬧得那樣不愉快,也不知道兩個人見面了會如何。
可是如今,所有的擔憂都及不上這一刻。
她走了?
慕容追風只覺得彷彿心都跳漏了一般,急忙轉身衝出了門外,剛出門,迎面撞上了人,只聽到鬼叔‘哎喲’一聲,差點被慕容追風撞得摔倒在地。
倒是慕容追風反應快,一把拉住了鬼叔,還沒等鬼叔哀嚎訴苦,便已經打斷道:“她人呢?她人呢?”
鬼叔還扶着自己的腰,這一把老骨頭哪經得起慕容追風這高大的身軀一撞,差點給他撞散架了,鬼叔苦着臉,哼哼着,“還能去哪啊,這船就這麼大點,還能飛了不成?”
“我去找!”說罷,慕容追風已經丟下鬼叔風一般的颳走了。
鬼叔扶着自己的老腰,哀嚎道:“她在……”
只是話還沒說
出來,便已經看不到慕容追風的身影了,剩下的話也就嚥了回去,只有扶着自己的老腰搖晃着回房間擦藥酒了。
慕容追風瘋了一般的在船上到處尋找,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去過了,可是除了船上的傭人們,她竟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慕容追風氣喘吁吁的站在了甲板上,像只無頭蒼蠅一般的進進出出好幾次,甲板上的人幾乎都被他晃得眼花了,他才氣餒的在甲板上停下了腳步。
累得彎了腰,手裡的山花早已經被這一通折騰,掉的掉,殘的殘……像是全部失去了神采一樣,頹敗的握在他的大掌裡,幾乎根莖都全部被他握碎了。
她怎麼不見了?船沒有靠過案,一直在河中順流直下,隔岸邊的距離更不是輕功可以輕鬆到達的,可是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如鬼叔說的,船就那麼大……她怎麼不見了?
難道……她又……
一想,慕容追風又焦急得不得了,幾乎想也不想的就朝着甲板上的船欄邊跑去!
“喂!你要去哪!”終於錦瑟的聲音焦急的叫了出來,阻止了慕容追風閃電一般就要往河裡跳的身影。
一陣錯愕,慕容追風回頭,一仰頭便看到高高聳立在船上的桅杆頂端,那有一個小小的觀察欄,錦瑟就坐在上面,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在幹嘛呢?這麼着急,這船都快被你翻過來了!”錦瑟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許是她這麼多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來。
她看着慕容追風從船艙裡衝出來,還沒來得及叫他,他已經跟只無頭蒼蠅一般在船上混亂的搜尋了好幾次了,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大汗淋漓,滿臉焦急的尋找着她……她竟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原來她不見時,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一個人,滿世界慌亂的找她……
彷彿被什麼堵住了喉嚨,直到他喘息着,想也不想的如同閃電一般的朝着船欄就要跳下河時,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叫住了他!
看着他錯愕的站在甲板上,一臉的汗水,有些狼狽,還喘息着,看到她時,又什麼也說不出來的模樣,錦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在找我?”
一語道破,慕容追風長了長嘴,竟發現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坐在那裡,那麼高……也就是說她什麼都看到了。
想到自己剛纔的表現,抓着船上的人怒吼着問她的蹤影時的模樣……只覺得臉上一陣灼燒,他這狼狽的模樣,竟都叫她看了去。
如今她微微一笑,雙眼第一次有了神采,帶着笑意的光芒看向他時,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有些束手束腳的站在原地,倒覺得彆扭了。
手一緊,慕容追風猛然感覺到了自己手裡還握着山花,是他早上廢了好大的勁到山邊採來的,爲了這個……劃了小船出去,來回整整一上午,連午飯都沒吃上……
想到這個,慕容追風猛然舉起了手裡的山花,笑道:“給你送這個……”
話還沒說完呢,猛然看到自己手裡那一束早已經頹敗了,幾乎殘得只剩下頹敗的根莖還有被他捏碎了的葉子……花瓣就剩下那麼孤零零的幾瓣。
慌忙的收回了手,將那花藏在了身後,看着錦瑟尷尬的笑了笑。
錦瑟在上面那麼久……當然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看着慕容追風彆扭尷尬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在這裡坐了一早上了,吹着和煦的春風,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看到慕容追風這樣焦急的找着她的蹤跡時,她才恍然大悟,她並沒有一無所有,只是她意識忽略了而已……一直守候在自己身邊的人,她傷了他,而他卻一直一直……不離不棄。
她以爲自己在這世界上再沒有留念,哪怕死了,也許都不會有人傷心流淚,也該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她錯了,有一個人會因爲她受傷而擔心,會細心的爲她療傷,在她想哭時,會將她按到他的肩膀上,告訴她……可以盡情的哭。
她不見時,他會發了瘋的找她。
這一切,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有人,會爲了這樣的她做這些事情,無怨無悔。
“慕容追風!”錦瑟眼睛裡有些溼潤,卻是笑了起來,朝着甲板上有些呆愣的他大喊道:“慕容追風……”
慕容追風呆呆的看着錦瑟,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噙在眼睛的淚珠,他也笑了起來,輕聲道:“我在!”
錦瑟忍不住捂住了嘴,明明笑着,卻因爲他那輕柔的一句‘我在’,而留下了眼淚。
他在,一直都在,不論什麼時候,她只要一轉眼,便能看到。他一直都在,在她需要時,他便會出現。
錦瑟幽幽的起身,高處的風有些大,她就高高的站在桅杆上,風揚起了她披散的頭髮,揚起了她素色的衣角,衣袍翻飛,她看着慕容追風,輕輕的笑了起來。
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不知道自己心裡已經屬於禁忌的慕容修雲會不會淡去,甚至她無法確定自己掩埋在深處的仇恨會不會消逝,可是她明白,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慕容追風。
她……不想一個人,她害怕孤獨,害怕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時,她壓抑的仇恨會不會從黑暗的角落裡一點點的滲透出來,到時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住,不知道她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若慕容追風是她此生唯一的浮木,那麼溺水的她,會緊緊的抓着他。
因爲若再失去了他,那麼她……這一生,便再無救贖。
伸展雙手,錦瑟翻飛的衣袍,素淨的笑顏,哪怕那樣的消瘦,卻叫慕容追風看到了當年月下,那個倔強又充滿了活力的她。
錦瑟往前一步,身體猛然下落……
“錦瑟!”慕容追風在呆愣中嚇了一跳,急忙朝着她下墜的地方跑去。
錦瑟張開雙臂,風呼呼的吹過她的耳邊,她只聽到了他的驚呼,看到了他眼裡的驚恐和害怕,然後她安然的落入他的懷抱,他的手那樣有力的環住了她的腰,她伸展的雙手第一時間摟住了他的脖頸。
一個有力的擁抱,彷彿隔了一生一般,慕容追風的心猛然一跳,有那麼一刻,當錦瑟笑着落入他的懷抱時,當她伸展着雙臂輕輕擁住他時,他覺得,他們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彷彿已經消失了。
“謝謝。”
錦瑟輕輕的聲音在風中散去,卻一字不漏的聽進了慕容追風的耳內,她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脖頸,閉上了眼睛,有淚水劃過臉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
可是她不想再痛了,她不想……再孤獨了。
“傻丫頭!”慕容追風笑了起來,收緊了雙臂,那樣用力的抱住了錦瑟,彷彿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他真的擁有過這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