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相知,未相逢(二十七)
錦瑟猛然擡起眼來,不可思議的盯着眼前這高大的身影,看着他高高在上彷彿君臨天下的自負與高傲,張口卻是顫抖着,結巴的問道:“你……你……你怎麼知道?”
“你想知道?”銀面下的眼睛似乎猛然帶了一絲笑意,似乎饒有興趣的盯着錦瑟倉皇失措的臉。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爲什麼會認識我?”錦瑟的心無法平靜,原本她可以確定,自己在有記憶的日子裡應該是沒有見過這樣一個男子的。
因爲這樣的人叫人過目難忘,他們若真的見過,那麼以錦瑟那樣好的記性,一定是記得的!
可是錦瑟卻沒有半點的印象……而如今他連自己當初被慕容修雲收養之前的命運都知道,這叫錦瑟的心都緊張得加速跳動了。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誰,明明和慕容追風是一夥的,又在竹林裡見過她,明明知道她是敵人,卻還是放了她一馬……如今又在皇宮遇到,彷彿她的一切,他都已經瞭若指掌了。
這些其實都不是錦瑟在意的,錦瑟在意的,只是……他爲什麼,會提起當年的事情?
她以爲那些事情,不會有人知道的,因爲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本就沒人關注,家裡遭了那樣的大火,一家人喪生火海也不稀奇,她的過去,她一直以爲只有慕容修雲知道!
可是眼前這個來自北境的男人,又爲什麼會知道?
錦瑟完全都不敢想,因爲心裡已經有那樣一個想法浮現出來,又被她壓制了下去,她只覺得哪怕只是懷疑……都會叫她掉入萬丈深淵一樣。
“你很在意啊!”看着錦瑟的反映,銀麪人勾起的嘴角多了一分玩味,明明笑了,可是他身上那種威嚴、壓迫卻沒有一絲的放鬆。
彷彿叫人覺得更加的危險了一般!
“定陽縣,南城四巷,那個雨天,被自己母親賣掉的日子,你真的這麼在意?”他的話,一字一句,明明那樣輕微冰冷,卻又字字擲地有聲一般,一下下的敲打在了錦瑟的心上。
那個雨天……她永遠也忘不掉那個雨天。
她的命運天翻地覆,也是她遇到慕容修雲的那天……更是她失去了女子最寶貴的東西那天。
錦瑟的身子微微的顫抖,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恐的看着銀面下那深沉無比,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的嘴角還是笑着,可是卻意味深長的看着錦瑟,彷彿很享受看到她現在驚慌失措,甚至……驚恐訝異的表情一般。
“不……不可能!不可能!”錦瑟的手死死的扣着那椅子的扶手,渾身嚴重的顫抖着,不住的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
彷彿心裡有什麼正在一塊一塊的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垮塌了一般。
她以爲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雖然慕容修雲從來沒問過,也許他從來都不知道!
錦瑟不知道慕容修雲是不是在意……但是她很在意!對於那個雨天,她從地獄裡跑出來,一頭撞上了那雨幕裡的馬車……那對她來說,是另外一個地獄。
因爲失去了自己,卻又被無情的丟棄。
銀麪人看着錦瑟驚慌失措,看着她彷彿失去了理智一般,那雙眼越發的深沉,嘴角的笑容依舊,那種平靜,彷彿一直潛伏在黑夜裡的狼一般,那樣的危險。
“爲什麼……爲什麼?”錦瑟猛然擡起頭來看着銀麪人,顫抖着問道:“爲什麼……當時要丟下我!”
有的事情,是錦瑟心裡的一個禁忌,從來不曾去想,也從來不考慮,但是她知道,將它深埋在心底,不代表就是忘記了,更不代表自己不在意了。
她很在意,因爲能知道當
年的她是什麼情況的,除了當時改變了她命運的慕容修雲,便只有那個……將她無情的丟棄在客棧的男人了。
當時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那時候她還小,雖然悲痛,卻馬上被家裡失火親人死亡的消息震住了,那時……她沒有時間去想更多,可是那麼多年了,已經快七年了啊!
這件事情一直在她的心裡如同一根刺一般,和肉長在了一起,隱藏着彷彿不痛不癢,可是稍微一動,便是血淋淋的傷口,連她的心她的肉……都扯得面目全非。
銀麪人一愣,看着錦瑟赤紅的眼,卻沒有回答,只是他的眼一沉,彷彿掩過了一絲叫人看不懂的情緒,然後他笑了起來,“你這麼在意這件事情的話,現在跟我走,也來得及。”
說着,便向錦瑟伸出手。
那白皙的手掌剛探到錦瑟的身前,錦瑟彷彿猛然驚醒一般,驚叫一聲:“不要!”
隨即,她往後一讓,椅子不穩,一下朝後倒去。
銀麪人一驚,想要扶住她,卻在伸出手的同時,一條蛇快速的從錦瑟的肩後飛快的掠了出來,張嘴便是一口,獠牙鋒利……驚得銀麪人及時的縮回了手。
不過一秒的時間,錦瑟朝後倒去的身子穩穩的被身後可靠的身影扶住。
“怎麼能在這欺負一個殘疾的女人呢?”有些輕描淡寫的語氣,帶着幾分邪佞入骨的氣息。
錦瑟全身僵硬,還急促的呼吸着,聽到這生意呢時,她倉惶的回頭,看到的正是勾着邪魅笑容,月牙兒一般美麗的眼眸微微彎曲着,卻又似毒蛇一般,有陰毒的光冰冷的閃過的清竺。
錦瑟的心彷彿一下便落地了,清竺在……她就不會被帶走了。
她猛然鬆了口氣,理智似乎也一點點的回來,雖然不知道剛纔她爲什麼問出了那樣的問題,但是她知道她不可能跟眼前的人走了!
當初是他拋棄了她,也多虧了他拋棄了她,她才能遇到慕容修雲的,如今……她怎麼可能和他走呢?
錦瑟肩膀上的蛇沒有咬到銀麪人,穩穩的趴在錦瑟的肩膀上,立着腦袋微微搖晃着,吐着劇毒的信子,雙眼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彷彿還會冷不丁的突然攻擊一般。
“哼,現在才現身,你倒是看足了好戲。”銀麪人冷哼一聲,早已經知道了清竺一直在附近默默的注視着一切。
“我一般可不隨意出手!”清竺微微眯眼,那似眸子有一種冰冷的氣息,叫人顫慄,“因爲我若出手,一定是致命的。”
陰面人嘴角那高傲的笑容沒有一絲的改變,那種臨危不亂的穩重,和他眼底毫不動搖的深沉,依舊叫人感受到他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威嚴。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隨即銀麪人才笑了起來,“我可不忍心叫遊戲現在就結束了!”
說罷,轉眼看向錦瑟,那眼叫錦瑟渾身一顫,卻躲不開他的目光,只能看着他輕聲道:“當年你選擇了慕容修雲的那一刻起,你註定……要後悔一生。”
說罷,那身影一閃,彷彿只留下了一陣風……竟就那樣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消失不見了。
錦瑟良久的愣在了原地,有風輕輕吹過,帶着一絲秋夜的冰涼。
“呼,可算走了!”清竺鬆了口氣,才笑了起來,揶揄道:“若真動手,我可沒把握!”
畢竟,那人……那樣的深不可測呢!
笑嘻嘻的收走了自己的蛇,清竺看着呆愣的錦瑟,卻也什麼都沒說,只是用藥將地上的晴雨救醒了,道:“以後啊,你可得小心,他可是混在北境使臣裡來的,會在皇宮裡逗留幾日,沒事的話,最好不要出門。”
晴雨幽幽的轉醒,眼一清晰,便看到了清竺那笑嘻嘻的臉湊近了道:“丫頭…
…又是你!”
晴雨一驚,下意識的揮手一掌打了過去,清竺沒料到有這麼一招,而且這丫頭氣勢好凌厲,眼神一股殺氣那樣的明顯。
險險的躲過了,清竺差點浪費的跌坐在地上,晴雨手中匕首已然在手,眼看就要攻上去了,錦瑟忙打斷道:“住手!”
晴雨一愣,看了錦瑟一眼,冷冰冰的收下了武器,起身站在了錦瑟身邊,卻冰冷的盯着清竺,絲毫沒有放鬆。
“喂,我可是救過你的!怎麼幾日不見便翻臉不認人了!”清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晴雨,卻不知道那日森林裡那個傻乎乎的丫頭,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明明一模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和感覺……
錦瑟咬了咬脣,覺得有些可笑,可是她如今卻也笑不出來,也懶得解釋,只是道:“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在這的?”
“這個嘛!”清竺幽幽的起身,小心翼翼的看着晴雨,彷彿生怕他像自己的毒蛇一般,會冷不丁的一下撲上來一般,“受人所託而已。”
“你可不像是會屈居人下的,”錦瑟看着清竺,雖然有時看他玩世不恭,可是錦瑟不會忘記他那雙看起來美麗卻隱藏危險陰狠的眸子,“爲什麼會幫他?”
他渾身的毒物,可是最毒的……也許是他自己本身!
清竺笑了,轉身離開時,給了錦瑟一個最合適,也是最真實的回答!
“互相利用而已!”
是啊,除了互相利用……錦瑟想不到任何的理由,會叫清竺這樣深藏不露的人幫慕容修雲!這個世界上,不就是有用的人互相利用嗎?
*
熱鬧的宴會還在繼續,銀麪人的身影登上了湖心小築,還沒有進宴會廳,便被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
沒有遲疑,甚至根本彷彿沒有看見一般,銀麪人朝前走去,卻被已經叫他甩在身後的人叫住了。
“你爲什麼還沒走?”
銀麪人的腳步停下,轉身,看向身後一臉凝重,看似高大強壯的慕容追風,可是他的高大強壯卻已經不如當初那樣無堅不摧了,他已經有了脆弱的一面。
銀麪人一嘆,彷彿有些可惜,卻還是輕鬆的道:“不過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多留幾日。”
“什麼事情?”慕容追風的心猛然吊了起來,他剛纔音樂聽到了錦瑟的聲音的,他最害怕的情況……便是叫錦瑟的存在讓銀麪人知道!
“不要明知故問!”銀麪人說罷,轉身要走,卻又被慕容追風叫住,“大哥!”
這一聲喊得不大聲,可是銀麪人聽到了,又頓下了腳步,沒有轉身,便聽到慕容追風哀求道:“大哥,我只求你這一件事情,不要傷害她!”
“我不傷害她,你便乖乖回去成親嗎?”銀麪人的側臉在夜色下顯得有些冰冷,卻是威信十足。
慕容追風張口,卻是啞口無言,他看着銀麪人冰冷的側臉,不知道爲何,猛然道:“你明知道我不會成親的!”
“你沒有選擇!”
“爲什麼!”慕容追風猛然上前幾步,像是要看穿銀麪人那銀面下的表情一樣,可是他只是露出了冰冷的眼睛,彷彿沒有感情可言。
“我沒有任何要求,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求你這一件事情!等一切完結後,讓我離開!”慕容追風的聲音那樣微弱,可是又那樣的堅決,“爲什麼,連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應我?”
銀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彷彿越發的冰冷了,他沒有看慕容追風,只是腳步堅定的超前走去。
只留下了一句話,叫慕容追風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因爲她喜歡你,她在等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