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攀到崖頂了!”
趙昀將崔淑華輕輕放下,緊繃着的識弦總算得到放鬆的機會,硬撐着的身體也頹然倒在草地上,貪婪的呼吸着生命的氣息。
崔淑華顧不得去擦拭眼中淚水,先自儲物囊中取出了藥物,替趙昀包紮治療。
待成功替趙昀止血,崔淑華呆望着遍體鱗傷的趙昀,心中泛起莫名情緒。
先前她被趙昀抱在懷中,生怕趙昀力盡,卻是不敢掙扎,只有眼睜睜的看着他血涌而出。
這一刻,對着趙昀那俊秀而堅毅的面容,她不由將心中埋怨脫口而出:“我讓你再不可輕易拋擲性命,那天你並沒反對的。你爲何非要逞英雄,難道你認爲我爬不上摩崖嶺嗎?”
趙昀似乎並無力氣回答問題,只是在嘴邊露出了微笑。
“你又想說本性難移,是不是?”
得不到趙昀的回答,崔淑華咬了咬嘴脣,淺嗔薄怒轉爲了摯誠心語:“總之,我要多謝你。雖然我平素以容貌爲累,但如果真像你這般千瘡百孔,即便最後能夠抹去傷痕,對我而言,也是一個極可怕的夢。”
救命之恩尚未報答,趙昀可受不起崔淑華的一聲謝字。
他顧不得筋疲力盡,連忙開口推辭道:“崔醫仙這是哪裡話,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何況你身輕如燕,我也並不費什麼力氣……”
說到此處,趙昀忽的意識到不妥,急忙閉上了嘴巴,暗罵自己道:“該死!這話實在有些輕浮,只盼崔淑華不要怪罪纔是。我往日裡與晴兒嵐兒說笑慣了,一不注意居然就出了錯漏。”
崔淑華倒是不以爲杵,顯然是知道趙昀沒有別的意思,只說道:“你先躺一會,我先去採摘星葉草。”
趙昀眼睛環顧一圈,但見崖頂上遍佈野草,並無什麼奇異的仙草,不由的暗暗好奇,心道:“崔淑華說的星葉草在哪裡呢?”
卻見崔淑華彎下柔腰,左手平空變出一個圓木盒來,在一地普通雜草之中仔細辨認,然後蔥管似的指尖優雅挑出星葉草,一張張都放入盒中。
趙昀這才明白何以先前崔淑華說他無法分辨星葉草,原來這所謂的星葉草與旁邊野草外形基本相同,若不是深明藥理,一時間還真難採摘正確。
趙昀又將眼睛移到崔淑華身上,但覺她採摘的動作淑雅嫺靜,風華韻轉,天成一番動人圖畫,不免多看了幾眼。
崔淑華背後雖無眼睛,莫名卻覺臉頰微熱,暗啐了一聲,將那紊亂心緒調勻,若無其事的道:“暮顏花顧名思義,只在中夜時分開花。待到月光滿照,你便可以一睹奇花風采了。”
“難怪我看來看去,都找不到暮顏花。”
趙昀休息片刻,便即爬起身來。雖然氣力沒有恢復多少,但看到崔淑華忙碌採藥,他也不好意思一直賴在地上。
趙昀湊到崔淑華身旁,想要看透星葉草的特徵,想要幫助崔淑華儘快採摘。
誰知崔淑華立刻挪開了身子,搖手道:“別鬧,我自己來就好。”
“別鬧?”趙昀不免一愣,暗想道:“崔淑華的語氣怎麼變的如此怪異?嗯,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之意。難道說,她竟也喜歡上我了?”
此念一生,趙昀只差往自己臉上打一巴掌,暗暗慚愧道:“先是身輕如燕,再是自作多情,趙昀啊,如今你倒是會白日做夢了。你該不會自大的以爲,天下女人都喜歡你不成?”
既然採藥之事既然幫不上忙,趙昀知趣的離開崔淑華五丈之遠,放眼四望,藉此驅遣心中的荒唐念頭。
但見羣山低伏,雲霧幻疊,比之御氣時看到的景象更有開暢胸襟之感。
趙昀脫口讚道:“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李青蓮這兩句真是形象生動,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其中詩意。”
崔淑華臉上露出笑意,輕輕道:“我還以爲你要念杜工部的詩呢,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我倒是覺得,這兩句更符合眼前景象。畢竟摩崖嶺上,可看不到大江茫茫呀。”
趙昀尷尬摸了摸鼻子,道:“老實講,我只會背李青蓮的詩。至於杜工部,我雖然聽過他的名字,卻完全不知道他寫了什麼詩。嗯,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這兩句的確更適合些。”
他口中念着這兩句詩,回顧這一趟攀爬摩崖嶺的艱辛,不由感慨橫生:“有過這次試煉,我的意志便如在九轉丹爐中淬鍊一遍,渾融無缺,堅固愈昔,向着真正劍道邁出了一大步。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我才能真正領略劍道絕頂的風光?”
想到此處,趙昀腦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出言詢問道:“崔醫仙,你先前說王亞聖畏懼摩崖嶺兇險,因而放棄暮顏花而改去毒龍潭,似乎與情理不合。試想,你我兩人都能成功攀爬上來,很難相信奇儒門的掌門會沒有這點膽量。”
崔淑華“咦”了一聲,顯得意外無比,笑問道:“本性難移的你,怎也會動起腦筋來?”
趙昀苦笑道:“就算是莽夫笨蛋,也可以想到這一點的。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崔淑華忽然發覺自己這半天的笑意,比大半輩子都要多,暗暗警覺,正色道:“離開花枝的暮顏花,好比曇花一現,彈指間便會失去藥性。除了立刻服用外,是不夠時間來製作丹藥的。王亞聖乃是爲備不時之需而煉藥,自然便不會選擇暮顏花了。”
趙昀感慨道:“摩崖嶺設下三道難關,難住了無數經脈斷毀的人。而有足夠意志能爬上摩崖嶺的,卻幾乎不可能有神識衰減、經脈斷絕的煩惱。哈,這等奇花卻是便宜了我。”
“天道運行,自有安排。就如這星葉草吧,與雜草羣生,微不起眼,衆人都視作草芥棄敝履,殊不知此乃救世良藥,一片便救得萬千生靈。”崔淑華亦是微笑,心中卻想道:“我見過很多不怕死的人,但能讓我如此震撼的,也只有你趙昀一人了。你能獲得暮顏花,絕非偶然。”
說話間,崔淑華已摘滿一盒子星葉草後,又掏出了一個小盒子,一邊繼續採摘,一邊道:“一旦服下暮顏花,便須承擔經脈改造的巨大痛苦,五日之內都是渾身無力,神思昏昏。你要早作準備。”
趙昀一呆:“五天?那我該怎麼下去?難道我五天時間都呆在山頂嗎?”
經歷過才明白,摩崖嶺三關之險,是有多麼的可怕。趙昀再怎麼自信,也不敢在完全無力的情況下山。
那不叫下山,而是送死。
卻聽崔淑華淡淡道:“下山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既然讓你這個病人上摩崖嶺,就不會把你遺棄在山頂。”
那淡淡的語氣中,卻有着與趙昀同樣的堅定。
月明時分,暮顏花於一地雜草中奇瑰出現,散發五彩光芒,璀璨驚豔人心。
“居然是遍地暮顏花開。”
趙昀按照崔淑華指點,捏下一瓣花朵,毫不遲疑納入口中。隨即便覺腹中絞痛,四肢無力,一如崔淑華所說。
崔淑華卻從儲物囊中拿出一根“渾天索”,將一頭牢牢綁定山頂岩石,伸手抱向趙昀之時,卻有微微遲疑。
她眼中素來只有病人,從無男女之別,唯獨這一霎,尚未抱住趙昀,便有無限羞意上涌臉頰。
似有風過,暮顏花濃郁花香飄落心間。
崔淑華定心靜意,毫不猶豫抱着趙昀,一手緊抓渾天索,一邊施展五禽戲之飛鳥術,從高崖上滑翔而下。
趙昀護着她直上山崖,她一樣不會讓趙昀跌下山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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