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進攻奏效,閆柏僑鐵筆長劍,左畫“天光雲影”,徘徊風月無邊,右奏“正聲雅樂”,響徹黃鐘巍峨,不給趙昀一點喘息時間。
趙昀重傷之下,不及擦拭嘴邊鮮血,巋然立定驕傲身軀,悍不畏死再揮強劍,幽幽一朵青蓮宣告永不服輸信念,急迎左右兩道浩然氣浪。
轟!
負隅頑抗的威鬥神劍終是難敵風頭正勁的雙強夾攻,再也擋不住兇猛來襲,泣血哀吟,飲恨而落。
趙昀被氣浪重重打上胸口,身軀不由自主的飛入半空,重重的落在演武臺下,駭的前排羣雄連忙推散開去。
咔嚓!
清晰可聞一記骨頭斷裂之聲,羣雄都是喜形於色:“太好了,這煞星終於被打敗了。”
只見趙昀四肢朝天,向天空猛噴一大口鮮血,卻仍是強撐傷體,以無上毅力艱難撐起身軀,想要從地上站起。
閆柏僑站在擂臺邊上,瞧着趙昀垂死掙扎行爲,沒有半分驕傲之色,只是微笑道:“趙大哥,得罪了。請與柏僑迴歸墟谷吧。”
趙昀搖搖晃晃的站直身軀,凝聚被打散的真氣,氣力一提,躍上了演武臺:“我們不是切磋技藝,趙昀還不敢言敗。我們再來過。”
“趙大哥好氣魄!那柏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望你別太勉強自己。”
趙昀哈哈一笑,面上壯氣仍雄:“放心,我早已習慣受挫,但最後勝利終將屬於我。”
這話一出,羣雄無不心想:“這樣的傷體劣勢,趙昀仍要徒勞抵抗,妄想扭轉乾坤,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令人發笑。但他雖然可笑,卻也值得敬重。也許我們身上便是少了他那樣的傻氣與瘋勁吧,所以纔不敢親自面對這個刀疤少年。”
趙昀重傷之下,再度交鋒中真氣運行如遇淤泥牽阻,難以得心應手,威力大減。而閆柏僑乘勝追擊,鐵筆掃蕩,長劍縱橫,如入無人之境,只一會已將趙昀殺的潰不成軍。
君蜀客眼露惶急之色,恨不得立刻就上臺救下他,但心裡卻隱隱有一個聲音在阻止着他:“不可!這是趙昀自己的戰鬥!出手救他,反會惹他不快。若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他就不是趙昀了!”
話雖如此,望見趙昀又一次嘔血,那種驚心動魄的劇烈衝擊,拉扯識海驚悸魂靈,君蜀客實難保持古井無波的心態,只覺左右爲難,心緒百轉,不知如何是好。
趙昀品味着節節敗退的苦澀,亦在心念電轉,苦思反敗爲勝之策:“閆柏僑這套筆劍合擊,之所以威力非凡,主要在於他左右手上使出截然不同的攻勢,就好像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共同攻擊我。一邊是禮義分明的學者氣派,一邊是貪花愛色的浪子情懷,大相徑庭的兩種氣質卻能渾然如一體,相得益彰。我能擊破其一,卻無法同時應對兩者,這才導致我舉步維艱。要打敗閆柏僑,難道也要同時使出兩套劍法?雖然我能模擬神思劍法,甚至春花秋露劍,但我不會左右互搏的本事,左手無法使出掌劍啊。”
閆柏僑招行洶洶,語聲卻如春風暖暖,一片誠懇之意:“趙大哥,請你務必往歸墟谷一行。把酒邀月,共話嬋娟,秉燭夜榻,樂何如哉。柏僑保證奇儒門並無惡意,請不要如此抗拒。”
趙昀一面拼力抵抗,拆下當頭一劍,一面喘息道:“我要事在身,沒有時間去奇儒門盤桓,只有說聲抱歉了。”
忽然識海中一道靈光一閃而過,便如望見波濤洶涌黑漆漆海上夜航中瞥見一縷指路明光,喜的趙昀差點便要叫喚起來。
“奇儒門,奇儒,奇儒,我明白了!閆柏僑的攻擊哪裡分做兩個人了?分明只是一人,分明只是一心。放浪形骸是奇,正襟危坐是儒,看似截然不同的兩者,其實只是一心安如,分作兩形而已。
我真是遲鈍的可以!當日花息淚考我三道試題,第一道便是心畫心聲之問,我怎麼全忘光了!我當時回答說,李青蓮仰天大笑出門去,積極入世是真;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不求聞達也是真。截然不同的兩者,統一在李青蓮身上,毫不違和。豈不正與閆柏僑的一心二用異曲同工嗎?李青蓮是儒生,又不是儒生,正是奇儒兩字的最好註解。但李青蓮又豈止奇儒可以概括?呵,閆柏僑,多謝你提醒我。接下來,便該你領教我的三氣合一了。”
閆柏僑見趙昀嘴角邊露出神秘笑容,微微一怔,只道趙昀心意堅決,不容勸說,沒奈何輕嘆一聲:“看來柏僑只有強請趙大哥了。”
左筆右劍,掀起天風海雨,描下月涌大江,強勢壓下。
趙昀氣元飽提,卻不急着揮劍擊出,反而閉上目眼睛,凝思李青蓮一生行事,心間緩緩流淌一行深刻文字:“莊屈實二,不可以並,並之以爲心,自李青蓮始。儒、仙、俠實三,不可以合,合之以爲氣,又自李青蓮始也。”
“趙昀怎麼束手就擒了?”
羣雄都是大吃一驚,不解其意。趙昀話中意思分明還要抵抗,可爲什麼會在這緊要關頭閉上了眼睛?難道說他忽然知道自己不是閆柏僑對手,所以最後還是決定放棄掙扎?
“這一回,換你要小心了!”
就在筆劍臨聲剎那,趙昀終於將雙目睜開,沉聲一喝中,猛的將手中威鬥神劍擲了出去。但見青光閃耀,寒氣迫人,自創絕招毫不起眼的呈現在羣雄面前。
“這一招是??????”一直冷冷旁觀的凌夜來終於忍不住秀眉顫動,神思一驚,遊蕩於縹緲劍海之中。
這一招是長風破浪會有時,是李青蓮致君堯舜、自信濟世的儒者之氣。
這一招是願同塵與灰,是李青蓮不平拔刃、不惜一死的俠客之氣。
這一招是我醉欲眠君且去,是李青蓮通脫自然、無慮無念的仙人之氣。
這一招竟是混融了三招劍意,將儒仙俠三氣合一,就好像在同一時間施展出了三劍,星輝共映,仙樂齊鳴,威力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
剎那間極光碰撞,轟天裂地的巨響中,赫然卻見閆柏僑難敵極致劍意,鐵筆敗退,名劍服輸,兩大神兵一左一右不約而同的震飛脫手。
而閆柏僑的身體亦被無情甩到地上,口中源源不斷的吐着鮮血,便如決堤的洪水,兇猛不可收拾。
趙昀微笑着望向閆柏僑:“我說過,最後的勝利只會屬於我。這一劍我已手下留情,你性命雖然留下,但相信此刻再無一戰之力了。”
羣雄瞠目結舌,完全想到最後的勝負就在頃刻決定:“怎麼會這樣?”“還真邪門,竟讓趙昀翻轉了局面!”“他那一劍看着一點也不厲害啊,怎麼閆柏僑反而招架不住?”
連王亞聖都是暗地納悶:“柏僑一心二用,明明已佔據上風,爲什麼突然就落敗不敵?趙昀那一招到底有什麼玄虛?”
滿座皆驚中,唯有凌夜來空靈美目中露出欣賞之意,亦只有她看明白了神奧所在:“這一劍不是青蓮劍法九招中的任何一招,卻又明明是青蓮劍法,李青蓮的劍意淋漓盡致的展現。才短短數月,趙昀的劍術造詣竟已達到此等境界,可惜他??????”
閆柏僑手指不停顫抖,艱難的將一顆紅色丹藥喂入口中,這才稍微好受些,緩緩站起了身體,微笑道:“技不如人,柏僑認輸了。”
他忍着心脈劇痛,緩緩走到趙昀身前,手掌一翻,已放了三顆紅色丹藥在掌心,遞了過去:“這是奇儒門特製歸元返氣丹,對回覆真氣,緩解傷勢極有效果。趙大哥請速速服下。”
趙昀伸手接過,絲毫沒有猶豫,一口吞下,道:“多謝你,趙昀感激不盡。若叫今日不死,這份情誼,我必會償還。”
雖然已打敗了閆柏僑,但十大門派絕不會輕易放他離去,不想而知,接下來將會是更艱難的戰鬥。這三顆是歸元返氣丹對內傷在身真氣耗損的趙昀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是以趙昀根本沒法拒絕。
閆柏僑道:“多謝趙大哥的信任。你既拒絕歸墟谷的好意,接下來,只能祝願趙大哥逢凶化吉了。”
臺下羣雄已是譁聲大起,對閆柏僑的舉動極度震驚。
“閆柏僑在搞什麼名堂!爲什麼要送極品靈丹給趙昀?”
“靠,歸元返氣丹!不送給我,反而送給趙昀這個邪魔外道?”
“他們奇儒門也立下了金龍令,將趙昀作爲必須剪除的敵人。閆柏僑技不如人,被打敗也就是了,可爲什麼要幫趙昀恢復真氣?這可真是養虎遺患,其心可誅啊。”
也有少部分人聯繫到閆柏僑之前假裝真氣不濟騙趙昀上當的智計之舉,心道:“莫非閆柏僑在丹藥中做了手腳?看似大方的舉動,實則已埋下擒敵的誘餌。若真是如此,那趙昀馬上就要遭殃了。”
閆柏僑似乎全聽不到周邊嘈雜異動,面帶着微笑,緩緩走下了演武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