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這狂放的笑聲打破沉默,所有人不知道,還要沉默多久。
笑聲反而不是任何一個和韓棄有親近關係的誰。
而是,本尼德克特。
先不說本尼德克特這笑聲意味着什麼。
每一個,每一個和韓棄親近的,過來支持韓棄的這些勢力代表。
這些人。
是一種什麼心情。
其實差不多的,都是複雜的情緒。
放眼神賜大陸壞人不是沒有。
殺婦女殺小孩殺老人的,也不少見。
但是,大規模,坦然,平靜……
虐殺的。
根本沒有。
有,也早被歸爲禽獸野獸的行列。
惡魔來形容,都是對惡魔本身的侮辱。
況且,也許這是消逝已久,公認的連最野蠻最沒人性最暴虐弒殺的魔……都很難做出的事。
因爲最多也就是殺而已。
魔很高傲,他們只會對敵強者。弱者不屑一顧,殺了就殺了。
動手都嫌煩。
然而此時要怎麼承受,去感受?
幾乎都是韓棄最熟悉的人。
甚至親近。
反覆提到親近。
飛弦蘇格蕾,靠在蕾安娜懷裡,似乎還有不敢相信這地獄場一樣的存在,契約魔法罩真的就在他殺光最後一個人的時候,打開。
或者,並不是最後一個。
還有弗鋼雷心。
但是這反而體現了契約魔法罩就是根據他的心境意願,關和開。
可是看到那個坐在那裡,抱着已經死去小短身淋雨唱歌盤膝不動的身影。
飛弦蘇格蕾的亮晶晶的眼眸,被模糊了。
沒那麼狗血雨水混着淚水。
那就是淚。
她不知道這雨是不是那個叫娜塔莉的女孩在哭泣。
更不知道她是在哭泣她的族人……還是她的女兒。
她很清楚,她的淚爲誰流出來。
殺人都可以殺得這麼悲傷。
不是恐懼不是害怕不是道德審判……而是悲傷。
他的童謠如同輓歌一樣。
能做到的,似乎只有他了。
羅蒂雅看着飛弦蘇格蕾哭泣的樣子,出神望着韓棄。
沒有任何溝通她知道,她能理解飛弦蘇格蕾的感受。
因爲她也一樣。
或許唯一不同的是,還有一些……悵然。
最先看到他的就是自己,在魔獸山脈廢棄石屋。
那時他和小短身形影不離。
到如今,卻也是自己眼睜睜看着他,抱着小短身的屍體。
一路走來,他經歷什麼都是溫和笑着,有些搞怪有些話嘮。
他一直壓抑着自己,隱藏自己的一切想法。
面對別人的總是淡然平和的一面。
才知道,今天,此時,他做的一切。
也許是一種釋放,和終結。
“你還是不要跟着他了。”
希德索克親王咂咂嘴,攬着蒂芬妮後退一些。
卻沒拽動。
“月牙兒!”
希德索克親王皺眉,上前看着蒂芬妮的表情剛要說話,卻是愣住。
那眼神真的很複雜。
至少讓希德索克親王複雜。
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害怕,和牴觸。
或許有一絲?
但顯然,完全被另一種情緒掩蓋。
這種目光帶着的情緒,似乎是一種……
讚賞?嚮往?又或是……狂熱?!
“月牙兒!!”
希德索克親王臉色撂下,用力板着她的肩膀讓她目光挪開。
蒂芬妮下意識皺眉嘟嘴卻還是不情願挪過來和希德索克親王對視。然而看到希德索克親王的表情,蒂芬妮一頓,還是撇嘴迴避開。顯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剛剛是什麼情緒釋放。
“我一直聽你說他什麼都好就是沒有王者氣質。可顯然此時他徒手滅了一個種族上下老小一千人,這依然不是王者氣質。這是惡魔,這的確應該被聖庭審判。哪有人可以連小孩老人女人都不放過還虐殺那麼殘忍的?這已經不是人的範疇……”
“我一定要跟着他!”
蒂芬妮驟然看着希德索克親王,目光堅定,狂熱重新燃起:“我一定,要跟着他!”
希德索克親王驚愕,臉色難看要說什麼。
蒂芬妮已經轉頭,咬着嘴脣,癡癡看着還在唱歌的韓棄……
“老人,小孩,女人……都能下手殺掉,他不會再有任何顧忌和弱點。他將無所畏懼,這纔是王者。而不是英雄。”
希德索克親王真生氣了,指着蒂芬妮語氣顫:“你!”
“你看他們。”
蒂芬妮眯起笑眼攬着希德索克親王的手臂指着不遠處。
希德索克親王難得見她自從十五歲後主動親近自己的舉動,卻也順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白衣祭司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殘肢斷臂,看着那些被虐殺的雷心部族矮人,看着那個水缸還漂浮的小女孩頭。
有些傻,訥訥張口說不出話。
而卡帕蘭勉強可以站着,卻臉色難看到極點。
“這一切就是他們背後慫恿的。”
蒂芬妮輕聲開口對着希德索克親王:“可你看他們終於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他們這個表情是滿意嗎?”
希德索克親王一愣。
“昂~”
一聲輕聲的龍吟響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蜿蜒爬向韓棄,度很慢,也沒了之前的狂暴。
青龍長長的身子,一圈一圈圍着韓棄,頭慢慢貼近他。
輕聲吟叫。
“昂~”
韓棄似乎不爲所動,唱着童謠,看着小短身。
青龍的龍頭也搭在他的肩膀上,龍鬚飄動,拂過韓棄的臉頰。
“嗚~嗚嗚~”
四民終於忍不住,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泣。
她只是想哭。
看着一直維護他們,照顧他們,教授他們武功,知識,的那個人。
抱着死去小短身唱歌。
她就是想哭。
龍五跌坐在地上,跪下,低頭,手抓着已經被雨水浸溼的泥土。
龍傲天,大民,二民,三民,也都癡癡看着師父,跪在地上。
五百個棄兒學生,一個一個,跪下。
在龍城上圍觀的二十萬城民,慢慢跪下。
哭泣聲,如同傳染一樣。
漸漸的,從每個棄兒那裡,響起,並匯聚。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韓棄也不再唱歌了。
只是將小短身抱起來,貼着他的臉。
埋進小短身的懷裡。
久久不出來。
沒人看到他此時什麼表情,什麼樣子。
只有半顆光頭依舊被雨水沖刷的光亮。
沒有了血漬。
雪莉維蘭瑟始終倒是一個平靜的表情。
可此時也不由有些動容。
她看看天上的雨,看看跪下的所有棄兒痛哭。
看着,抱着小短身的韓棄。
修斯呼出一口氣,靠在一邊低頭。
安東尼奧和福林劍聖互相看看,默默嘆息。
也許在場的男人終歸沒有女人那麼感性。
哪怕他們對眼前的一切也有着複雜的深沉。
笑聲還持續的,只是抱肩看着的本尼德克特。
眼睛亮看着韓棄,他是在笑。
他也真的笑。
他沒有和男人女人那種複雜的心態。
他只是第一次正視這個男人……
不是棄兒,是男人。
眼前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爲,誰還會再當他是一個棄兒。
至少他不會。
“如果你們現在就這麼走了……就表示不再追究了嗎?”
聲音打斷痛苦的棄兒,也讓所有人都回過神。
並不高,甚至還有點悶。
韓棄。
“昂!~”
青龍咆哮對着的方向,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過去。
雨慢慢停歇,烏雲散開。
一絲陽光透出,照射在地面上。
韓棄慢慢站起,抱着小短身,看向卡帕蘭和聖庭。
因爲就在剛剛,也就是此時。
卡帕蘭和白衣祭司,似乎悄悄就要離開的樣子。
隨着卡帕蘭和白衣祭司,被韓棄一句話,而站定,回身。
聖庭所有戰力全部圍上前,嚴陣以待的模樣。
而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勢力的戰力上前對峙。
一步一步,很平緩的,韓棄抱着小短身,朝着卡帕蘭和白衣祭司走去。
白衣祭司臉色白,訥訥後退。
卡帕蘭臉色陰沉,居然也悄悄後退,只是沒白衣祭司幅度那麼大。
然而韓棄,還是一步一步這麼走着。
這樣的步伐不禁讓人想起就在之前,就在契約魔法罩沒有打開的時候,韓棄也是這樣的步伐,追隨一個又一個的雷心部族矮人,然後,殺掉。
也許不同的是。
烏雲散去,彩虹出現在天邊。
韓棄背對陽光陰暗看不清的臉。
他的背後似乎有光影出現。
而他正面的陰暗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任何。
至少清澈的目光,還有溫和的笑容。
不變。
“你有禁咒啊。”
韓棄在距離卡帕蘭幾米的時候,站定,笑着。
所有人一愣,似乎明白什麼。
韓棄看着卡帕蘭:“你怕什麼?怕我也會殺你嗎?”
卡帕蘭抿起嘴角,事實上禁咒卷軸就在懷裡。
可是看着眼前的韓棄,打交道數他最多。
莫名的,他卻好像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是的,人。
不是棄兒。
他所作所爲,已經過棄兒的範圍。
禁咒卷軸就在他懷裡。
可他顫的手,似乎都沒有哪怕試圖碰過一次。
沉默。
卡帕蘭沒走,卻也沒說話。
只是防備複雜的目光看着韓棄。
就這麼看着。
韓棄抱着小短身,將她耷拉下來的手放好,彎起嘴角,看向卡帕蘭。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韓棄輕笑:“如你所願了。你反而要走?”
“韓……韓棄!!”
白衣祭司似乎被逼到臨界點,突然起身大叫:“我……我們不怕你!!你……你想……你想怎麼樣?!”
“哈哈。”
一聲笑聲響起。
本尼德克特玩味的目光呈現。
但所有人,都沒在意。
甚至本該呵斥丟臉的白衣祭司,卡帕蘭居然沒有任何表示。
好像他也想這麼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