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魔皇的墓前,周圍地面哪怕堅硬,卻有許多斑駁的痕跡。
只是,沒有大坑。
小短身此刻一身黑色長袍裹在一米五八的身軀上,卻並不顯得嬌小。因爲任誰看到只是背影,嬌小的身子都蘊含出大能量。
但背影,自然就不會展示面貌。
沒人看得到此刻的她,目光沒有焦距,就這麼看着前方。
出神不語。
出神到底是什麼意思,簡單說就是人在這,心卻不在。
思緒也許飄到幾萬裡,也許近在眼前,但不是這裡。
溜溜魔帥站在那等了好久,最後實在忍不住,上前輕聲開口:“殿……陛下。”
要改口了。已經正式繼承了魔皇的資格。
小短身沒有回頭,好像沒聽到一樣。但溜溜魔帥已經知道,她聽到了。
跪地行禮,溜溜魔帥開口:“來請示一下,什麼時候開始進攻。”
小短身出神許久,沒回應。但溜溜魔帥一直跪地等。
直到許久,小短身轉身,看着跪地的他,慢慢恢復八米身高,居高臨下。
“以後魔族不要無腦往上衝了。”
溜溜魔帥一頓,擡頭看着小短身,似乎等待解釋。
小短身靠坐在墓碑旁,輕聲開口:“他繼任神王位置。從此以後神族聯盟的對抗戰略會變得複雜。”
溜溜魔帥目光閃過疑惑:“但在前任神王迴歸之前,他提供給神族聯盟的建議並沒有特別管用。似乎他自己也認爲自己照比神王的指揮差遠了。”
小短身彎起嘴角:“那是因爲他對這個位面的很多事不瞭解。如今他做爲神王,一旦瞭解了所有勢力種族以及位面的特徵。如果還不改變策略,會被他慢慢蠶食,一點不剩。而你沒有任何辦法。”
溜溜魔帥想了想,沒再糾結。只是看着小短身,猶豫一下,試探開口:“聽說陛下和那位新任神王,已經簽署婚姻契約……”
“滋滋。”
放射熱線射過去。不過是穿透他面前的土地。
溜溜魔帥身子發顫,頭垂地:“我知道陛下不喜歡這樣的問題。我也是被推過來,冒死詢問。但魔族都要知道您的態度,不然以後作戰會很迷茫。”
小短身看着他,就這麼看着。許久之後,平靜開口:“你想問什麼?問吧。”
溜溜魔帥咬牙,擡頭開口:“您是真的要滅掉神族聯盟,那麼如果是那位神王,將您養大,最後還結婚的他。您是什麼態度?會放過嗎?還是……”
“殺了他?”
小短身接口:“問這個?”
溜溜魔帥點頭。
小短身支着下巴,輕笑開口:“我殺掉一個龍五,還不足以證明我的立場?”
溜溜魔帥茫然:“龍五是誰?”
小短身語氣一滯,神色複雜看着溜溜魔帥。沒有開口。
原來,最後無條件支持自己,守在自己身邊付出一切的人,卻是和自己沒有任何生活共同經歷的人。
而自己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人,卻已經是敵對的人。
甚至其中一個,已經死在自己手上……直接,正式的。
前世?萬年前?
太久遠了。
也許任何事物都該有個保鮮期的。
過了保鮮期,如果還活着,就該重新計算。
活太久也不好,不合理的。
一百年太短,一萬年太長。幾百年或許足夠了。
彎起嘴角,想念山洞旁的建築。自己想去的時候他不想。
他想的時候自己又決定要改變。
如今終於走到現在的一步,一個魔皇,一個神王。
“呼。”
擡頭看天,小短身眯着眼睛。
天地法則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當一切已經變得不一樣的時候,當已經沒法再走到一起的時候。
居然一個魔皇一個神王?
你們那麼喜歡瘋狂帶節奏嗎?
不用你們帶了,一起死吧!
“你要能殺得了他,你就殺啊。”
小短身看着溜溜魔帥:“但我估計你做不到。所以殺你能殺的就好了。”
溜溜魔帥一愣,隨即笑着:“這倒是實話。聽說當初盤盤魔帥將他手腳扯下來,他居然復原,還把盤盤魔帥打倒了。”
小短身沒再說話,溜溜魔帥起身行禮,轉身離開沒再打擾。
風繼續吹,吹亂小短身已經變回嬌小身形的長髮。
烏黑飄動,配合她嬌小身子抱膝蓋一小團的模樣,很是柔美。
但眼神中閃爍的冰冷目光卻還有跳動的火焰,沒有破壞這樣的氣質,反而融合得,很完整。
——
“師父……”
也是墓碑,龍五墳墓。
會議結束的韓棄,就離開了。
如今他的身手,問了那麼多其他種族的情況,唯獨沒有說自己成爲神王之後,有什麼變化。
但似乎也沒變,輕易就找到了他,站在墓碑旁,沉默以對。
聽到召喚,韓棄回頭,看到是四民。
韓棄一頓,張口要說說什麼,半響,還是沒開口。
倒是四民似乎情緒穩定了很多,將一些吃的喝的,都放在墓碑前。
隨即又拿出一些,放在一邊,示意韓棄:“給您帶的。”
韓棄沒多說,坐下拿起筷子,看看龍五的墓碑,卻突然開口:“龍五愛喝酒嗎?”
四民搖頭:“不喜歡。甚至很少吃肉。”
看着韓棄,四民開口:“他一起都和師父學的。生活習慣,一舉一動……”
噗嗤一笑,四民嗔怪看着墓碑:“包括不近女色。”
韓棄眉頭一動,半響開口:“我這個師父很不稱職。都不知道你和他……”
“他也不知道。”
四民輕聲開口,打斷韓棄:“所以師父不知道也很正常。”
韓棄驚訝:“他都不知道?!”
四民低頭沉默,許久之後笑着:“他一直以爲我是姐姐對弟弟關心他。而我也不好意思從姐姐變成輕佻的女人暗示。”
呼出一口氣,四民開口:“後來想過,其實這樣也無所謂。反正我沒打算嫁人,他學師父也不近女色。就這樣一輩子在一起,無所謂挑不挑破,也許反而讓他不適應。”
韓棄看看四民給自己夾菜倒飲料,突然按着她的手讓她停下。
四民不解擡頭,韓棄沉默片刻,輕聲開口:“其實四民。有時候你覺不覺得師父,不夠關心你們?”
四民一愣,笑着開口:“因爲師父將關心放在所有棄兒身上,甚至自己都顧及不到。我們做徒弟的,不但不該讓師父操心,還要給師父分憂。”
韓棄沉默,隨即看看龍五的墓碑,皺眉輕笑:“我現在,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龍五已經離開我的事實。太突然,突然到……此刻已經入土爲安,我總覺得他只是睡着,如同曾經在龍島養傷。”
“師父。”
四民開口,眼圈有點紅,卻笑着:“您的心胸太寬廣,牽掛的太多。視角也不會停留在一分一處。”
看着龍五的墓碑,四民出神:“這才真實。因爲這樣的事太多太多。有的失去親人的來不及悲傷,也許轉眼自己也會死去。在如今的年代……”
深吸口氣,四民看着韓棄:“師父要保重。爲了不再有我,任何誰承受類似的經歷。總要有人去終止的,我堅信只有師父可以做到。神王都不行。”
韓棄扯起嘴角,點頭開口:“我老了。你安慰我,雖然沒什麼用,但我也欣慰。”
四民笑了笑,半響沉默,隨即看着韓棄,輕聲開口:“師父要和小短身決裂,也許有一天你們會死在對方手裡。做好準備了吧?”
韓棄身子一顫,攤手笑着:“時間也不允許準備什麼。”
四民起身來到龍五墓碑前,扯起嘴角開口:“有時候我都想,幹嗎一定是龍五。大民哥那麼嚴肅,讓他替師父擋下來。或者傲天哥總喜歡做生意那麼油滑,二民那麼多情,三民也生無可戀,哪怕是我都可以。或許會讓龍五一直記着我。”
“喂。”
韓棄無奈笑着:“你這想法太扭曲了。”
“我可以直說的。”
四民回頭看着韓棄:“他們不會怪我。甚至我知道他們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是爲了師父,他們一定願意。”
韓棄一頓,沒有說話。
四民看着韓棄:“我沒想過用小短身不是故意的來安慰師父,因爲早晚要面對的,我不恨她。小時候抱着她,她是孩子。如今過去多少年了,我和她,都是女人。我能理解她揹負的一切,對師父的失望,還有恨。”
韓棄低頭不語。
四民開口:“龍五學的是師父您啊。我有時候也會有怨,怨他爲什麼不開竅,不主動,不接受。我羨慕小短身至少從始至終都是你最親近的人。三大美女都搶不過她,她很直白有機會就表達,儘管她和您還差着輩分,而您還是將她養大的。”
起身收拾一下,四民看着不語的韓棄:“可是現實由不得我們決定。我相信師父如果可以,會更願意隱居山林而不是管這些俗事。但越早面對接受越好,而不是此刻裝作無事一般強撐。”
行禮,轉身離開。
只留下韓棄一個人,面對面前的飯菜,和龍五墓碑前的,祭品。
風還在吹,天也徹底黑下來。
哪怕今晚的星光燦爛。
夜,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