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謊言和謠言
學校附近的樹林裡，四星林小學的三位老師聚在一起，正在進行着一場重大的會議。
“校長，會議可以開始了！”馮曉看着校長嚴峻的表情，“今天有什麼事情嗎？”
衛青沒有馬上回答馮曉的問題，他安靜了一會，看上去正在認真地思考。
徐海和馮曉面面相覷，又把目光聚焦在衛青的臉上，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大家的心頭。
“難道……”徐海的心一緊，他猛地想起了鹿耳山上姜雲譜對他說的話。
“唉！”衛青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本不應該現在就告訴你們，不過，瞞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我現在還是告訴你們吧！兩位也請做好心理準備。”
馮曉更擔心了，她不禁去看旁邊的徐海，只見他的神情非常鎮定。
“前不久，我得到了上面的指示，由於學生人數過少的緣故……”衛青停頓了一會，“根據上級指示，從明年開始，四星林小學將正式關門，也就是廢校。”
衛青的話像一聲晴天霹靂，打在了馮曉和徐海的頭上，將兩人從秋遊後的輕鬆中一下子拉進了無限痛苦的黑暗深淵。
馮曉不願相信衛青的話，她睜大着雙眼，痛苦地搖搖頭，“不……不會……不能這樣！！”
徐海把頭轉過去，看着馮曉絕望的表情，他沒有做聲。
“馮曉老師，請你鎮定，我也不想這樣！”衛青無奈地說道，“學校的學生數一年比一年少，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我們從來不知道這天具體是什麼時候到來。”
“果然……”徐海心想着，他低下頭看着地面，雙手不甘心地握緊拳頭。
“校長，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馮曉望着衛青，她的眼睛裡已經流下了淚水，“如果四星林小學關閉，這裡的孩子該怎麼辦？她們還小，難道讓他們走幾公里的路程翻越鹿耳山去外面上學嗎？”
“關於這點，你不必擔心，上面的人已經安排好了！”衛青又說道，“到時候，天空樹集團會全力支援這裡，讓這裡的每一個孩子都能上學。另外，這件事情不要說出去了，以免節外生枝。”
“又是天空樹集團！爲什麼會這樣？明明天空樹集團一直在支持我們的教育，可是我們的學生卻越來越少，學校反而無法辦下去了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徐海陷入了困擾中，他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明白爲什麼四星林小學無法存在。
“天空樹集團？”馮曉奇怪地看着衛青，“校長，你說的是真的嗎？天空樹集團會幫助我們？爲什麼它要那麼做？”
徐海沒有做聲，臉上一點變化都沒有，好像沒有聽到衛青和馮曉的對話。
“天空樹集團是全球第一大公司，每時每刻不知道能賺多少錢，對我們的這點資助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獻愛心是他們奉獻社會的美好願望，我們這裡本來就非常窮困，接受捐助也是理所當然的。”衛青看着徐海和馮曉，“總之，學生的問題不必擔心，天空樹集團會解決的。現在的問題，主要是你們兩個的問題，四星林小學廢校之後，你們就失業了。”
“失業？”徐海和馮曉怔了一下。
衛青說道：“爲了你們各自的前程，這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將來吧！”
“前程？”馮曉奇怪地看着衛青，“校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以前的你絕不會說這種話的！”
“一切已經結束。對你們在這裡的堅守，我代表孩子們和四星林的村民，向你們表示感謝，謝謝你們願意一直留下來。不過，現實是殘酷的，四星林小學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你們也應該爲自己今後的生活打算一下了，這裡不是兩位該留下的地方，以上是我個人的建議。只是希望你們以後能過得好，沒有別的意思，會議到此結束。”衛青說完話，從徐海旁邊經過，朝書林外面走過去。
看着衛青的背影，徐海的腦子裡馬上浮現出姜雲譜的背影，他也想起了姜雲譜對他說過的那句意思相近的話“有多餘時間的話，還是好好考慮自己的將來吧！”。
“校長在逼我們走！”馮曉突然說道，她擡頭，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衛青。
徐海裝作一臉無知的表情看着馮曉，“馮老師，你剛剛說什麼？”
馮曉絕望地靠在樹幹上，傷心地看着天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從六年前開始，這裡的學生和老師越來越少，那個時候校長會勸我們留下來。而現在，沒有想到，他居然在趕我們走。”
聽了馮曉的話，徐海感慨萬千，他安靜地傾聽着。
“我們在這裡堅持的這段時間，意義究竟是什麼呢？”馮曉哭笑不得地搖頭，“到頭來，學校還是要關門，這裡的孩子……”
“馮老師！”徐海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感受。不過，我想，無論如何，我們都已經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對於這裡的孩子，對於自己的內心，對於四星林小學，我們無怨無悔。”
馮曉把頭扭過去，看着徐海的臉，露出欣慰的微笑，“徐海老師，剛剛校長宣佈消息的時候，你不是非常震驚，難道說你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徐海的心一驚，又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不過，看着學生一年比一年少，我……早已經猜到了這樣的一個結局。”
周妍躲在一棵樹的後面，她在偷聽會議，剛好聽到了四星林小學要明年要廢校的消息。
“四星林小學明年要關閉了嗎？”周妍坐在樹根上，她的心情非常複雜，內心充滿了苦的味道，“不……不會這樣的……四星林小學怎麼可能關閉？這怎麼可能啊！絕對不可能！”
“周妍！”曹惠芳的喊聲從學校傳了出來。
“小不點回來了！”周妍馬上站起來，朝學校方向急匆匆地跑過去。
不一會的時間，周妍從樹林中跑了出來，來到了學校的操場中。此時，曹惠芳正站在校門口，她的腳下放着兩個書包。
“周妍！”小不點小跑到周妍的身邊，看着周妍焦慮的神情，她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小不點，你剛剛去哪裡了？怎麼現在纔回來？”周妍有些生氣地說道。
“我……剛剛……去了鹿耳山。”曹惠芳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鹿耳山？你去那裡幹什麼？”周妍不解地看着曹惠芳，“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告訴你一件大事情，你聽清楚了。四星林小學要關閉了！”
曹惠芳愣住了，由於太震驚了，她的大腦一時沒有理解周妍的話，“哦！”
“你聽清楚了嗎！”周妍抓着曹惠芳的肩膀，“我們學校要關門了！從此以後，四星林小學將不復存在，你聽明白沒有！”
這個時候，曹惠芳終於聽明白了周妍的話，“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子！學校關門之後，這裡的孩子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周妍雙手抱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現在只知道這點，我們學校要關閉了，那時四星林小學就不存在了！”
片刻之後，徐海老師走出了樹林，看到了正站在校門口的曹惠芳和周妍。
“周妍，曹惠芳！”徐海朝校門口走去，“你們怎麼還在學校啊！”
“老師！”曹惠芳看到徐海老師，連忙跑了過去，她趕緊問道：“徐老師，我聽說，四星林小學要關門了，這是真的嗎？”
徐海怔住了，他吃驚地看着曹惠芳，“曹惠芳，你在說什麼？誰告訴你的？”
“是……”曹惠芳正想把周妍的名字說出來，這時，周妍插嘴了。
“老師！”周妍突然大喊一聲，然後眼神如炬地看着徐海的眼睛，“不要管我們從哪裡聽來的，麻煩告訴，這是真的嗎？”
徐海不明白，消息爲什麼會這麼快就傳播出去了，他又蹲下來，注視着曹惠芳和周妍，“周妍，曹惠芳，四星林小學不會關閉的，這是謠言，不要再說了。”
“原來又是謠言！”周妍無比失望地看着徐海老師。
和周妍的表情不同，曹惠芳非常高興，“太好了！我就知道，四星林小學怎麼會關閉呢？這絕對不可能！”
“快點回去吧！”徐海老師說完，轉身穿過了校門口，一個人離開了。
沒過多久，徐海已經走遠，消失在樹林中。
“太好了！”曹惠芳緊張的心一下子歡快起來，她面帶笑容地看着周妍，卻看到周妍一臉嚴肅的表情，“周妍，你怎麼了？”
周妍看着曹惠芳，她的眼神非常認真，“徐老師剛剛騙了我們！”
“騙？”曹惠芳十分意外，她沒有想到周妍會說出那樣的話，“周妍，你在說什麼啊？徐老師騙了我們？不會吧，他可是老師啊！而且，你不是非常尊敬他嗎？怎麼突然這麼說他啊？”
“我剛剛去偷聽了會議，石校長親口說的，我聽得非常清楚！”周妍激動地叫了起來，臉漲得通紅，“徐海老師是一個騙子，他的話根本不可信，我不相信他！”
對於曹惠芳和周妍，徐海既是她們親切熟悉的鄰居，也是她們尊敬愛戴的老師。徐海是四星林本地人，從小在四星林長大，小學母校便是四星林小學，大考之後進入月林大學進修，他是四星林的驕傲。大學畢業之後，徐海放棄了外面的高薪工作，毅然回了家鄉支援教育工作。不想，他回到母校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四星林小學生源急劇下降的時期。爲了能讓孩子們上學，徐海到處奔走，勸說家長。那個時候，四星林地區的人口還很龐大，只是家長們認爲讀書無用，生源才減少了。在徐海等一批老師的努力下，家長們逐漸轉變了態度，同意讓孩子們上學。第一次生源危機在全體老師的努力下，終於順利解決，四星林小學的學生逐漸多了起來。後來，第二次生源危機降臨，這次危機發生在六年前。與第一次不同，此次危機中，許多學生的家長帶着孩子走出了四星林，這直接導致了四星林人口的銳減。不僅是家長和孩子，連老師也加入其中，四星林小學的老師數量也銳減。短短六年時間，原本有三十多名老師的學校，包括校長在內，一下子只剩下三名老師了。曹惠芳和周妍知道，徐海一直爲了孩子們而留了下來，這點讓她們非常尊敬。可是現在，周妍對於徐海的印象，從來沒有這麼差過。
走出去的人，再也沒有回來，留下來的人，從來都不知道離開的那些人爲什麼而走。有人說，那些人走是因爲收到了錢，都到外面過好日子了。這究竟是謠言還是事實呢？對於現在的四星林而言，人已經走了，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