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吻你,我的寶寶(整壞女人咯)
向家大宅。
傭人們一慣利落的動作,今天都顯得溫吞了幾分。
二樓上不斷飄下的哭鬧嘆息聲,讓他們拉長了耳朵傾聽,這大戶人家的八卦和風流秘史,總是格外讓人心癢癢。
向老爺子由二子向南廷陪着進屋來,聽到樓上的響動後,重重地哼了一聲,嚇得傭人們迅速消失掉。
很快,林雪憶捂着臉,奔下樓來。
在錯過向老爺子時,也沒有打一聲招呼,只是眼眸在兩男人身上兜了一圈兒,把一身的委屈和楚楚可憐表達完全後,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向老爺子的表情,仍然八面不動,目光淡淡地瞥向樓上。
只在林雪憶初下樓時,向蘭溪喊了一聲林雪憶,就沒動靜了。
向南廷卻盯着林雪憶纖儂合度,略顯豐腴的身影,直到人都跑沒了影兒,纔有些不捨地收回眼光,眼珠子一溜兒,脣角逸出一絲淺笑。
兩個男人落了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幫派裡的事兒。
向南廷的性子最像向老爺子,但卻是所有孩子裡,最聽向老爺子話,在父親面前從不敢大小聲,可轉過背,立即真相畢露。
照外人的說法那就是,向南廷見了父親就像老鼠見了貓。
兩人聊了大約一個來鐘頭,臨近用餐時間,壁鐘敲得咚咚響時,樓上的男人終於下樓了。
向老爺子一看六子的沮喪模樣,心裡就不大樂意。
哼罵道,“沒出息!不就一個女人,犯得着你擺一副死了爹孃的樣子嗎?!”
“爹,您快別這麼說,什麼死不死的,您一準活上百年,成咱向家一活菩薩。”向南廷的孝敬馬屁,從來拍得滴水不漏,“小六,這男歡女愛的事兒,隨性就好,別當真了哈!家裡嘛,還是必須娶個穩重可靠,能持家管事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窺探自個兒老爹的臉色。
向蘭溪剛剛平息一點兒的心情,被父兄說得一個頭兩個大,眉頭一皺,就要走人。
向老爺子斥聲喝住他,問,“走哪兒去,都要開飯了。”
“我不吃了。我還有實驗沒做!”
“你這個沒骨氣的東西,你大哥不是給你安排得好好的,你又給我鬧什麼性兒!不準走,給我說清楚了。”
“爹,我的事兒不需要你們操心。”
向蘭溪更是最不聽話的那個,扭頭就走。
向南廷眼珠子一轉,急忙上前拉住弟弟勸說,門口保鏢還給擋着門兒,軟硬兼施,不在老爺子面前拾掇個明白結果,肯定走不了。
向蘭溪鼓着一口氣,就要甩手。
向南廷突然說了一句話,“小六,追女人這事兒你還得多請教請教爹和哥哥們。那可不是做實驗,一步一個點兒,這也要講究點兒方法和戰術。”
說起來,向蘭溪自幼都是被女生追求慣了,哪時需要他真正動手過。
除了輕悠,就連矜持爲主的林雪憶能跟他在一起,也都是林雪憶主動。
但也只有輕悠,在知道他身份前後,對待他的態度始終如一,而且接近他也沒有抱着任何攻利性的目的。
他對情感的事兒向來比較遲鈍,慢熱,卻也不是傻子,分辨不出來。畢竟他生活在這樣複雜的豪門大家庭裡,心如明鏡。
越是和輕悠接觸,他越明白自己的情感,對身邊圍繞的那些異性也看得更清楚。
糾結一番後,向蘭溪將學術晚會上發生的事,草草說了一遍。
向老爺子立即眉開眼笑的肯定,“很好,做男人就是要夠膽量,明白示愛,是我向家的男子漢。”
向蘭溪身在局中,根本沒有父親的樂觀,他第一次示愛就被拒絕,打擊很大,很沮喪。
“她說,我和她不可能。姨婆不是說她沒訂婚,也沒跟什麼異性有密切往來嗎?爲什麼她會這麼說?”
向老爺子跟二子相視而笑,向南廷接到父親的指示,當起了愛情軍師。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在夜總會追女人的經驗和戰績。
最後卻得弟弟一句,“輕悠不是你追求的那些煙花女子,衝着你是向家二少的身份,黑社會頭子的威壓,誰敢不從?!”
一句話把向南廷堵得臉色陣青陣紅,很難看。
最後抵不住父親的奚落和弟弟的白眼兒,竟然從懷裡摸出一瓶綠幽幽的藥水來,塞給弟弟,說,“拿去,哥兒最近才得的印度神油。就是教堂的聖女也得被它撂爬下!到時候修女也要變蕩婦,尼姑都要抱着你叫好哥哥。”
“總之,甭管他是什麼貞潔烈女,上了你向六少的牀,以後就是你的人了。到時候直接上門提親,把人娶回來,生了孩子那就是你的人,跑不掉。以後再慢慢培養感情,圈在屋裡還怕她三心二意了?!”
不愧是父子,這前後出的主意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向蘭溪氣得甩開二哥的手,“二哥,輕悠絕不是那種女人,不需要你的強盜手段。”對那瓶藥水是看也沒看一眼。
想當初,織田亞夫強迫她,她前後反抗得多厲害,受了多少傷?!他怎麼捨得對她用那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他不能辜負了她那一聲“向大哥”。
向老爺子覺得二子的辦法,很有效率,值得參考。
三人正吵着,向北皇回來了,只聽了兩句話,心裡就笑了。
“小六,後天我從德國請來的專家要到廠裡去指教生產,到時候你開車去把軒轅小七接過來。”
所有爭吵,都在這一句話後,徹底消聲兒。
衆人都進了飯廳時,那瓶被向蘭溪棄置桌上的神油,被一個女傭悄悄拿走了。
……
話說那時候的輕悠,在海景別墅裡吃過早餐後,又匆匆趕去找南雲衛。
送上了第十一封信。
紅着臉說,“那個,之前我在你的機密文件上亂寫亂畫,他,沒有生氣,害你受罰吧?對不起哦,我當時太沖動了。以後你碰到這種情況,把我晾一下,我冷靜了一定不會亂來的。要是他怪你,我幫你說話。”
南雲衛剛剛接到一個糟糕消息的心情,便因爲小女子這個歉意討好的笑容,好了起來,直說沒有關係,並未受罰。
在收好了第十一隻小信鴿時,從箱裡拿出了一封棕色的牛皮紙信,交到女子手中。
“這是殿下剛寄到的回信,其實昨晚就到了,本來想親自送您手上,不想您去參加重要的晚會一夜未歸。”
輕悠沒想到一夜醒來,竟然美夢成真了!
她拿着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跡寫着“輕悠吾妻,親啓”,激動得呆了十秒鐘,一蹦而起,高興得抱了一下南雲衛,嚷着“哇,我的回信”,抱着信在原地打了兩個圈兒,快樂得像個孩子。
女孩說了好多謝謝,還說下次回信一定在信裡大大誇獎他,讓織田亞夫給他升官。
南雲衛會心微笑,突然明白,莫說那個冷硬至極的男人會心動愛上,就是他這般看着女孩,也覺得溫暖又幸福,想要親近。
輕悠將信藏在心口,樂顛顛地離開了。
一路上,她都捨不得拆看信件,看着信封一遍又一遍,光是那“吾妻”兩字,就讓她笑得合不攏嘴,像個傻瓜,被十郎打趣了。
直到回了醫院,跟母親和小叔請了安,神秘兮兮地跟小叔透了信兒說終於收到第一封回信,才鑽到角落裡,偷着掖着,看自己的第一封情書。
一路上,她都在想。
他會寫什麼呢?
他一定看了她的討伐信了吧,會乖乖認錯吧?
她還弄髒了他重要的機密文件,他會不會又想打她屁股?
不會滿篇都是教訓她的話吧?
這一堆雜亂無章、古里古怪的念頭,比她送出信時,還要多得多。
女孩子對於第一封情書的期待,有時候執念深重得讓人難以理解。
但也正因爲有了這些奇妙的念頭,在這個過程裡,那些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纔會變得特別珍貴而難忘,就算時過經年,也不會在記憶中褪色。
這一段時光,只屬於那個時候的,他,和她。
……
吾妻呢!
他叫她妻子。
指腹輕輕劃過那力透紙背的遒勁墨字,她心潮澎湃,甜蜜又酸澀。
如果不是因爲彼此敵對的國家關係,那些複雜而沉重的立場,也許她早就嫁給他,天南海北,都跟他在一起,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可惜……
立即放下那些紛雜的思緒,又深深嗅了嗅信封,似乎有他淡淡的菸草味兒和鐵腥味兒,紅色的封泥上,烙印着他專有的親王徽印,同他的軍旗一樣的狼圖騰。
抽出信紙,也是非常尋常的普通紙,而上面透紙的筆記,渾圓狂灑,飄逸勁媚,見字如見人,一筆一劃,彷彿都鏤刻在她心底,看得她小心肝兒砰砰直跳。
——輕悠,吾妻:見信安好!
哼,一點兒都不好,現在纔回信,才短短一張紙。
回頭,必須要求加寫!
——北平酷冷,風沙極大,白日出門均必掩帽遮臉。妻在瀘城,亦必不忘做好保暖,別凍着我們的小寶兒。
切,不要臉。
都還沒有小寶兒呢,就胡說八道。
——皇宮御廚的手藝了了,尤不及妻的櫻花糕好吃。
真的,假的?
吹牛的吧!
皇家御廚呢,皇帝吃的飯菜還有差的了。
不過,回頭能不能送櫻花糕給他吃呢?
哦,又要拜託南雲衛,真不好意思了。
——思妻若渴,唯望早日勝利歸來!
——望妻好身保重身體,照顧好咱們的小寶兒。順代爲夫問侯小叔,伯父伯母,和大家。
——庚已年霜月初十夜於案前燈下
完了?!
翻過信背面,真的沒有了。
全篇內容,只可用兩個字形容:平凡無奇!
完全沒提他遲遲不回信的罪過和理由。
連解釋一句,都沒有。
不是說吃,就是說睡,再不就叫她好吃好睡,囑咐還沒出現的孩子好吃好睡。
“可惡,他就把人家當母豬看嘛!”
輕悠將信一啪,託着氣鼓鼓的腮幫子瞪着龍飛鳳舞,卻沒什麼“實質性內容”的大字兒,三個字:失望極了!
“啊啊啊,笨蛋亞夫!”
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拿“吃喝拉撒”打發人家寄了十封信的熱情啊!
過份!
在一堆怨念下,第十二封“討伐”信光榮誕生了。
……
隔日,輕悠親自去送信。
雖說不大滿意,能收到回信,心情還是挺好的。
信封裡後來又抖落出一張男人的照片,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在碧雲高曠的天空下,寬大廣闊的白玉大理石廣庭中,顯得尤爲醒目,偉岸綽絕,俊美不凡。
給小叔和母親讀了信,長輩們都覺得寫得很好,讓人很安心。
還說,這信裡至少說明了一件事,男人現在一切安好。
畢竟這打仗不是在外旅遊,能有時間讓你寫一封家書,已屬不易。聽說有的士兵離家後,從此就音訊全無了。
所以,初時那些小女人般的不滿,也在現實的打磨下,化爲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號外,號外,東晁帝國軍黑河大戰一敗塗地,俄國紅毛鬼子一日突進三百里,東晁帝軍撤出紫禁城。”
“俄國的新式遠程大炮竟然轟塌了紫禁城的一座塔樓,東晁帝軍的指揮中心遭襲,高級將領死傷過半,我國境內安全堪憂……”
報童清亮的聲音,一下鑽進輕悠耳中。
“號外,號外,據稱東晁帝軍失敗皆系內奸所爲,該內奸竟然是一名醜陋的女間諜,昨日僞皇早朝,判女內奸凌遲之刑。據聞,今日女內奸將遊街示衆,圍觀者可謂萬人空巷啊!”
輕悠急喝停車,朝那方一望,報童已經被一羣人圍住,人人都叫着“來一份”。
十郎不讓她下車,怕她被人撞到。
她坐在車上心焦火燎,聽到那些買到報紙的人的議論聲,更是坐立不安。
“嘿,瞧這女間諜長得也不醜嘛,可憐臉上多了條大蜈蚣!”
“真本事兒啊!一個女人就能讓裝備最精良的東晁帝軍大敗,真的假的啊?”
“這有啥,想當年,鎮西王爺還不是爲了一個陳圓圓就怒髮衝冠,毀了一個大明朝嘛!”
“嘖嘖嘖,連紫禁城都給撤了,那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打到咱南方來了啊?”
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十郎一回來,輕悠展開報紙,一眼便看到了百合子被五花大綁着,走在一衆囚犯最前方,鐵枷和鎖鏈套住了她的手和腳,頭上還插着一個寫着“斬立決”的木頭牌子,這是前朝一直流行的死刑犯形象。
然而,相較於百合子周圍所有神情木然的死刑犯,百合子卻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對着一個方向怒喝叫罵,彷彿那裡有她此生最憎恨的人。
輕悠一時只覺得心裡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惡毒的女人終於被正法,理應覺得高興纔是。
因爲百合子,她和家人們屢屢遭遇生死危機,比起那些不明究理的民衆,她應該是比任何人都該歡呼高興的。
但,除了終於鬆口氣的解脫,知道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被這個女人使陰招受害,家人朋友們也不會再遭其毒手,她也沒有什麼雀躍和興奮的感覺。
畢竟,大家都同爲女人。
畢竟,百合子和她,都當過母親。百合子一死,小粟子就再也沒有媽媽了。
沒有親人在身邊的日子,她比誰都清楚,那有多苦,不僅是生活,更多時候是心無所依,孤獨寂寞。
畢竟,你我,都身而爲人。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事情沒有演變到今天這樣。
可,這就是現實。
“夫人,您別爲這種惡毒的女人難過。她是罪有應得,活該!”
十郎很單純,立場也簡單,一切爲了主子好,絕不滲雜太多雜念,便也沒有輕悠那麼多的擔憂和不安。
輕悠安慰地笑笑,點了點頭。
她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人,在這個事世難料的亂世裡,唯願自己深愛的人們,一切安好。
現在她最擔心的便是織田亞夫的安危。
趕到南雲衛所在的秘密聯絡處,看到這裡的人仍有條不紊地各行其職,絲毫沒有因爲那個“大敗”的戰報而有半分驚慌,輕悠莫名地就覺得心安了不少。
“夫人,元帥一切安好。您不用擔心,一切都在我們控制中。”
“真的麼?可我聽說,他們都撤出紫禁城了,我怕萬一……”
南雲衛笑笑,又從那箱子裡取出了一封信來。
說,“剛好,我們又收到元帥的一封回信,今天零晨剛到,您先看看。”
輕悠太驚訝了,接過信,見真是男人的筆記,立即拆了開。
厚厚的一疊呢,她心下緊了緊。
不想一倒出來,全是黑白照片,只有兩三張有他的人,其他的照片全是紫禁城中的景色,照片後都有景點說明。
字句輕盈,典故溢趣,洋溢着一股輕鬆灰諧的調調,讓人感覺不到戰場廝殺的殘酷,和,生死交割的緊迫壓力。
這封信裡,沒有信。
只有一張小紙箋,男人用鋼筆寫下了一句話:
——它承載百年曆史,它曾經無比奢華,它像徵一個時代的盛世巔峰,卻永不及你的一個笑容,美麗精彩,於心永存。想你,我的悠悠;吻你,我的寶寶!
字跡略顯潦草,可見應是在匆忙之下,寫下的心情寄語。
沒有留下時間。
也許跟昨天那封信,只是前後天的關係。
可是這裡面留存着他的氣息,也讓她焦急不安的心,慢慢變得平靜。
“南雲將軍,謝謝你。”
她匆匆在第十二封要寄出的信上,留下了兩個字:保重,等你!
便趕着回醫院去安撫小叔。
南雲衛看着那個忙碌離開的身影,淡笑漸漸從臉上消失。
突然回頭的十郎,看到這位上將的表情,心也悄悄沉了下去。
兵者,兇器也。
從古至今,哪有不流血,不犧牲的戰爭!
……
北平失利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亞國勢力階層,一直暗中較勁兒的爭鬥似乎已經開始浮出水面,大戰將至的氣息,使得朝野震盪,人心惶惶。
應天府。
全亞國人心中較爲正統的第一權利中心。
在東晁帝國失利的消息傳出的第二週,就傳出“大總統改選”議案已經正式進入議會審覈流程,將在近日舉行投票決定,是否舉行改選。
已經有四年任期的國民第一大總統——姜嘯霖,面臨其政治生涯的第一次重大考驗。
姜家似乎有些着急了,私下裡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家庭聚會,邀請了不少親信家族同宴。
其中,最爲娛樂報記者津津樂道的便是,至今仍未婚配的姜三公子——姜愷之。
早在四年前,大家以爲葉家肯拿出北伐軍資,支持姜家時,姜愷之與葉家大小姐葉雪蘭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絕無更改的事兒了。
哪知道,在傳出八卦後,就以姜愷之突然調至南方小漁村港城,而不了了之,從此石沉大海。
這一次家庭聚會,又傳出姜愷之即將和宋家三小姐宋美晴譽成好事兒。
宋家乃美籍華人,祖輩早在百年前的美洲大淘金時代,就去了美國紮根,在那裡擁有極爲深厚的關係。聽說這次姜嘯霖想要建立國民空軍飛行隊,就是託請宋家的關係,才終於買到了最新式的戰鬥機。
同一時間,瀘城,向家。
向老爺子聽完了屬下讀的報紙,冷哼道,“這個姜老大,把自己賣了賺盡我向家的勢力支持,還把親弟弟也一個一個賣掉。我還說愷之這孩子有骨氣,比他大哥好,不受他大哥擺佈呢,這會兒就敗給個天上飛的小鳥。唉……”
哪知他這一回頭,就瞧見屬下們正指着報紙上的娛樂版,低聲交流那人是不是向大少,一把扯來,氣得七竅生煙。
“這個老大,一天到晚盡給我搞這些五四三,就不會正經給我找一個清白女兒家。真是……”
向南廷立即接話,“爹,這兒女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兒媳婦挑什麼的樣的當然要看您喜歡,未來娶了也是拿來孝敬您的嘛!你指家姑娘,兒子我立即給您娶回來!”
向老爺子雙眼一瞪,一巴掌揮過去,狠狠呸了一聲,“放你孃的屁!媳婦娶來是給你自己用的,什麼給我用,你吃屎了說的什麼混話。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玩的舞女歌女比你大哥還多,沒事兒還喜歡跟屬下搶女人,欺負良家婦女。你他媽在背後給老子我抹了多少黑臉——”
得,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被踢了。
父子倆鬧得正起勁兒,沒注意向蘭溪剛踏進門的腳就縮了回去。
他在實驗室待了一整天,也沒做出什麼東西,滿腦子都是輕悠說的那句“不可能”。
剛纔父兄一爭,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許輕悠拒絕他,正是因爲三表哥。
那四年,三表哥陪着她,兩人卻一直沒成好事兒,這多半也是因爲姑父姑母不答應,看不起軒轅家的門弟,更忌諱輕悠不是清白之身。可對於他們向家而言,父親並沒有那麼嚴重的門弟觀念,還鼓勵他追求所愛,沒那麼在意所謂清白。
他越想越高興,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問題的癥結點!
轉身就跑掉了出去。
現在他首要做的就是,找林雪憶說清楚,解除訂婚儀式,消除掉這個後顧之憂。
之前都是他考慮不周,沒想到自己有未婚妻的事實,會讓多少人誤解輕悠的清白,難怪那晚表白,她會落慌而逃。
……
而這個時候,輕悠更多想的是安撫軒轅清華,等待織田亞夫徹底安全的消息,將向氏洋行和向蘭溪的事,都拋之腦後。
直到這天向北皇派人通知她,到工廠來給德國專家做翻譯,看到向蘭溪開車過來,才憶起之前發生的一切,窘迫不矣。
“輕悠,上車啊!”
女子絞着手,愣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模樣,讓向蘭溪有些好笑。
“聽說德國人很有時間觀念,特別討厭遲到的人。最近街上流行演講的人可能有點多,萬一被咱們撞上,恐怕會耽擱不少時間。”
輕悠一聽,也沒空糾結自己的心情了,急忙上了車,故意坐到了車後座,十郎代替她坐到了前坐。
向蘭溪也沒說什麼,立即發動引擎駛離醫院。
就在他們離開後,街角一輛洋包車跟着駛了出來,車上戴着黑色面紗帽的女人,眼底都是濃重的妒嫉和恨意。
軒轅輕悠,你這個小賤人,你有姜愷之,又有織田亞夫,你還來跟我搶蘭溪,你該死,你真該死。
想當初在東晁,我根本就不該從那些人手裡救你,讓你跟素素她們一樣,被東晁兵給活活糟蹋死,就不會有今天了!
林雪憶沒想到,之前和向蘭溪爭吵時,向蘭溪還頗爲猶豫着要不要解除婚約,對她也很愧疚。
可是才隔了幾天,向蘭溪就下定了決心,轉眼就來主動追求輕悠。
一夜之間,她就變成了全瀘城最大的笑話。
她已經失去了下輩子可依靠的一切,還有什麼好怕的。
林雪憶緊緊按着膝頭的皮包,裡面正裝着一瓶閃着幽藍光芒的液體。
……
這一天,對輕悠來說可謂非常順利。
他們當然沒有遲到,接到德國專家後,對方也非常親切友好,翻譯人員除了輕悠,向北皇也也帶了兩位資深翻譯隨行,全程上並不需要她參與。
輕悠只在工廠管理跟德國專家交流時,派上了一些用場,就專業方面的知識給予資深翻譯們一些提點和解釋。
不過由於她的翻譯水準也不差,德國專家爲人親切,也非常耐心地跟她交流起來。
只是當專家提議看看她的翻譯資料時,工廠管理員就拿出了一份資料來,輕悠也忙從包裡翻出她最新校對翻譯的資料。
她看着管理員手裡的資料,忍不住指責向北皇,“我之前翻譯的就是這份,你怎麼把一份錯誤的丟給我。向北皇,這帳咱倆稍後再算!”
她氣哼哼地瞪過去一眼,向北皇只是笑笑,不予置評。
但她的這般大膽言辭,倒讓周人刮目相看。畢竟敢當着那麼多人面指責向大少的女人,她算是第一人了。
隨後,德國專家看了兩份,直說第二份比第一份譯得更好,非常完美,可以做雙譯員了。
輕悠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心裡想到這也都是託了亞夫的福,那種共同享有了同一件事物的感覺,甜蜜地洋溢在心口,久久不散。
等到接待完畢,輕悠就想再回海景別墅,去那間書房尋尋寶。
順便,再給男人寫一封答謝信。
然而,向蘭溪的汽車卻沒有開回醫院,停在了一家西餐館前。
輕悠想拒絕,要離開,向蘭溪異常地堅持。
“輕悠,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向大哥,我娘和小叔等我一天了,我要再不回去,他們會擔心的。”
十郎打掉了向蘭溪的手,卻不想突然有暗中的保鏢跑出來,與十郎交上了手。
向蘭溪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輕悠就進了餐館,十郎被擋在了屋外。
進到無人的包廂後,向蘭溪撫着她的肩,認真說,“輕悠,你是不是因爲姜愷之是我三表哥,所以才拒絕我的?你心裡是不是還有他?”
她要開口說不是,卻被他急切地截斷了。
“不管你心裡還有沒有他,他現在已經跟宋美晴訂婚了,這一次,我大表哥面臨改選危機,愷之他絕不會坐視不管的。你忘了他吧!讓我照顧你,我發誓,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我愛你,絕不會比他少半分。”
“不,不是的,蘭溪,我和姜愷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輕悠,不管是怎樣都不重要了,他快要成爲別人的丈夫了。你們兩,已經不可能了,你要償試放下他,不要再等他了。”
輕悠微微錯愕。
向蘭溪以爲說中了輕悠的心事,撫上她的臉,“輕悠,我是真心的,我已經跟林雪憶取消訂婚典禮了。我們向家沒有姜家那樣的門弟觀念,我爹和哥哥們都很欣賞你。”
輕悠搖頭,“不不,蘭溪哥哥,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愷之早就不是戀人了,我……”
向蘭溪一聽就更高興,一把將人緊緊摟進懷裡,“輕悠,既然如此,你就嫁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你一生一世。”
他捧起她的臉,就要吻下去。
“不,蘭溪。”
她大叫一聲,不得不使了功夫,將他重重推開,兩人都撞在了身後的桌椅上。
向蘭溪對於這突然的激烈反對,愣了一愣,眼底剛起的興色一下黯淡下去,看着女孩驚惶的臉色,沉聲問,“輕悠,你,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雙手有疾的殘廢?”
這是他心底極重的傷疤,就是在林雪憶面前,也從不暴露,可現在面對自己最心怡的女子,他也毫不猶豫地親手撕開了。
“不,當然不是,蘭溪哥哥,其實,其實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只是現在情勢不允許,我……”
“不是我三表哥嗎?那是誰?什麼樣的情勢讓他不能給你名自言順的身份?這樣的男人能給你幸福嗎?輕悠,這只是你的藉口,對不對?”
他激怒之下,一把扯掉了白手套,露出疤痕猙獰的雙手攤在她面前,十根手指的形狀都極不正常,雖然能正常使用,卻遠不如正常人那麼靈活自如,而且沒有強大的抓握力量。
對於從小都是師長眼裡的完美孩子來說,這便成了向蘭溪生命中最嚴重的殘缺。
“你看看這雙手,是不是很醜陋,很無用,它連你的臉都捧不住,連你的手也牽不牢。你會嫌棄噁心,不要,我可以理解。”
“可是輕悠,就算我有這不完美,我也會給你一個完美幸福的生活。你不相信嗎?”
殘缺扭曲的手指,輕輕撫上女子已經淚流滿面的小臉。
輕悠的內疚,在這一刻都無法掩飾。
如果時光可以倒退,她不會再那麼幼稚莽撞地只顧着自己逃跑,而害了他終生遺憾。
他是爲了自己,天才的光環才蒙了塵,失了色。
她怎麼忍心去打擊這麼好的男子?!
“對不起,蘭溪哥哥,我一直很後悔當年害你變成這樣,這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輕悠,我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就算你現在不愛我,只是同情我,也沒關係。讓我照顧你一生,好不好?”
她搖頭。
“輕悠!”
“蘭溪哥哥,其實我愛的人是……”
砰地一聲大響,房門被人撞開,跑進來的竟然是突破重圍的十郎。
“夫人,快跟我走。”
十郎也不管輕悠還有話沒說完,抓起人就朝外衝,兩人身形嬌小,衝進人羣裡,繞了幾條巷子,終於甩掉了那羣追兵。
可還不及喘氣,竟然又掉進狼嘴裡。
“那個小個子,是個女的。給你!”
“這個漂亮的丫頭,就留給我照顧了。”
“哥,我想要那個,白白泡泡的,又那麼可愛。”
“去,等哥玩完了,咱倆交換。哪一次落了你的好,先綁了再說。”
兩個不知打哪蹦出來的男人,神情猥瑣,堵住了她們的出路,手上甩着銀閃閃的小刀片兒。
十郎擋在輕悠面前說,“這兩渣碎交給我,夫人你靠邊。”
便衝了上去。
輕悠想這種街頭小混混應該不難對付,便也沒放在心上,哪知道十郎一連跟兩人過了十數招,兩人竟然毫不落下風,顯然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她不得不加入戰局,讓兩個變態男竟然越打越興奮,邊打邊說着猥褻至極的話,甚至還劃開了十郎的衣服,氣得十郎急躁之下中了對方的激將法,一腳被踢飛出去,撞在牆上,引發了舊傷,吐出一口鮮血。
變態弟弟走了過去,竟然開始寬衣解帶。
“十郎——”
輕悠被變態哥哥抓住,就要輕薄她,她豎起雙指就狠叉對方眼睛,被避過。兩人交起手來,輕悠勉強能應付,可因爲冬季衣服穿得實在太手,拳腳施展不開,很快就敗下陣來。
正當呢勢緊急時,腳步聲從巷頭追來,聽得一聲“那裡”,黑龍組的人就衝了進來,帶頭的正是向蘭溪。
向蘭溪一看輕悠被男人壓在地上,衣衫不整,從來沒生過如此大的怒火,就連當年母親因爲父親而死,也沒有這畫面讓他肝膽欲裂,他毫不顧自己只是一介文弱書生就衝了上去。
“六少,不要啊!”
保鏢們大叫。
只見變態哥哥回手一劃,那亮閃閃的小刀子橫過向蘭溪閃躲不及的胸口,鮮血蹦裂而出。
“嗷——”
一聲慘叫從小巷中飄出。
……
輕悠用力壓着向蘭溪胸口的傷,直問疼不疼。
向蘭溪握住她的手,目光微閃,“輕悠,這一次,我總算救了你。”
變態哥哥劃了向蘭溪一刀,但向蘭溪一腳掉了那把小刀,狠狠給了一拳,一腳踩在那人命一根兒上,順便給去了勢。
其實自打從東晁回來,他也跟着兄長一起習武強身,有些自保的功夫。
“蘭溪哥哥,我……”
輕悠難過又尷尬地垂下臉,不知該說什麼。
向蘭溪擡起她的臉,認真道,“你說林雪憶救了我,我就該照顧她一生麼?想當初,要不是你在鬥獸場裡,主動反擊,一把小刀就殺掉那麼多兇猛的土佐犬,我和其他同胞早就命喪犬牙之下了。”
“你纔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時候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要比恩情,連林雪憶也是爲你所救。”
“你說,我是不是更該以身相許,報答你這一生?”
聞言,輕悠愕然。
向蘭溪露出一絲苦笑。
林雪憶這些年利用向家的關係,爲林家謀了多少利益,他自不是瞎子,看得很明白。也許當初初時遇難,難免心理軟弱。
可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
比起林雪憶屢次挾恩以求回報,輕悠卻從來沒想過那些,她是真正將他當哥哥,當共患難的朋友,更多想到的是他的得失榮辱、心情感受,而不是她自己。
兩人一較,人品、德行,立見高下。
不怪父親和姨姥爺姨婆他們,見了輕悠,都對她青睞有佳。就算她曾有那樣不堪的過去,也沒有絲毫減弱她一絲一毫的迷人光彩。
這樣好的女子,誰不會心動呢?
……
“什麼,又失手了?”
“大小姐,我們沒想到六少的人會那麼快找到他們,本來差一點就成功了。”
“那,那些人會不會供出我們?”
“應該不會,交易的時候他們也根本看不到我。”
“那,那就好……”
林雪憶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但還沒進屋時,就被站了整整一個走廊的黑衣保鏢嚇得鑰匙掉落在地。
向北皇走上前,接過屬下揀起的門鑰匙,輕輕放還林雪憶手上。
說道,“六弟妹,女人妒嫉並無妨,那也是說明這女人夠愛那個男人。
但你也知道,若是這妒嫉之火燒過了頭,只會傷人傷己,得不償失。
要是這把嫉火無端端地燒到了我親兄弟的頭上,我這做大哥的也不可能坐視不管。至於老爺子那裡……”
他聲音輕柔得像情人的低喃,眼神卻冷得像刀子,他目光一挑,阿豹甩出一疊照片,全是林雪憶買兇殺人的過程,兇手拍得很模糊,倒是把林雪憶拍得非常上相。
一瞬間,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
林雪憶嚇得腳一軟,跌倒在地。
她臉色慘白,渾身哆嗦,爬在地上跟向北皇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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