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志這幾天的感覺極好,或許正應了那句老話,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此刻的他覺得這個世界就是爲了他的存在而存在——處於被衆人關注的中心,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DUKANKAN贏話費,
由於和棋勝樓的兩樓對抗賽在即,爲了讓他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備戰,打敗王仲明,鞏固百勝樓京城棋社第一家的稱號,陳百川特意調整了他的工作時間,將他這幾天的授課任務交給別人暫代,只讓他和另外一位百勝樓的高手呆在特別對局室裡一起研究對付王仲明的辦法,兩個人或是拆解拿得到手的不多兩盤王仲明實戰對局,或者由那兩位高手模擬王仲明的棋風和他演習戰鬥,雖說模擬訓練的效果如何尚有疑問(僅僅憑兩盤棋就能摸清王仲明的棋路,可能那是隻有上帝才能辦到的事情),但連續不段的勝利卻是讓崔尚志越來越有信心。
猛獅搏兔,必盡全力,王仲明,前些日子之所以那麼風光,是因爲沒有碰到真正的高手,再怎麼強大的綿羊也變不成狼,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故事那是哄小孩子的童話,明天,我就要讓你親身體會到業餘棋手和職業棋手之間那一道看不到鴻溝!
想到這裡,崔尚志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意,他又想起了昨天下午接到的吳曼妮那通電話。
——‘崔老師,後天的比賽你無論如何都要贏,贏了以後,除了原本的獎金外,我會另匯兩萬塊錢直接到你的個人賬戶。’
兩萬錢呀!加上比賽的出場費加懸賞獎金,也就是說明天的這一盤棋對自已而言價值至少高達三萬五千塊以上,這是什麼樣的概念?這樣的單局收入,甚至比大多數世界大賽的八強之戰都高!
運氣,這就叫運氣!
崔尚志心中想到。
這算不算是踩到了狗屎運?崔尚志不這麼認爲,因爲幸運女神只青睞於那些有準備的人,如果那天下午在北京電視臺不是自已一時衝動站起來頂撞趙恆,挑戰王仲明引起了吳曼妮的興趣,又怎麼會有明天的比賽和那優厚的簡直有點兒莫名其妙的許諾?
如果不是自已有着足夠的實力,吳曼妮會看中自已,選擇自已做爲打擊競爭對手的工具嗎?想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兒。
所以,運氣的成份固然有,但說到底,還是自已個人實力的問題,即使是作爲別人手中的工具,至少也得有作爲工具的價值,不然的話,北京城裡教人下棋的講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好事怎麼會偏偏落在自已頭上?
七分實力,兩分運氣,一分貴人扶持,這是演藝圈裡常說的一句話,但用在自已身上也一樣適用——沒有七分的實力,就算有運氣還有貴人扶持也一樣白搭!
“不行了。”棋桌前的對手搖頭嘆道——雖然這位也是百勝樓裡數的着的高手,但其實力本就不如崔尚志,再加上他要扮演的角色是王仲明,行棋風格要儘量貼近王仲明(當然,事實怎樣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水平的發揮又打了幾分折扣,想要贏崔尚志一盤自然是難比登天了。
“呵呵,辛苦了。今天就到這裡吧。等比賽完了以後,我請你吃飯。”崔尚志笑笑——對方的任務是幫助自已熟悉明天比賽對手的棋格,所以棋局的結果沒有太大的意義,棋下到他這樣的程度,短時間內根本不存在實力突然增強的可能,但良好的競技狀態和對對手情況的瞭解對比賽的結果還是能起到相當的作用。現在,自我感覺競技狀態已經調整到了最佳,對王仲明的棋也有了深入的瞭解(只有兩盤實戰棋譜,想再深入也沒招了),故此,對方的任何可說是圓滿完成,接下來就得看自已明天表現了。
“呵,那就先謝謝了,先祝你明天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神威天降,大殺八方。”陪練對手笑着說道——棋贏了能賺小兩萬塊,請自已吃飯那還不是小事兒?請一個禮拜的還差不多。
“呵,借您吉言。”崔尚志笑道。
手機忽然響了,崔尚志掏出手機,是曹雄打來的電話,於是向陪練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可以自已忙自已的去了,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喂,準備的怎麼樣了?”曹雄直接問道。
“還不錯。”崔尚志答道。
“感覺有幾成把握?”曹雄問。
“沒有九成至少也有八成。”崔尚志答道,他很想說自已有十成十的把握,不過他清楚如果自已真的那樣說了,以曹雄的作風肯定會損自已一頓的。
“嗯,那就好。明天下午的比賽,今天晚上就放鬆一下好了,我哥在玫瑰天涯訂了包間兒,等會兒我到你那兒接你。”曹雄說道。
“玫瑰天涯,哇,讓你哥破費了,怎麼好意思呢。”玫瑰天涯是一家夜總會的名子,雖比不上天上人間那種頂級的娛樂場所,但在北京地區地區也是數得着號的,以崔尚志的經濟實力,當然是消費不起了,不過也正因爲如此,聽到曹英會請他去那裡放鬆,他怎麼會不欣喜若狂?
“呵,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們誰跟誰呀,明天贏了王仲明,再請你一次也沒問題。好了,我大約半個小時後到,掛了。”曹雄笑道——如果花錢就能買到勝利,這樣的代價他纔不在乎呢。
崔尚志在準備,王仲明同樣也在準備,相比於崔尚志,他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那就是有足夠的研究資料——雖然崔尚志不屬於活躍在一線棋戰的棋手,但職業棋手終究是職業棋手,所參加的只要屬於正式比賽,都會有棋譜記錄下來並保存在中國棋院龐大的數據庫中,有金鈺瑩的幫忙,得到這些棋譜並非難事兒,雖然不是太多,但十五六盤還是有的五六盤棋如果還摸不清對手的棋路,那麼再多十五六盤也是一樣,所以這些資料已經足夠用了。
在王仲明看來,崔尚志的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和現而今大多數從生產線上批量製造的棋手類似,崔尚志的特點是計算準確,局部力量很大,中盤喜歡鬥力,官子作風頑強,當然,由於這些特點基本等同於現在年輕棋手的特點,所以下就談不上什麼長處,也難怪無法在職業比賽中出人頭地,終究類似風格的棋手太多,沒有高出對手一籌的實力,是很難在實戰中保持較高的勝率。
現在棋手下出的棋,爲什麼給人的感覺反不如自已那個時代?
王仲明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雖然主要研究的是崔尚志的棋路,但與崔尚志對陣那些棋手的棋不可避免的也在王仲明的研究分析之中,幾天研究下來的結果,他發現現在棋手的比賽對局就激烈程度而言比自已那個時代要強的多,但是就棋局的技術含量而言不僅沒有提高,反而內容有降低,很多時候棋局的進行是爲了戰鬥而戰鬥,給人的感覺就象西方的拳擊,你給我一下兒,然後我給你一下兒,比的就是誰的身體更抗打,誰的拳頭更硬,很少見到那種波瀾不驚,掌握全局,以巧化力,可以讓人回味感動的招法。
按理說,棋藝的發展應該是向前的,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相比於自已那個時候,無論是棋藝理論的研究,棋手的訓練條件,還有圍棋資訊的獲得速度都強的不是一點半點,比賽的機會和數量也比那時多了許多,可爲什麼棋藝的整體水平不見提高呢?自已看到的棋譜幾乎是千人一面,如果把對局者的姓名蓋住,甚至難以猜出是不是同一組對手之間的對局。
難道這就是圍棋產業化之後的副作用?
王仲明想到。
產業化的好處是可以快速大批量的製造出合格的成品,但批量製造出來的成品往往是千人一面,在有着共同優點優勢的同時,卻缺少了個人的靈魂,在最需要展現自我,發掘自我的少年時代,那些張揚個性,探索未知的想法被規範的教程和硬性的灌輸所泯滅。
足球王國巴西,小孩子踢球完全出於個人的興趣,很少有人專門去培養訓練,他們的球藝大多是來自於街頭那無數次的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這樣的結果使得凡是能從街頭足球走出來的球星踢的都是自已的足球,是自已想要踢的足球。
而中國的足球訓練體系是從小抓起,看到好的苗子就集中起來進入體校接受成人式的專業訓練,強調的是規範,紀律,整體的配合和戰術的運用。不錯,這樣的訓練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球隊的整體水平,但同時,那些孩子們的個人天賦也往往迷失在教練們的一聲聲訓斥聲中,他們很強壯,技術動作很熟練,很規範,所以在青少年級別的比賽中表現非常出色,常常能夠引起人們的驚歎,然而,和南美那些優秀球員不同,他們踢的是標準化,規格化的足球,他們是踢球的機器而不是踢球的人,所以,當紀律,規範,整體配合和技戰術的應用所帶來的優勢隨着年齡的增長,經驗的增加而漸漸減弱時,人的因素便顯現了出來——習慣於踢自已足球的巴西球員憑藉着無與倫比的球場表現力成爲世界足壇的王者,而熱衷於在最短的時間拿到最好成績的中國足球卻從亞洲一流跌到了連面對亞洲三流都不敢言必勝的窘境。
難道現在的中國圍棋所走的也是這樣的一條路嗎?
現代高科技的應用,可以裝一塊普普通通的石墨變成光彩耀眼的鑽石,但只有天然的鑽石纔可以稱爲大自然的奇蹟。
想想培訓班裡那滿滿堂堂天真幼稚的小孩子,還有接送孩子學棋家長充滿期待的面孔,王仲明不由得一聲嘆惜。
能夠批量培養出來的只能是匠師,真正的大師永遠只能是少數.可就算明白這些,那些望子成龍的家長們會選擇放棄,讓孩子們自由成長嗎?
大多數家長所希望的大概只是讓孩子有一門以後可以在社會上生存下去的手藝,只要能夠定段成功,什麼樣的代價便都可以付出。
只是這種拔苗助長的方法真的是對孩子好嗎?
良好的意願並不等於必定得到好的結果,問題是,有幾個人能夠預見到十幾年後的未來?產業化流水線上下來的雖然很難見到藝術大師,但就算是一堆玻璃球的碰撞也總會有一個比較完整的存活吧?
棋局內容的降低並不影響比賽冠軍的產生,如果那只是一門生存的手藝,那麼打倒的只需要是別人,又何必追求個人的完美呢?
或許,這就是現代圍棋比賽激烈程度越來越高,而棋局質量反而降低的原因吧?棋手們要比的不是誰下的更好,而是比誰下的更差。
可以肯定的是,現在棋手的整體水平高過自已那個時代,若是從一線棋手中挑出十位搞對抗,現在棋手的贏面會更大一些,但在頂尖棋手的層面,結果更可能是完全相反。
一把劍,劍身加厚了,這把劍的攻擊力會變的更強,但劍的鋒刃並不會因此而更加銳利,反而會變得魯鈍吧?
想歸想,可想到了這些又能有什麼用?當一切已經成爲習慣,個人的努力又能改變什麼?
或許就象服裝界那樣,時尚潮流十幾年一個輪迴,當人們的心不再浮躁、功利的時候,教育培養的理念會有新的變革,只是,多少人的人生將爲此付出代價呢?
王仲明再嘆一聲。
門開了,金鈺瑩從外邊走了進來,“王老師,晚上沒有約會吧?”她問道。
“約會?什麼約會?”王仲明莫名其妙,約會這個詞在他的概念中所指的是男女朋友之間的幽會,沒來由的用上這個詞,對方是在開自已的玩笑嗎?
“呃”,金鈺瑩的本意只是想問王仲明晚上有沒有別的事兒,但被王仲明反問,她反而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她也想到了約會中特指的那部分含義。
“我,就是問你晚上是不是要出去。”無奈之下,金鈺瑩只能更正自已的問法。
“沒有,有事兒嗎?”王仲明聽懂了,於是搖頭問道。
“噢,明天你就要和崔尚志比賽了,我爺爺說,比賽的事兒他幫不上什麼忙,所以今天晚上要下廚爲你做一頓飯,祝你明天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金鈺瑩答道。
“呵,你爺爺真是太客氣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了。”有人請客吃飯當然是一件好事兒了,尤其是老金頭兒親自下廚,那可是有錢也未必買的來的,王仲明連聲道謝。
“呵,那你就是去了?”金鈺瑩確認問道。
“嗯,當然。”王仲明馬上點頭,對於他這樣每天都爲吃什麼犯愁的單身男人而言,一頓連碗筷都不用收拾的晚飯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金鈺瑩馬上掏出手機,“爺爺,王老師晚上能來,王老師,我爺爺問你想吃什麼?”轉過頭來,金鈺瑩問道。
“呃”還能點菜?這待遇也太好了吧?“上次吃的燒茄子味道不錯”王仲明說道。
“呵,什麼燒茄子,是魚香茄子。”金鈺瑩笑着糾正道,叮囑了老金頭幾句,這才把電話掛斷。
正說着話,辦公室的門一開,陳見雪也從外邊進來了。
“哎,王老師,明天比賽完了以後打算怎麼請客呀?”她笑嘻嘻地問道。
“呃,請客?爲什麼請客?”王仲明一愣,比賽還沒開始,怎麼又打上自已的主意了?這個月的工資不是剛纔沒幾天,陳見雪該不會又破產了吧?
“裝傻是不是?”陳見雪不懷好意地笑着,“我已經算過了,明天你贏了崔尚志,連出場費帶比賽獎金可以拿到兩萬五,扣除交給棋勝樓的提成還有要交的個人所得稅,到少的至少有一萬五,嘿嘿,賺了這麼多錢,你難道不該感謝一下兒一直支持你,鼓勵你,幫助你的同事們,當然,也包括我嗎?”
“呃,別的我還能明白,不過幫助?,你真的有嗎?”說來說去,原來是來敲竹槓的,王仲明笑着問道。
“嗨,怎麼沒幫助過?!瑩瑩你說,這些棋譜資料我有沒有幫着整理過?”陳見雪杏眼瞪圓,拽着金鈺瑩叫道。
金鈺瑩瞧瞧桌上的棋譜,又瞧了瞧正向自已使着眼色的陳見雪,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有的,見雪真的有過幫忙,至少打印棋譜的紙是她放進打印機裡的。”
這也算幫忙?王仲明真不知自已該說什麼好了。
“你”陳見雪狠狠瞪了正在偷笑的金鈺瑩一眼,心想,看待會兒怎麼跟你算賬!“嘿嘿,不管怎麼說,沒有打印紙就沒有這些棋譜,你總不能說我沒幫過忙吧?”
理是歪理,不過,誰又能指望和陳見雪講理呢?
“呵,好吧,等贏了崔尚志以後再說吧。”王仲明笑道——比賽還沒開始就忙着怎麼的秋風,聽起來怎麼那麼象未來的雞吃了未來的麥子讓未來的縣大老爺來斷案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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