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個女孩,連腳步都無法向前移動一步。
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隱藏在這個深幽的樹林裡,快樂的生活着。
而她的王子——李傲,成了她身邊的守護神一樣,只是偶爾出現,卻絲毫不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李傲看到我在發呆,他用手肘碰了碰我,低聲說:“她在跟你打招呼。”
我驀然醒悟過來,定眼一眼,纔看到那個女孩正對着這邊,輕輕的擺着手。
“她在叫你過去纔對吧。”我喃喃的說着。
李傲輕聲笑了笑,在旁邊的樹上折斷了一根樹枝,然後對着那個女孩晃了晃。
無聲的默契,說的大概就是這種。
我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已經有了一種想轉身就走的衝動。
這時李傲忽然開口說:“她得了癌症,恐怕熬不過這個月了。”
我心裡一震,擡頭看他,才發現他的眼裡浮動着一絲痛苦的神色。
“她跟我從小玩到大,是我的青梅竹馬。”李傲靠在了樹幹上,雙手插進了袋子裡,緩緩的說:“三年前,我帶着她飆車的時候摔了,去了醫院才查出來,她有脊髓型內腫瘤,而且分佈很廣,醫生說,治好的希望只有百分之二十,而且,有可能治好後也是植物人。”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以前在那出什麼電視上看過,這個病的確,很厲害。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眼前這麼靈氣動人的女孩,竟然也惹到了這樣的病。
李傲吐了一口氣,繼續說:“其實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只是,她父母死得早,我爸媽一直都照顧她,她才總是黏着我,還一直想要嫁給我......”
“所以你就娶了她麼?”我想起法庭上的事來,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李傲笑着說:“並沒有,我只是給她弄來一張結婚證,就是你經常說的,其實,那是假的。”
“你說謊,我那天看到你跟她去選婚紗的。”我用力的捏着拳頭。
李傲把眼神投向了池塘那邊的她,緩緩的說:“嗯,因爲她說,我欠她一個婚禮。她現在連站着都覺得累,我不忍心拒絕她。”
我茫然的看着水面,碧綠色的池塘水,上面閃耀着鱗片一樣的光芒,我確實沒聽錯,他說,他欠她一個婚禮,而他不忍心拒絕她。
原來三年前,她就以老婆的身份,存在於他的身邊,在認識我之前,她就已經存在了二十年,我自嘲的笑了笑,原來,我只是一個代替品,因爲她身體不好,不能再跟他到處飆車,到處惹事,而我剛好就出現了,剛好就對上了他的口味,剛好,他說,這個女人,我要了。
於是,我自投羅網,從此以飛蛾撲火的姿態,深陷其中。
李傲說:“那時候爲了給她治病,我什麼都幹,甚至,當街開片,爲的就是幫她籌醫藥費,沒想到卻坐牢了,那兩年,都是我的爸媽在照顧她,她也去看過我,只不過臉色一次比一次差......”
他頓了頓,然後看着我說:“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看到她,心裡除了心痛跟內疚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一直以來,我在裡面想的,都是你。”
我的心像是被千斤的大錘重重的敲過,連呼吸都開始感到困難。
李傲低下了頭,喃喃的說:“出獄後我想第一時間就去找你的,不過,華哥說,讓我先在小弟面前站穩腳,然後才幹別的事,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坐過牢的人,出來後就會矮人三尺,如果不在第一時間打出名堂,從此就會被人看扁,所以,過了幾個月我纔去找你。”
“那她呢,她......”
“她其實也知道你的存在。”李傲的笑容裡有着一絲苦澀,“那天,我們不是在餐館見到她麼?其實她是我帶出來的,只是我看到你進了營業廳,我才......”
“就是說,那天其實是你故意安排的?”我有了一絲被人設計的感覺。
李傲點了點頭,並沒有對這件事多做解釋,我沉默了,內心翻騰如海,看着那個一臉純真的女孩,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心裡直寫了幾個字,我很內疚。
在過去的那幾年,我感覺我霸佔了李傲,霸佔了他所有應該陪伴他的時間。
也許,她心裡現在正在詛咒着我吧,如果不是我的出現,她在那短暫的一年時光裡,即使身體不好,也還能跟李傲快樂的在一起過日子。
他甚至爲了她,不惜以身犯險,蓮花街那一戰,原來就是爲了上位之後能給她更多的醫療條件。
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傻,傻到竟然吃一個病人的醋。
李傲說:“瑤瑤沒有惡意的,她還跟我說,有機會一定跟你好好說說話,我經常在她面前提起你。”
“是嗎?”原來她叫瑤瑤......
我的喉嚨酸澀無比,突然意識到,我還不走,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想先回去了。”心頭被一塊大石壓抑着,我只想快點逃離這裡。
如此狗血的情節,爲什麼讓我給碰上了,我不敢相信,這就是在真實世界裡發生的事,我一定是做夢。
昨晚工作太累,我一夜都沒睡,現在回去睡一覺,醒來後,一切都會回到現實中的。
李傲看着我轉身離開,他也擡起了腳步,才擡腳,背後就傳來了一聲的重物落地的聲音,雖然距離有點遠,可是我還是聽到了。
我跟李傲同時轉身向後看去,只見那個叫瑤瑤的女孩,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摔到了地上,正用兩隻手撐着地面,表情是怎麼樣,距離太遠我也看不清楚。
不過剛纔李傲說她連走路都很困難,估計現在自己也爬不起來。
我剛擡起腳,李傲已經一個大跨步就跨過前面的小水溝,飛快的朝着她那邊跑了過去。
就在他躍過水溝的那一刻,車鑰匙從褲袋裡掉了出來,可是他還渾然不知。
看着他如同守護神般降臨在她的身邊,我呆了呆,腳一下就踩空,踩進了那條小水溝裡,身子一歪,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是一種欲哭無淚還是心如刀割的感覺,我也說不清楚。現在的我只知道,他正在我的眼前,溫柔的把那個女孩抱了起來,然後,進了小木屋。
我撿起了地上的車鑰匙,滿身的泥和水,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擦掉眼角的淚,走出了小樹林。
兩年沒有開過cbr,我現在連害怕兩個字都不懂得怎麼寫,只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塞滿了,呼吸覺得越來越困難,套上頭盔,發動引擎,一聲巨響之後,我擰開了油門。
曾幾何時,我也試過載着李傲,從鎮上回到家裡,媽媽還嘮叨我,說我一個女孩子家,就算要開摩托車,也要開女裝的,開這種太快了,不安全。
想不到時隔兩年後,我再次歷史重演,現在的心情卻是無所畏懼的,因爲那裡,只有一片灰暗和壓抑。
回到鎮上,我才稍微收斂了點,專挑小巷子鑽,一來什麼證件都沒有,二來也不想太張揚。
不過,我還是被抓到了。
因爲後面開始有人偷偷的跟着我,大概是認出了這是李傲的車子,卻不是他在開,那幾個人開着那種改裝過的小綿羊一路尾隨着我,我直接就回到了宿舍樓下,下了車,後面那幾個人也跟着下了車。
我一拿下頭盔,他們都啊的一聲。
“菲姐,原來是你啊。”其中一個取下了騎行面罩,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野狗,幫我把車子還給他。”我把頭盔扔給野狗。
野狗說:“傲哥呢,不是跟你在一起?”
我笑了,無比的心酸,心想,他現在正在跟他的小公主在一起呢。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解釋得太多,我只是跟野狗說,我借來玩的,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直接開回去就好。
野狗也沒有多問,開着車領着人就走。
回到出租屋,江燕妮卻不見人影,大概又去哪裡鬼混了。
我把自己甩到了牀上,看着有點發黑的天花板,喉嚨依然酸楚無比。
從他回來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我也從看到他的一眼開始,從恨他,到怨他,後來又想原諒他,可是,就在這一刻,我卻想離開他。
都說婚禮是一生人當中最重要的一刻,可是,這一刻,他卻沒有給我,而是給了別人。
雖然知道我不應該跟一個病人計較,可是,有誰又想,看着自己最心愛的男人,挽着別的女人步入教堂。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凡人,我不能接受他結婚了,新娘不是我,就算這是假的,這只是他給她的一個承諾,可是讓我我依然憧憬着跟他的未來,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胡思亂想後,身心疲憊的我還是睡着了。
夢裡,飄着一片血紅,有個丁點大的小孩,渾身是血趴在我的牀邊,一雙留着血淚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我,嘴裡叫着,媽媽,媽媽。
我一下就嚇醒了,渾身被汗水浸透。
風兒......看着空無一人的牀邊,我的心絞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