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坐車離了安素閣,直奔相府。
她來相府也唯有一個目的,便是爲了太后的壽禮。
以她這點微末的見地與能力,自是備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思前想後,她覺得還是得靠樑仲,順道問問她母親之事。
有時想,樑仲上輩子也不知是欠了她什麼,這輩子要爲她勞心勞力到此,想想實在有些難爲情。
然不求他幫忙,她在此地孤苦無依的,還能尋誰呢。
樑仲聽了她的來意,只是笑笑,道自個兒會替她留意的,只是這份賀禮,表得是她的心意,故而,她也需多費心思。
沫瑾到是費過點心思,曾有個念頭,想着自己按着高光國的習慣,親自替太后制身衣裳,只是後來想想,太后身份實在太過尊貴,她送這禮一來有些不合身份,二來,也怕太后她看不上眼,第三,也是靠她一人實在趕不及,故而作罷。
“你這主意,到也不錯,只是……這樣吧,咱們都還未尋到合適之物,不如你先備着此物,我即刻命人替你尋人裁製,你得空便出宮來予他們指點一二,倘若尋到合適的,咱們再換也不遲。“
沫瑾將這個主意知之樑仲時,他是這麼回答的,也隨即派人去尋裁縫與上等的布料,她當下畫了圖樣交予他,纔回宮去。
往日沫瑾回宮,大多都是順風順水,一路安然無事的回到靜墨軒,只是今日卻橫生了枝節。
也不知是因着今日的天氣太好,亦或是有人知曉她出宮,刻意在她回宮的路上候着她,在她剛踏入東宮未多久,遠遠便看到嵐月她們簇擁着站在前頭,不由駐步。
“夫人,咱們要過去嗎?”
兩人呆立了片刻,初心問道。
沫瑾伸手拂開被吹散在臉頰側的髮絲,雙眼直直地望着前方。
她們到是精明,曉得在這裡斷了通往後方的主路,那麼她勢必得面對她們,既然避不了,便迎頭而上吧。
“走吧。”
她提步,精緻的繡鞋踢動着裙襬,如浪花層層疊疊的翻動,掃過小徑兩側的花花草草。
初心亦步亦趨地緊跟着,雙眸戒備地望着越來越靠近的衆人,雙手緊握成拳,忐忑不安的走着。
沫瑾看着嵐月轉過身,微擡頭望來,嘴解微斜,無聲而笑。
誠然這表情看着確是讓人覺得心驚肉跳,不過,她便不信了,她難不成還能仗着自己良媛的身份無法無天起來,她無非也只能在面子上討點便宜。
“唷,我當是誰一大清早就在這裡晃盪,原是瑾良娣啊。”嵐月側眼挑眉,上下隨意一打量,輕蔑之情溢於言表。
沫瑾訕訕一笑:“趁早出來走走,人少,心境也好。”
她邊說着,一邊順了順寬袖,撫過上頭棲於袖口處的金絲彩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嵐月亦是一笑:“沒想到瑾良娣是如此清雅之人,也難怪太子殿下不喜往你的靜墨軒去,定然是覺得太靜了吧。”她說着,睥睨地掃了沫瑾一眼,“唉呀,瑾良娣也不體諒我這個身懷六甲的,累得我天天都要伺候太子殿下。”
沫瑾自然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無非是說她不受寵,雖是良娣的身份,卻連她們幾個都不如。
她雖不奢求李旭的寵愛,只覺着自個兒能安穩舒心過日子最重要,然旁人卻並非如她一般覺的,以她們的認知,在深宮後院,唯有夫君的寵愛才是一切,夫君便是她們的天,她們的依靠。
誠然,得不到夫君的寵愛,便會如她這般,受其他妻妾的欺凌,下人的冷待,不過,若除卻這些,實則也並無不好。
至少,她便過得很好。
沫瑾挑眉,微仰起下巴,仗着自己比她稍稍高一些的身形,垂眸望着她:“看來,殿下果然對這頭一個孩子重視至極啊,嵐良媛可要保重身子啊,畢竟咱們這些姐妹都沒嵐良媛來得這般幸運,日後可以母憑子貴,若是個公主,那也決計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故而,嵐良媛還是少出來走動爲好,這些小徑坎坎道道的實在多得緊,若是一個不當心傷着了腹中的孩子,殿下怕是會很傷心。”
一番話,表面上聽着也並無不妥之處,連嵐月都覺得她實在挑不出什麼刺來,只是她知曉,沫瑾心中所思絕不會如她口中所言,後宮女子間的爭鬥明裡暗裡不曾停歇,言語上佔些便宜那還是最簡單的。
嵐月覺得,沫瑾最多也只能在言語上試着激怒自己,以此來泄憤,奈何她嵐月卻不是盞省油的燈。
“我自是加備留心,只是若大的東宮,我也不知有誰會對我腹中的孩兒不利,畢竟人心隔肚皮,我也是防不勝防啊。”嵐月邊說,邊輕撫着自個兒的肚子,此時她的腹部還不甚明顯,若不是她刻意的挺腹,許是旁人一絲絲都察覺不出她已懷有身孕。
“那嵐良媛還是早些回去吧,這兒風大,受了涼可就不好了,我也不陪各位姐妹了。”沫瑾覺着已經與她們周旋的太久了,再拖下去只會對自個兒不利。
沫瑾邁着小步走着,雖驚訝於她們竟然不再加以爲難,但腳下的步子卻乾脆利落的往自個兒的院落而去。
經過嵐月身旁時,她刻意避得遠些,與初心一前一後的貼着小徑的邊側往前走,天曉得她們還有沒有什麼動作,指不定嵐月會故意倒向她,那也是指不定的事兒。
所幸,今次嵐月到是讓沫瑾有些意外,她只是蚊絲不動的站着,目送着她經過自己的身旁,且還是含笑地送着,着實讓她大呼意外,意外得都有些讓她心驚肉跳的。
不過,平安無事的經過嵐月身旁,還是讓她們主僕二人長鬆了口氣,擡眼,她眼角的餘光看到嵐月身後的侍女嘴角扯出的詭異笑容,她心中一震,知她定有什麼把戲,下意識的便去看她的腳。
果然,她下一腳踏出去的時候,便看到那侍女快速伸出的腳,此事她有了準備,自然不會再被她陷害。
她快邁一步,在她伸出腳可以絆到她之前先邁了過去,後腳收時大力往外一勾。
侍女未曾料到她竟有此一招,反被拉了出去,踉蹌得往前撲了上去,若不是嵐月身旁的人及時扶住她,想來定會推倒嵐月,而此時,嵐月雖未受到衝擊,卻還是讓衆人亂作一團。
沫瑾又走了十來步才站定回身,看着將嵐月衆星拱月般圍成一圈的衆人,淺笑盈盈地說道:“唷,嵐良媛身邊有如此體弱的婢女呢,我看還是趁早換了吧,照顧不好嵐良媛還是小事,若是不小心傷了嵐良媛腹中的孩子,只怕她有十條命也不夠她死的。”
她訕訕地說着,只見那婢女此刻正臉色慘白的側跪在嵐月跟前,不停的磕頭認錯,而嵐月只是一臉憤憤地望着她,雙眼掃都未掃那婢女一眼。
沫瑾也只能替那婢女拘一把同情之淚,攤上嵐月這麼個主子,也只能算她倒黴吧。
不再停留,她帶着初心快步往回走,免得再惹火上身。
“夫人,方纔到底發生了何事?”初心從頭至尾都不曾看到發生的一切,自然是一頭霧水,見此時離他們已遠,忍不住開口問着走在前頭的沫瑾。
沫瑾回頭望望,後方早已不見嵐月等衆人,便鬆了口氣,放緩了步子:“她們明的,使來使去都是那些計兩,無非是伸個腿絆咱們一腳,方纔我瞧出那婢女心有不詭,稍稍留意了些,她伸腳的時候,我反絆了她一腳罷了,到是沒曾想害得她險些撞倒嵐月,只怕省不得一頓責罰了。”
“夫人可憐那種人做什麼。”初心憤憤地說了一句,見她緩下了腳步,便上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兩人並肩同行,“嵐良媛本就想害夫人,她既然要幫嵐良媛來害人,也怨不得自己被罰,反正事兒是她主子讓她做的,罰也是她主子罰得她,夫人你可憐她,便是對自個兒的狠心呢。”
沫瑾撇頭看了看身旁的初心,不由勾脣笑笑,“是是是,你說的確實在理,只是,我可惜的是,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這麼跟錯了人,黑了心,也害了自個兒。”
其實,她也明白,說來說去,只是那丫頭不甚做了嵐月身邊的人,否則,那會有這些事兒,跟了主子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否則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她也沒得選擇。
“反正夫人這回做得真是大快人心,初心覺得真解氣。以往只見她們欺負咱們,這回可算是出了口惡氣。”初心微仰着臉,說不盡的高興,得意。
沫瑾只笑不語,雖說今日下意識的舉動是出了點氣,只是,天曉得會不會因此而惹來更大的禍端,嵐月只需在李旭跟前隨意說上幾句,怕是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定了罪了。
罷了罷了,多思無用,如今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機行事了,眼下,太后的壽禮纔是正事,畢竟留給她的時間已然不多,再不快些,她可是要空手赴宴丟人了。
沫瑾回到靜墨軒,雖一心撲在準備賀禮一事上,然心思時不時還會想到李旭頭上,也不知嵐月可有同他說什麼,亦或是嵐月說了,但他卻連來同她說一聲都不願。
如今,他怕是連她的這個地方都不肯踏進一步吧。